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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凌晨两点的宠物医院,消毒水混着廉价猫砂的潮气,还有若有若无的、从通风口飘进来的霉味,在老旧空调的嗡鸣里慢慢沉淀。林小满趴在前台,指尖划过排班表上自己的名字——这周第三个夜班,理由永远是“新人手脚麻利,年轻熬得住”。

      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是院长发来的消息:“昆虫标本快递到了,卖家只有这时候有空送,你代收一下放我办公室。记得拍开箱视频,检查一下有没有损坏。”

      林小满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意。

      她怕虫,怕到买杀虫剂都得要求卖家把绘有昆虫图案的塑封撕掉发货,更别说栩栩如生的“昆虫标本”。上次路过院长办公室偶然瞥见那半墙形态各异的巨大标本,吓得她三天没睡好。

      但她没敢回“不”。

      她永远学不会拒绝。同事调班她说好,客户要求加项她说好,连院长让她深夜代收虫标本,她也只能绷住因为委屈而发热的眼眶,慢吞吞打字:“好的,我注意。”

      卖家来得很快。

      没几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到了医院门口,车灯扫过玻璃门时,林小满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上的毛绒娃娃,深呼吸几次,动作迅速的给自己套上了双层检查手套。

      卖家似乎真有急事,招呼也没打,径直把东西往前台桌上一放,掏出笔递给林小满,眉宇间写满催促:“麻烦检查完没问题就签个字,签收后出问题概不负责。”

      包裹很大,有近林小满半个身子高。打包得十分严实,常见的快递纸箱外面还额外裹了两层气泡膜,上面贴着张泛黄的标签,写着“易碎”。

      深知院长的宝贝个个价值不菲,出了岔子自己两年的工资都赔不起,林小满点点头,打开手机摄像,准备开箱。

      气泡膜包裹的纸箱里是另一个被更多层气泡膜包裹的纸箱。没有一下就直面大虫子,林小满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更加紧张地吸了一大口气。

      可以的可以的,你能做到的!只看一眼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就可以了,只看一眼拍个视频就行了!

      林小满再次屏息,小心提出里面的纸箱,用美工刀轻轻划开层层封口的胶带。胶带划破的瞬间,一股味道飘了出来,淡淡的木漆味混合着不知名的花果香气,奇异的好闻。一堆拉菲草中间安置了个有些发旧的雕花木盒,铜制搭扣上已经锈迹斑斑,和用心的包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小满轻轻解开搭扣,将手机凑近了木盒里的标本,动作快速地上下左右前后拍了一遍,又眯着眼从手机屏幕里确认了标本没有缺胳膊少腿,每一根恶心的触须都完好无损。

      “好……好了。”她飞快地签完字,把开箱视频发给了院长。

      下一秒院长的消息弹出:“辛苦了,直接把木盒放我桌上吧。”

      “收到。”

      林小满不想碰木盒,她总觉得盒子里有东西在轻轻动,不是标本该有的平静沉重,是种细微的、类似振翅的触感。死去并被掏空了内腔的昆虫标本会动,这个想法太过可笑,连她都觉得是自己心理过于恐惧产生了幻觉。

      不想归不想,领导的要求只能得听话照做。

      犹豫片刻,林小满决定连着纸箱一起抱去办公室,到了地方再取出来放好,这样最多只需要碰到那个木盒三秒钟,比一路端过去好多了。

      为了避免和院长办公室那一墙的标本对上眼,林小满视线始终向下,走得相当低眉顺眼。

      顺利把木盒放在院长桌上后,她长舒一口气,脚步轻快地走到办公室门口关了灯,正要拉上门的瞬间,耳边传来了清脆“啪嗒”声——像是盒子的金属搭扣被顶开的声音。

      听错了吧……

      林小满背脊发凉,重新打开了灯。

      办公桌上一片宁静,木盒端端正正的待在她刚刚放好的位置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只是她敏感神经产生的幻觉。

      “我就说……”林小满自嘲地一笑,真是被吓出幻觉了。

      她走近木盒,想让锁好的搭扣来完全打消自己的胡思乱想。眼神落到搭扣的瞬间却是冷汗直冒——那个搭扣真的打开了!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木盒的盖子正被什么东西顶得微微鼓动,像是里面的标本“活”了。

      “不……不可能吧?”

