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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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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马车上,翰宁儿想着刚刚的看似“偶遇”,实则是精心安排。
白洛返京前三日,翰府桓竹苑书房外,子时三刻。
“哒”——书房的门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
翰宁儿合上手中的《九边志》,“门没锁。”
门外传来一声低笑:“翰小姐,果真如传言一般,才女也。”灯影中出现一截绣着金凤的玄色袖口,“连待客的茶都备好了。”
翰宁儿上前行礼,来者正是永宸长公主——萧令和。
“你怎知是我?”
“回殿下,是白日那封无字信。信上虽无墨迹,但信纸经过浸泡,所发散的味道和长公主府所用熏香一样。且信纸长短不一,便可推测出时间。”
萧令和不禁拍起手来:“真不愧是我所看中之人。”上前扶起翰宁儿。
“不知殿下找我有何事?”
“你已经猜到几分了,对吗?”长公主不答只是反问。
“小女,不敢妄想。”
“以你聪慧,加之你父亲又是朝中重臣,当知如今的京城,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流涌动。奇案频发,朝局不稳,陛下命我组密院,以安社稷。”
翰宁儿静静地听着。
长公主身体前倾,声音带着邀请的意味:“密院所需,非仅有勇武之力,更需心细如发,博闻强识之人。你可愿为这北离尽一份力?”
翰宁儿沉默半刻,她知密院代表着什么,当今皇上尤其看中长公主,甚至连太子都要让三分。这密院以后定是漩涡中的中心。她自幼身体弱,被看管到近及笄之年才可出门,所学之识渊博。北离是个颇为开明的政权,女子可入官场,这是一个能让她所知所学,用于实处的机会,不在沉默于闺阁中。
片刻后,抬起头,目光中多了些坚毅,迎着长公主的目光:“翰宁儿,愿为北离尽微薄之力。”
长公主脸上绽开一个真正愉悦的笑容,递给翰宁儿一枚铜牌和信笺,便离开了翰府。
信中言:三日后,白洛进京。
“小姐小姐,想什么呢?”露珠晃了晃手,“小姐,你又在发怔。”
“什么?”翰宁儿回过神来。
“小姐,我是说我们赶快想个理由,不然你偷偷出门的事又要被夫人责备了。”露珠有些委屈的说。
“哎呀,不会的。就说今日外祖家药铺新进了药材,我好奇的厉害。”
露珠小声嘟囔着:“这个理由都用过三次了。”
“什么?”
“我是想问,小姐刚才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翰宁儿低头摩挲着那本《边塞诗集》,“我在想,其实我见过白将军。”
“啊?”
六年前,自己贪玩实在想看看外面的景色,便偷偷地趁着母亲不注意,从后门溜了出来。
那日街上人群涌动,十分热闹,听着旁人说才知道是白家嫡女白洛及笄之日,白家的故事她知道,但一直未曾见过白家人。想着便跟着人群走,凑凑热闹,却没想到直接挤到城墙上,她这才知道除了是及笄之日,还是白洛换父回京之日。看下去,白洛已经带着亲卫军走出一段路,还在感慨时,穿着银色甲胄的白洛似是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过来,自己撞进一双瞳眸呈琥珀色的桃花眼中。
再难忘记,被“抓”回去后,自己还画过白洛当日的英姿,挂在自己的书房中,至今还未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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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正厅
白洛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衣,但眉眼间的疲惫尚未消散。主位上坐着白洛的父亲——白家上一代老将军白锋。一旁是眉眼温和却也难掩英气的白夫人,不时的给女儿布菜,眼神里满是心疼怜爱。
席间一时只有碗筷的声音,气氛温馨却略显沉寂。
最终还是白父打破了气氛,声音陈厚:“陛下召你回京是为了密院吧。”
白洛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抬头应了一句:“嗯。”
“陛下年纪渐长,心思越发难测。几位皇子……”白父停顿了一下,“虽已立太子,但陛下却不喜。前一月兵部的王侍郎身体抱恙,位置空了出来,多少人盯着。陛下当着早朝会问了太子的意见,又问了三皇子的意见,最后没有定下来。惹得太子党和三皇子的人打的厉害。”
白洛停下咀嚼,静静听着。
“最后居然派人来问我可有推荐之人,我便拿已致仕为由搪塞了过去。谁想到,最后这侍郎的位置用了三皇子的人。”白父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长公主近几年也是愈发得宠。如今你回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白洛迎上父亲的目光,眼神沉静,“爹,京中的局势,我一路上了解一些。我不管回来与否,白家总归是在这盘棋中。放心吧,爹,我心里有数。”
白父凝视她片刻,嘴角慢慢松弛下来,看着经过风霜淬炼过的女儿,最终叹了口气,其中夹杂着些许的宽慰和愧疚。心想:若是阿寅健康……
白夫人脸上布满担忧,“阿洛……”
“娘,吃饭吧”白洛才重新拿起汤勺给白夫人盛了一碗汤。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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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翰宁儿正小口的喝着粥,打算今日休息练字,所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襦裙,未施粉黛。
厅内的气氛宁和静谧。
一会儿,林伯脚步急促地出现在花厅的门口,面色有些凝重,看向翰宁儿。
翰宁儿放下筷子,微微蹙眉:“林伯,出什么事了?”
