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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药香愿结秋 ...

  •   好不容易劝住了侯夫人,没让反派像书里一样因为被罚跪祠堂而高烧不退,埋下身体虚弱的病根和对她怨恨的种子,沈轻松了口气自己的小命总算是暂时保住了。
      强撑着应付完府医,又借口头晕送走了侯夫人,沈轻学着电视剧里官家小姐的样子屏退了丫鬟,躺在床上开始整理思绪。

      《锦绣谋》是正在连载的一本古代言情甜宠文,主要讲述了女主沈苒和二皇子自相识相知再到携手同行共登皇位的故事。
      楚苒本该是出身侯府的天之娇女,却因生母争宠而被掉包,流落到了一户楚姓商户人家。所幸楚父楚母待她甚好,将她似掌心明珠般养到了十八岁。楚家因选上皇商进京,机缘巧合之下揭开了楚苒的身世。朔寻礼则是宫中不受重视的二皇子,自幼生母病逝,被记在已有亲子的阮昭仪名下长大。十四岁时才得知生母的死因乃太子一党所为,从此暗中发展势力,隐忍以待复仇。二人结识之后在一系列的意外中互生情愫,相互扶持彼此救赎,共同破解太子一派设下的阴谋诡计。
      而被掉包的假少爷沈砚珩此时已经成为了太子的左膀右臂,在发觉二皇子的目的之后两派人暗中斗得你死我活,最终以二皇子一派胜利宣告了这场斗争的结束。最终结局大概是二皇子登上皇位,许诺沈苒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过她穿越前只看到了太子被废,沈砚珩下狱即将问斩的情节。
      而她穿越的这个身份,则是用来催化反派黑化、烘托女主高洁品质的恶毒龙套。如果说沈苒是生性乐观、双商在线的真千金女主,那沈冉就是心思狭隘,蠢笨愚钝的假千金女配。
      沈砚珩八岁时被选中成为太子伴读,侯爷大喜,自觉这些年偏宠妾室反倒冷落了正妻,于是往付泽兰院中走去。而这头付泽兰思念女儿正和乳娘哭诉后悔当初把女儿狠心送走。因着这时院中没有下人侍奉声音便大了些,恰被正走到门口的侯爷听见。侯爷勃然大怒,院内主仆二人吓了一跳,待止住哭声才哆嗦着将当年情况说来:
      原来当初付泽兰嫁给侯爷之后久无所出,之后侯爷又将同自己青梅竹马的温瑧迎进门来。付泽兰心里委屈又急切,等到自己终于怀孕,却被大夫诊出自己肚中是个女婴。眼见着温瑧也怀了孕,且被断言是个男孩,付泽兰一时鬼迷心窍,就想起了“狸猫换太子”这一出戏来。等到生产之时,付泽兰果然生下个嫩生生的小女孩,一狠心还是将女婴交给陪着自己多年的乳娘送去找个好人家喂养,自己则是将一早就准备好了的男婴当作亲生孩子一直养到现在。

      事情已经清楚,接下来就是怎么解决。侯爷思考着,就这样让自己的亲生血脉流落在外必然是不行的,但如今沈砚珩已选上了太子伴读,前途不可限量,也不能送走……沈有道在院中来回踱步,不如就将亲生女儿接回,宣称是自己在外的私生女,再记在付泽兰名下。付泽兰虽然性子惹人厌烦,倒也算得是相貌昳丽,想来将女儿接回来好好养着,再借着沈砚珩这一层关系,日后说不得整个侯府都有大造化……
      越想越觉得可行,沈有道拍板下令,付泽兰惊惧的情绪过去之后被惊喜砸得愣住了,忽略了一旁乳娘不自然的眼神。
      当初乳娘将真千金匆匆放到自己儿子家中后就急忙回去照顾付泽兰了,等到她终于有空回家安置女婴时,孩子却不翼而飞。她心急如焚,但怎么找也找不到,后来才知是被自家儿子卖给了一户行商人家,如今那户人家已经离京好几日,再寻不到了。
      乳娘只得安慰自己,也算是给女孩找了个去处。可如今侯爷夫人问她要孩子她哪找得出来啊!乳娘只好借口拖延,去找自己儿子想办法。回到家的乳娘最后听了儿子的办法,去别地找了个相貌干净的孤儿,诓骗一番当作夫人的亲生女儿带回侯府去了。
      沈轻如今就是这个孤儿,一个就连名字都和女主同音的悲惨对照组沈冉。