      她猛然后退两步,后背撞到窗台,心脏狂跳。缓和片刻,她硬着头皮凑过去,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盖子,在指尖触碰到盖子的瞬间,里面的震动蓦地停下。

      鬼使神差地,她掀开了木盒。

      躺在特制固定棉里的,是一只婴儿臂长的虫子——通体泛着淡金色,翅膀像透明的薄纱,上面布满了细碎的纹路,精致得像是用某种发光金属雕成的艺术品。可它的身体在动,缓慢地收缩、舒展,还会随着林小满的呼吸,泛起微弱的金光。

      是活的?!

      林小满吓得想把盒子重新锁上,手忙脚乱间,检查手套被固定棉的边缘勾破了——尖锐的塑料边划过她的食指,血珠瞬间冒出来,滴在了那只金色虫子的翅膀上。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金色虫子突然亮得刺眼,林小满下意识地闭眼,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不是伤口的疼,是像有无数根细针顺着血管往身体里钻,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她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上,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桌上的电脑、墙上的诊疗表、甚至窗外的路灯,都变成了模糊的光斑,耳边响起密集的嗡鸣,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振翅。

      “救……救命!”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意识像被卷入漩涡,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只金色虫子化作一道光,钻进了她流血的指尖,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再次有知觉是被冻醒的。

      林小满睁开眼,头顶是黑色的穹顶,缀着细碎的蓝色光点,像把银河搬进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身下是金属铸就的手术台,金属的寒气透过薄薄的布料直钻骨缝。

      这里不是任何一个她熟知的地方,也不像医院。

      意识到的瞬间,林小满有些慌乱地撑着台子想坐起来。台子长得像手术台却又很不一样,银色金属的表面满是奇怪的纹路,那些纹路很细,像刻出来的,指尖划过,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

      这是哪里?

      周围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她转动脖子,目光扫过四周——是个圆柱形的舱体,舱壁上有一些按钮,按钮上的符号扭曲又陌生,像虫子爬过的痕迹。她从未见过,但是她居然看得懂。

      正当林小满震惊于自己莫名掌握了一门新语言的时候,足畔一阵声响传来。

      砂纸擦过铁片的摩擦声,伴随卷起的气流轻柔持续地拂过她的脚背。

      林小满的浑身僵硬,缓缓低下头。在距离她脚尖不到五厘米处,停着一只巴掌大的虫子,半透明的身体笼着一层淡蓝,细细的足爬过的金属表面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一双红色的复眼正盯着她看。

      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那只虫子翅膀扇得更快了,似乎很是兴奋,朝她脚更靠近了些。

      林小满顿时汗毛竖立,连忙收回双脚,环抱住膝盖和前胸,后背贴紧舱壁,整个人紧紧缩成一团,因为害怕和用力,肩膀发抖、指节发白,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那虫子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没有再靠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绕着她转来转去。

      舱门突然“咔嗒”响了一声。

      林小满猛地抬头看向舱门,一道身影逆光走了进来,很高,应该超过了两米,一身黑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她呼吸骤停。

      那人走到光线下,林小满看清了他的脸。五官很深,眉骨高,唇线锋利,皮肤是冷调的白。最让她心惊的是他的眼睛,暗红色的瞳仁外套着金色的圆环。

      还有他的后背。

      一对半透明的薄翼,边缘泛着淡金,贴在背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嗡”声。

      那人停下脚步,距离她几步远。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眉头微蹙,像是在困惑什么。他的手指动了动,指尖泛着淡金,轻轻碰了碰那只淡蓝色的虫子。

      那只虫子立刻缩成一团,落在台子上,不再动作。

      林小满看着这一幕,喉咙发紧。她慢慢往后缩,试图躲得再远些,可惜早已再无退路。那人的目光追随她的一举一动,暗红色的瞳孔里,困惑慢慢淡了,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你是谁?”

