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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求怜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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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北则默不作声地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他眉头紧锁,目光时而落在徐晚低垂的头顶,时而又移开,显得有些烦躁。
他脑子里反复闪现的是,之前徐晚看他的那一眼——那里面清清楚楚映着一丝恐惧。
他太知道这种眼神了。当年他刚被找回来,情绪不稳的那阵子,失控伤了人,当时在场的人就是这样看他的。
后来……每次他们见到他,都会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的防备,那种感觉,像是在看一头随时会暴起的野兽。
她以后……会不会也这样看着他?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不行。他决不能让徐晚也变成那样。
喉结滚动了下,他打破了沉默,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越发显得干涩。
“我去片场找你,刚到就看见你的助理坐在地上,头上都是血……是她告诉我你出事了。”
“我直接联系的警局朋友,也专门嘱咐过,消息应该没有泄露。哦,就是刚刚我托他去找衣服的那个人。”
“当然,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的,万一……”
周晏北的话有点碎,东一句西一句的,没什么条理。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徐晚,见她只是低着头,没什么反应,心底那点不安迅速扩大。
“你……”他斟酌着词语,声音不自觉地又放低了一些,带着试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晚轻轻摇了摇头。一股冷风又从领口灌了进来,她瑟缩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衣服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我没事。”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远处传来的警笛声,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警察到了!
徐晚心中一松,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周晏北。
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脊背挺得笔直,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听到警笛,他眼里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放松,反而掠过一丝惶恐和……不安?
想到刚才他那些零零碎碎的话,一个念头忽然划过徐晚脑海。
她有点不敢置信地问:“周晏北,你……是不是在害怕?”
周晏北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面色一紧,否认的话立刻脱口而出:“怎么会?”
他语气有点急,甚至带着点被看穿的恐慌。他以为徐晚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知道他在害怕她识破了自己的真面目,所以才会急着否定。
如此明显的做贼心虚,徐晚自然看得出来。可她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
徐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一直缩在袖子里、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他没受伤的右手手臂上。
“你别担心,”她的声音尽量放得柔和一些,带着安慰的意味,“应该就这一个坏人,警察已经到了,我们现在很安全。”
周晏北神情一滞,意识到是徐晚误会了,他正要解释,可是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映上心头。
他胸口狂跳,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动声色地,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同时,他低下头,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眼底很快蒙上一层模糊的水光。整张脸上,顿时写满了惊慌失措。
那份脆弱即使强行压抑也掩盖不住。
“我只是……”他声音低下去,掺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轻颤,“想起了小时候……被绑架的事。”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透出那种被深埋心底的、无法摆脱恐惧。
“那一次,我……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眼眶里蓄着的那层水光,恰到好处地氤氲着,要落不落。
徐晚完全愣住了。
她看着他——头发凌乱,脸颊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暗红血迹,半边衬衫都被血浸得变了颜色。
尤其是,此刻的他,眼圈微红,眼神里带着瑟缩的惶恐,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惶恐和不安,和平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哪里还有半分从容的样子?只剩下一碰即碎的脆弱。
想到他刚刚提及的童年遭遇,内疚和同情瞬间涌上徐晚心头。她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
“都过去了,”她的声音柔软地不成样子,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周晏北,你现在安全了,我们都安全了,别怕。”
周晏北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力道,看着她眼中毫不作伪的焦急,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他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握着她的那只手,却悄然收紧,将她纤细的手指牢牢地裹进掌心。
似乎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
之前,处理完伤口后,两人从那片沾满血污的地方,挪到了还算干净的铁门边上。
门虚掩着,两人的说话声便清晰地传到了门外站着的人耳中。
手里拎着塑料袋、先同事一步来送衣服的付松,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么一场“毫无下限”的谈话,整个人顿时被五雷轰顶,直接僵在了门口。
尤其是那语带哽咽、矫揉造作的声音,是如此地熟悉!!!
纵使早就从老梁那儿知道,周晏北为了追徐晚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可他以为所谓的“无所不用其极”是死缠烂打、送花送礼物,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用法”!
无耻,太无耻了!
仰头长吸一口气,付松平复了几欲作呕的心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断没有拆他台的道理。
付松抬手拍了一下铁门,提高嗓音喊道:“我送衣服来了!”
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
周晏北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徐晚的手。
转身时,脸上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瞬间收得干干净净。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将里面的徐晚挡了个彻底。
他伸手去接衣服。
付松没松手。
周晏北抬眼看他,两人眼神撞上,付松嘴一扯,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周晏北的脸瞬间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了下来。
看来是听到自己的话了,那就是说——在他面前不用顾忌脸面问题了。
他手上加了点劲儿,把袋子“夺”了过来,转身走到徐晚身边时,脸上已经又换上了那副可怜相,声音仍然是温柔地不像话:“干净的,你先换,我们去外面等。”
表情转换地如行云流水,再加上后面的那句话,付松听得后槽牙发酸。
***
半个小时后,徐晚和周晏北在医院的急诊室内。
“……徐女士脸上的伤没有创口,没什么大问题,如果想要快速消肿的话,冰敷就可以了。”
接着,他转靠坐在床上的周晏北:“周先生的伤比较麻烦。外伤的创口,三五天就能结痂,只要按时换药,防止感染就行。但你的手臂伤了肌腱,这个需要时间养,三个月之内不要提拿重物,两周后记得来复查。”
说完,医生合上病历本准备走。
“医生,”徐晚赶紧叫住他,脸上带着担忧,“他小时候……遭遇过不好的事,刚刚又受了相似的刺激,是不是要找个心理医生疏导一下?”
周晏北脊背微微一僵:这倒也不至于。
医生脚步顿住,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们紧握的双手上——从他出现到现在,这位周先生的手就一直牢牢握着旁边徐女士的手,一刻也没放开过。
他当即心下了然,原来是有心理创伤啊,怪不得就连护士上药包扎,都不肯配合,这明显是惊吓过度嘛。
医生恍然似地点点头,语气变得更加温和:“那确实应该找个心理医生做个评估,我通知心理科的同事过来一趟。”
周晏北:“……”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一直靠在门框上的付松,猛地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
等医生离开,付松朝外面守着的同事打了个简单地手语。不一会儿,一位同样穿着警服、年纪稍轻的警员拿着记录本走了进来。
付松走到床边,对徐晚点了点头,对两人道:“我需要问几个问题,你们照实答就好。”
徐晚想到之前发生的事,脸色有些白,也有些不自然,被握着的手就不自觉地蜷了蜷。
周晏北的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抬眼看向付松时,眼中明显带着不悦。
付松只当没看到。他虽然不知道详细过程,但是从徐晚衣衫不整的样子和绑匪被揍进icu的结果,猜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徐晚,”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温和:“我知道你刚经历了这些,很不好受。但我们需要尽快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明对方有没有同伙,才能杜绝后续风险。”
他说完,目光扫过周晏北。
这话既是说给徐晚听的,也是说给周晏北听的。
周晏北看向徐晚,见她没反对,这才低头垂眸看向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但是脸依然冷着。
付松拿出录音笔,在征得徐晚同意后,按下开关,然后问:“我们从头开始说,你先说一下被绑架的详细过程,发生的时间,地点……”
徐晚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得平稳一些:“上午十一点左右,我和苏苏……”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有时会停顿几秒,回忆一下具体的过程。付松听得很耐心,没有催促,只在关键处确认一两个细节。
等徐晚说完,付松点了点头,这和她的助理提供的情况基本吻合。
“后来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徐晚声音低了下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个厂房里了。”
付松看了她一眼,问出了关键问题:“你认识绑匪吗?或者说有没有觉得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