      而在另一位当事人沈砚珩的视角看来只觉戏剧又荒唐,幼时选上太子伴读却突然得知自己身世真相,再三思索之后主动告知太子此事,圣上念他小小年纪一片赤诚之心并未作罚,只是取消了他的伴读身份。等到回家之后,沈冉的到来以及侯爷对自己的怨气让他在这个家里举步维艰,曾经和善的众人仿佛一夜之间都被恶鬼缠身,变得陌生、面目可憎。
      从八岁到十四岁,六年的时间在沈砚珩心里埋下了一颗怨毒的种子,让他的未来从一个温雅、正直坦荡的少年郎变成了一条阴冷、善于伪装的毒蛇。
      而这条毒蛇学会咬人的第一刻,她就得命丧黄泉。
      毕竟她现在可是在用生命对反派的黑化做出卓越贡献,表现之出色令人叹为观止的炮灰女配。截至目前,她的光荣事迹已经数不胜数,包括但不限于:身世羞辱、孤立排挤、克扣膳食冬衣、毁掉书籍纸笔、关三天柴房等等,还有各种层出不穷的恶作剧……可以说,沈砚珩能撑到现在不知道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
      这部分的情节书里是作为反派的回忆写的,并不详细。但寥寥几句,沈轻却越回忆越心凉,只觉沈砚珩可怜,无辜穿越来,平白只剩几年寿命的自己更可怜。

      晚秋的夜晚已经过分湿冷,风一吹,带着草木的寒,掠过窗棂时引得檐铃叮当作响。这檐铃是侯夫人亲自给她挂的,说是在镇国寺受过香火,挂在孩子门前能驱散邪祟,庇佑孩子平安。
      清越的声音在夜色中轻轻回荡,拉回了沈轻逐渐弥散的思绪。
      等一下还有救!现在的沈砚珩应该还没经历那件事,所以只要她避开了接下来的情节,弥补反派、保证他在侯府健健康康长大,后面也不去招惹真千金、不去掺和主线,等时机成熟就立马跑路,这样也许能活。
      沈轻不由得感谢自己的记忆力,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头也不晕了,也不乏力了。恨不得现在就去拉着反派畅谈个三天三夜,将什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青少年思想道德建设要义全都灌到他脑子里,好把他脑子里那些还没出现的杀人报复的想法统统洗掉。不过现在也只是瞎想激励自己一下,更深露重,怎么看都是养精蓄锐的时间。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的身体快快养好,这样才能有时间去避开那个让反派真正恨上自己的情节。说来自己也真是倒霉,一穿越就掉进了池子里泡出个高烧,也不知道按古代的医疗条件,她得多久才能好啊。

      沈砚珩躺在床上,费力地抬手摸了摸额头,滚烫一片,也怪不得身体这么乏力。他微微动了下,将自己更紧地蜷缩在稻草深处。
      从沈冉院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早过了膳食的时间,他也不去厨房自取其辱,只打了两桶水囫囵擦洗一遍便上了床。
      自己的被子本来还是八岁时盖的那床,虽只堪堪遮住膝盖,但也能勉强保暖。但今年入秋时他惹了沈冉生气,于是被子被扔去给了看门的黄狗做窝,自己只好去柴房拾掇了些枯草扎上盖着勉强挡风。
      但今夜实在太冷了,冷得他几乎抑制不住地浑身发起抖来。屋子里没有烛火,黑沉得漫无边际。四周静极了,唯有自己的呼吸声格外清晰,但渐渐地也被裹挟进黑暗里,变得微弱起来。
      沈砚珩想,我不能就这样死了。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意识还是抑制不住地慢慢变得混沌……
      “砰!”
      门被人粗暴地踹开,屋子里泄进盈盈的月光。沈砚珩勉强抬起眼皮,透过一丝眼缝往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两个丫鬟模样的人,站在前面的丫鬟身量高些,正提着盏灯笼迈步走进来;身后的小丫鬟抱着床棉被跟在后面,将被子抖开,往他身上一扔就退了回去。
      “小姐仁善,怕你冻死了,特意让我们送来的。”那丫鬟将灯笼提到身前,逆着光,还蒙着一层模糊的水汽,沈砚珩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得她轻嗤了声,随后两人就离开了。
      门关上,黑暗又涌了过来。沈砚珩只觉自己双颊泛着烫,眼皮也沉得像坠了铅,费力掀动两下后只能任凭意识就这样彻底沉下去。

