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听夏》想去马代的猫

1、第一章

　　九月，蝉声未歇
　　九月三号，江舟一中，高一（3）班，下午两点四十五。
　　空调坏了第三天，教室里闷得能拧出水来。风扇在头顶吱呀吱呀转，像一台老掉牙的拖拉机，没什么风，只有噪音。
　　沈听夏刚把三十六本作业本送到四楼办公室回来，额前的刘海被汗黏成一缕一缕，马尾也歪到一边去了。她推门进教室时，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悄悄把手背贴在脖子上降温。
　　刚才班长在讲台上拍了一下桌子：“谁去把作业本抱办公室？”
　　全班瞬间安静，所有人低头玩笔、玩橡皮、玩指甲缝，就是不动。
　　班长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沈听夏身上，笑得一脸“就你了”：“听夏，你平时最热心，帮个忙呗～”
　　沈听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乖乖点头，起身就把全班作业本抱了个满怀。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当这个苦力，但她就是这样，别人随口一句“帮个忙”，她就应了。
　　她抱着那摞作业本往外走的时候，还在心里偷偷吐槽：下次我要不要假装腰疼？或者直接说“我来例假了抱不动”？不过最后还是算了，太丢人。
　　她空着手溜回座位，风扇吹过来的风带着她自己身上的桂花香皂味，混着一点点汗味，竟莫名有点好闻。
　　她坐下后，从抽屉里摸出小镜子，对着补了补刘海，又把歪掉的马尾重新扎好。
　　最后一排靠窗的江舟抬眼，冷灰色的眸子越过三十颗脑袋，轻轻落在她泛红的脸上。
　　六年了，她还是那样，别人随口一句“帮个忙”，她就去做了。
　　他小学就记得，她把牛奶留给校门口的小乞丐；把风吹落的鸟窝轻轻放回树枝；偷偷给教学楼后面那只瘸腿橘猫取名叫“校长”，还每天带火腿肠……
　　他每次都隔得很远，像一阵风一样经过，从不打扰。
　　小学毕业那天，他把一张“祝你幸福”的纸条折成小星星，放进她抽屉，却没敢写名字。
　　六年后，老天把她原封不动地送回他面前。
　　沈听夏补完刘海，呼出一口气，趴在桌子上给林柚柚发微信：
　　【夏夏夏】：累死我了，下次谁爱送谁送！
　　【柚柚柚】：哈哈哈谁让你长了一张“人畜无害好欺负”的脸呢～
　　……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沈听夏坐在第一排，趴在手臂上睡着了。
　　她昨晚偷偷爬宿舍天台看星星，看到凌晨两点半才下来，现在眼皮像灌了铅。
　　她睡着的时候，睫毛在脸颊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很轻，嘴角偶尔动一下，像在做梦。
　　江舟坐在最后一排，冷灰色的眼睛一秒不落地看着她。
　　他看着看着，手指在桌下悄悄掐了自己一下，确认这不是梦。
　　铃声响了。
　　沈听夏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桌角多了一瓶冰镇牛奶，瓶盖上贴着一张极小的便签：
　　“喝完再睡，胃不好。”
　　字迹干净得像印刷体。
　　她左右看了看，没人。
　　她拧开牛奶，小口小口喝着，嘴角不自觉扬起，右脸浅浅陷下一个酒窝，像被风吹皱了一小片湖面。
　　林柚柚从后面蹦过来，压低声音：“夏夏！你诚实交代，这牛奶谁送的？”
　　沈听夏眨眨眼：“真不知道呀。”
　　林柚柚眯起眼：“我刚刚好像看见最后一排那个冰山转学生往你这边走了两趟……”
　　沈听夏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耳尖瞬间红了。
　　……
　　放学铃一响，教室瞬间沸腾。
　　沈听夏和林柚柚一起往外走，顾星然在门口晃着三根冰棍等她们。
　　“两位大小姐，今天去猫咖还是奶茶店？”顾星然虎牙闪亮，笑得一脸阳光。
　　“猫咖！大橘等我称体重呢！”沈听夏眼睛亮晶晶。
　　林柚柚突然撞她胳膊，小声尖叫：“听夏！冰山来了！”
　　沈听夏抬头。
　　江舟逆着光走过来，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冷灰色的眼睛垂下来，声音淡淡：
　　“刚才……谢谢你送作业本。”
　　沈听夏愣住，眨眨眼：“应该的呀。”
　　江舟没再说话，只看了她两秒，转身走了。
　　顾星然吹了个口哨：“行啊，开学第一天就有人专门道谢了？”
　　林柚柚疯狂点头：“年级第一耶！传说中从不跟女生说话的江舟！”
　　沈听夏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耳尖红得滴血，右脸又陷下一个小酒窝，深得像盛了一勺蜂蜜。
　　夕阳下，三个人笑着闹着往前走。
　　江舟站在教学楼拐角，冷灰色的眼睛一直追着那个背影，直到它消失在银杏树后。
　　他低头，把手里那张没敢送出去的图书馆借书卡，悄悄塞回口袋深处。
　　九月，蝉还在吵，
　　可属于他们的夏天，才刚刚翻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