林伯这才走到桌前:“小姐,院中……京兆府的人来寻您,说是急事。”
翰父翰母的脸色瞬间染上担忧,跟随翰宁儿来到院中。
两名身着皂隶公服、腰佩铁尺的衙役立于阶下,抱拳行礼,急切说道:“翰小姐!冒昧打扰,城西的李侍郎府出了命案,现场诡异,冯大人特命请翰小姐前去。”
翰父眉头紧锁:“李侍郎?哪个李侍郎?”
“回翰大人,是礼部李侍郎。”两人声音弱了一下,因为翰忠是礼部尚书。
“爹、娘,女儿得即刻前往。”翰宁儿不等二老回应,便向门外走去,吩咐身边的人:“派人去通知白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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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郎府的门前已被差役和百姓围住,街道上窃窃私语声同潮水一样起伏。
书房内光线晦暗,混合着陈旧布匹和铁锈的味道。
沈曳俯身观察着端坐在案前的尸体,凝神细看,死者双眼圆睁,嘴角含笑,颈间无伤口,但绯色的官袍渗透着血。右手还拿着毛笔,左手放在书案上。
她抬头继续观察四周,门窗、门闩、书架并无明显的打斗痕迹,也无血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些许动静。
翰宁儿便跨入书房中。先是环视全屋,最后落在沈曳身上,微微颔首。她认识沈曳,相府嫡女,才情出众,重要的是也是密院之人。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阵截然不同的脚步声传来。
“抱歉来迟了。”白洛气息微乱。
翰宁儿先行向白洛介绍:“白将军,这位是相府的沈曳。”又转向沈曳一边,“这位是……”
“认识。”沈曳打断了翰宁儿的话,“白洛,白将军,久闻大名。”
白洛还礼:“沈小姐客气了。”
说话间翰宁儿已经从随身木箱中抽出一双长白手套,利落地戴上,动作专业又干练。
白洛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意外:“翰小姐,懂仵作之术?”
“略懂一二,幼时体弱,在后院中读了些天南海北的书,后跟着堂兄学了不少。”
翰宁儿站尸体一侧,看向白洛:“劳烦白将军和沈小姐帮忙,把尸体抬到地上。”
尸体被搬到了草席上,翰宁儿蹲下细查伤口和尸斑,手指虚按死者的关节部位,神色专注凝重。
白洛站在书案前,发现案上摊开的景元历,科举日被朱砂圈红。
此时翰宁儿初步验看结束,站起身,脱下手套:“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夜子时,体表无明显伤痕,但是舌头不见了。死亡原因初步判定中毒。其他还需回京兆府殓房详细验尸。”
沈曳眉头微蹙:“舌头不见了?现场过于干净,门窗无破坏,如密室一样。看来真是诡案。”
翰宁儿拿起木箱:“那现在我们要将尸体运到京兆府进行详细检查。”
“好。”沈曳喊来几名衙役把尸体搬走。
白洛对一旁的京兆府班头说:“此处封禁,不准任何人擅入。”
“是!”班头恭声道,指挥着衙役退出房间。
三人也向大门走去。
就这时,一位还穿着官服的人牵着一匹马,步态略显慵懒的走过来。
“呦,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众人循声望去。
翰宁儿最先反应过来:“叶编修。”算是打过招呼。
白洛瞥了一眼,反应过来这人是新科考的首位女探花,想着性子倒是有点儿意思,生得也是极好。
她本以为是个沉稳的人,而眼前这个人眼尾微微上挑,唇角上扬,侧面看去显得有些锐气和……风流?
“呵”,沈曳如冰锥般的目光刺向叶荣昭,声音听不出半点温度:“叶编修还真是贵人多忙,等尸体凉透了,现场都快清理完才姗姗来迟。”
沈曳看向叶荣昭牵的马,继续说道:“不会骑马,还偏要牵着一匹,怎么你是觉得一个人走路太孤单吗?”
叶荣昭也不生气,但嘴上一点也没饶人:“沈阎罗,话不是这么说,我若是来早了,你哪里还有表现的机会。”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内容幼稚的像孩童一般,偏偏脸上一个冷笑,一个假笑。
一旁的白洛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两尊吵架的石像,只是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抽搐一下。
开始怀疑这个密院的靠谱性。
翰宁儿看了看两人,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打断毫无营养的争执:“沈小姐!叶编修!”
两人才停下来看着她。
“现场虽然初步检查结束,但还需去京兆府详细验尸。此地……不宜久留。两位大人不如移步京兆府呢?”
沈曳瞪了一眼叶荣昭,对翰宁儿说:“走。我陪你验尸。”
翰宁儿看向白洛,白洛颔首:“我去问话。”
叶荣昭也赶紧附和:“那我和白将军一起。”
翰宁儿看着白洛,唇角微微弯了一下,心想: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