      那人开口,声音很沉,像金属碰在一起。林小满的身体抖了一下,没敢回答。

      那人往前迈了一步。

      林小满立刻抬手挡在自己面前,试图阻止他的靠近,只是整个人还在止不住地颤抖,没有半点威慑力。

      那人的脚步顿住,身后的翅膀幅度极小地挥动一下,指尖的淡金慢慢褪去。他盯着林小满的手看了几秒,又看向她的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弯下腰凑近了她。

      这个动作让林小满更慌了。

      她想把脸埋进膝盖,却又忍不住悄悄观察他——他的脖颈处有几片细碎的黑纹,像贴在皮肤上的鳞片,随着呼吸轻动,昆虫般的暗红瞳孔一眨也不眨的在她脸上逡巡。

      忽然,他跪了下来。他的身量太高,即使跪下视线也刚好和缩在金属台上的林小满平行。

      “您怎么……”他呼吸加快,脖颈处的黑纹快速起伏,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最终却是轻轻地说,“我叫佩莱斯,母亲。”

      林小满怀疑自己听错。

      他刚刚说了什么?他在叫自己母亲?母亲?妈妈?

      林小满头晕目眩。完全陌生的场景,没见过却莫名掌握的语言,非人类的物种,她想到一种可能,可是她不想接受。

      林小满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可话到嘴边,只说出了三个字:“我怕虫。”

      说完她就后悔了,对看起来和虫关系十分密切的人,说自己怕虫,像在挑衅。

      那人的瞳孔果然缩小了一瞬。不过比起愤怒,他看起来更像是有点委屈。

      好看的人委屈起来都格外惹人怜惜。没有得到怒气反馈,林小满略微放松了一些,甚至有空欣赏起男色来。她朝自己脚边的虫子撇了一眼,又看看男人,示意自己说的是那个可怕的生物。

      佩莱斯转头看了眼平台边缘的小虫子,又转回来看着她,委屈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他起身一把抓住台子上的虫子,不顾它“嗡嗡”的挣扎,一把将其塞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再回到林小满身边时,他身后的虫子似的薄翼不知是被收起来还是怎么的,也看不见了。

      林小满更安心了,这个叫佩莱斯的人,虫?似乎没有恶意。

      恐惧一减轻,无数的困惑便像潮水涌来——这里到底是哪里?她穿越了对吧?佩莱斯为什么要叫她母亲?

      “你……”刚想开口问他,舱体突然晃了一下。林小满一个没坐稳,歪倒在平台上。

      佩莱斯脸色骤变,暗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意。

      “请您安心等待片刻,不要出去,这里很安全。”说完,他脚步很快地走向舱门,刚刚怕吓到林小满而乖顺贴在背后的薄翼完全展开,淡金色点亮了舱内,推开门的瞬间,林小满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尖锐的嘶鸣声。

      舱门关上,令人窒息的安静又回来了。林小满蹲在平台角落,手指还攥着衣角。她盯着舱门的方向,耳朵里全是刚才的嘶鸣声,还有那人离开时,薄翼振动的“嗡嗡”声。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回来,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地方,这个人和那些虫子,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舱壁边。舱壁上有很多按钮,上面用像虫的文字刻着“作战模式”,“弹出”等词语,林小满虽然想跑却也不敢乱按,怕一个操作不当就命丧当场。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那个人显然暂时对她没有恶意,轻率地跑到外面去未必有跟他待在一起安全。

      想到这儿,她又走到刚才那人站过的地方,地上有淡淡的金色痕迹。这是什么?翅膀脱色吗?

      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不料手指突然一麻,她的指尖像是被染了色,泛着淡淡的金,和刚才那人指尖的颜色一样。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赶紧甩了甩手,淡金的光很快消失,麻感也退了。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心里的困惑越来越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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