      沈砚珩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正午,他抽出手来想试下额头的温度,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触感。
      被子?他轻晃了下头回忆着,昨晚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一趟,还扔了东西到他身上。但他那会儿实在是太冷了,听不清对方说的什么,只能依稀记得她好像提到了“小姐”……所以,这棉被是沈冉送来的?
      沈砚珩坐起身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沉默半响方才掀开被子起床。
      穿好衣裳后沈砚珩准备去挑水。昨日被沈冉突然叫走,他的活计还没做完,若是今日不补上怕是又没饭吃了。但等他打开房门,闻到的却是浓烈的药的苦味。
      院子偏处有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炉,药壶揭了盖搁在火炉上咕嘟咕嘟地煮着,乳白色的水汽顺着空气向上冒出,裹着浓稠的药味弥漫整个院子,连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
      药炉旁守着的小厮见他醒来急忙搁了手上的蒲扇上前行礼:“少爷您醒了。赵大夫说了,您醒来后需得喝一碗这药才行,小的已经煮好了,现在就去给它温着,等您用过饭食后便可喝了。”见沈砚珩点点头,小厮便抬着药壶进了旁边的小厨房,去端膳食去了。
      他如今住的还是之前当少爷时那座院子,不过侍奉的下人早就全部撤去其他地方了,也许久未曾有人恭敬地称呼他“少爷”了。想起那床被子,他猜测这或许也是沈冉下的命令,大概是为了报自己的救命之恩吧。毕竟昨天落下水时她抓他抓得那样紧,醒来后也一直是发懵的状态,想来是被吓破了胆,也不过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用完膳后歇了会儿,小厮把药碗端了过来伺候他喝下,接着又说道:“少爷,小姐说了让您好好养病,从前那些事不必再做了。”说到那些事的时候小厮明显卡了下壳,似乎也觉得尴尬,堂堂一位少爷竟每日做着和他们一样的事情,沈砚珩却并不是很在意,他现在更想弄清楚沈冉这样的想法能持续多久。
      自从被取消伴读的身份之后,侯爷就对他充满怒气,本就不多的关心彻底被收回。沈砚珩也自觉地不去他跟前晃,只专心念自己的书。也就是那时沈冉似乎知道了自己同她并非血脉相连,而是“鸠”和“鹊”的关系。自此,他的学堂生活就变得乱七八糟、鸡飞狗跳。
      侯府子弟上的学堂是侯府自己建起来的,请了名学大儒来授课。起初先生会站在他这一边,训斥那些见风使舵、跟着沈冉捉弄他的学子,等到这种事多了,先生看他的眼神就不耐烦起来,于是他自己退出了学堂,只在闲时偷偷躲在墙角听先生授课。再后来,温姨娘的儿子学业有成,常引得先生称赞,侯爷彻底放弃了他,沈冉行事也跟着愈发肆无忌惮起来。那些忙碌的杂事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时间,还要时不时应付沈冉突如其来的刁难,算下来,他已经快两年没有碰过书了。

      小厮早就退了下去,此时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秋日的午后没什么暖意,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将自缝隙中透出的光揉成晦暗不明的模样。院中的梧桐叶早就落尽,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僵立着。小厮还没来得及打扫院落,枯褐的叶子蜷在地上,被冷风卷起贴着地面打旋,细碎的沙沙声传入耳中,像极了夜晚老鼠爬过稻草。
      沈砚珩沉默地看着,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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