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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自戕真想白,父女情初探 ...

  •   李秀宁的手搭在门框上,指尖碰到冰凉的木面。前厅里柴绍的声音还在继续:“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没停下。推开门,走进去。

      柴绍站在厅中,月白圆领袍衬得他身形修长。看见她进来,话音一顿。

      “柴公子。”她开口,声音平静,“你说我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柴绍没立刻回答。他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主位方向。那里空着——李渊还没来。

      “我是为你好。”他说,“边防之事,岂是女子能插手的?你递这奏疏,只会惹祸上身。”

      “那我该做什么?”她问,“安心待嫁,绣花弹琴,等你哪天带兵出征,我在家点香祈福?”

      柴绍皱眉。“你从前不是这样。”

      “从前的李秀宁已经死了。”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侧廊。

      她要去见李渊。

      偏厅外守着两名侍卫。她出示锦匣,说是军情急报,必须亲呈父亲。片刻后,内侍出来,请她入书房。

      李渊坐在案后,手里把玩着两枚核桃。见她进来,抬了眼。

      “你母亲病了,你不去探望,倒跑来见我?”

      “儿有更要紧的事。”她说着,跪下行礼。

      “讲。”

      她没动。低头看着地面,青砖缝隙里有一道裂痕,像刀划过。

      “我想问您一句,”她开口,“当年母亲嫁给您,是自愿的吗?”

      李渊手一停。

      “你说什么?”

      “窦氏出身北周贵族,却被送来关陇联姻。她有没有说过不想嫁?有没有人逼她?”

      书房静了下来。

      李渊放下核桃,坐直了身子。“你今日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是。”她抬头,“我是想告诉您,原身为何自戕。”

      “你说什么?”

      “她不是病死的。”李秀宁声音很稳,“她是被逼成婚,三次拒婚不成,最后一次被软禁七日,出嫁前三日服毒。指甲缝里全是抓窗棂留下的血。”

      李渊脸色变了。

      “谁告诉你的?”

      “马三宝查到的婚书底档。”她说,“上面写着‘暴疾卒’,可没人见过尸体。我让人挖开旧坟,棺材是空的。”

      李渊猛地站起,椅子往后退了一寸。

      “你动了她的坟?”

      “我要知道真相。”她直视着他,“现在我知道了。她不愿做工具,宁死也不愿嫁。可你们还是把她推进火坑。”

      “住口!”

      “如果您今天也要我把命搭进去换柴家 alliance,”她没退,“那我现在就死在您面前。”

      她说完,抽出腰间匕首,往脖子上一抹。

      刀刃贴着皮肤滑过,没用力。但她动作干脆,毫无迟疑。

      李渊瞳孔一缩。

      “你……到底是谁?”

      “我是李秀宁。”她说,“但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

      她收回匕首,放在案上。

      “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活着却什么都不能做。突厥要来了,霍九楼在卖兵器,粮道快断了。您可以当没听见,也可以治我妄言之罪。但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要让您知道——我不是棋子。”

      李渊盯着她,许久不语。

      窗外风响,吹动帘角。

      “你说霍九楼卖兵器?”他终于开口。

      “对。”

      “证据呢?”

      “暂时没有铁证。”她说,“但我有账本记录、盐价波动和敌军行动的时间对应表。只要再查十日,我能拿到运货名单。”

      李渊沉默。

      他重新坐下,拿起那枚刻着“唐”的核桃,在掌心转了两圈。

      “你母亲……”他忽然说,“临终前写过一封信。”

      李秀宁抬头。

      “她说,‘宁可负天下人,不可负此女’。”

      他看着她,“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

      “因为她早就看出你不一般。”李渊缓缓道,“你六岁能背《孙子兵法》,九岁射落飞鹰,十三岁带侍卫冲进马场救下被踩伤的奴婢。她说你眼里有火,烧不尽,压不住。”

      李秀宁没说话。

      “我以为你是任性。”李渊声音低了些,“现在看,是我错了。”

      他伸手,拿过她带来的锦匣,打开。

      奏疏静静躺在里面。

      他展开,一行行看下去。七条建议,清晰明了。最后那句写着:“女子未必不如男,战场不分冠履,何惧朝堂一句非议?”

      他看完,合上。

      然后拿起朱笔,在“平阳”二字上画了个圈。

      这是他的习惯。只有真正看重的人,才会被圈名。

      “你走吧。”他说,“留在府里,别出门。”

      “为什么?”

      “朝廷会有人来找你问话。”他说,“关于边防的事。你准备一下。”

      李秀宁明白了。

      他没完全信她,但他用了她。

      这就够了。

      她起身,行礼,退出书房。

      回廊很长,阳光从东边照过来,落在她的肩头。她走得很慢,脚步却很稳。

      锦匣空了。奏疏交出去了。

      她左手轻抚腰间匕首,右手垂在身侧,掌心还残留着纸张的触感。

      走到廊下拐角,她停下。

      远处府门处,一个人影正走来。

      玄色长袍,银鱼袋佩在腰间。

      是柴绍。

      他抬头,也看到了她。

      两人隔着庭院对望。

      风卷起她的衣角,吹乱了一缕发丝。

      她没动。

      柴绍一步步走近,脚步声踏在石板上,一声比一声重。

      “你见了父亲?”他问。

      “见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结婚。”

      柴绍脸色变了。

      “你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不会再任人摆布。”她说,“也不会再让任何人用婚姻控制我。”

      柴绍盯着她,眼神复杂。

      “你真的变了。”

      “是。”她说,“而且我会变得更多。”

      柴绍没再说话。他站在原地,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李秀宁转身要走。

      “等等。”柴绍叫住她。

      她回头。

      “你给父亲的奏疏里,最后一句是什么?”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

      “我说,愿以一女子之身,试天下非常之事。”

      柴绍怔住。

      她不再停留,迈步离开。

      身后,柴绍站在原地,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走出一段路,忽然感觉背后有视线。

      回头一看,书房窗户开着,李渊站在里面,正望着她的背影。

      两人目光相接。

      李渊没有移开。

      她点头,算是致意。

      然后继续前行。

      走廊尽头,阳光明亮。

      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门槛之外。

      一只手抬起,摸了摸左眉骨上的旧疤。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府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站定,等着那人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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