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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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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脸上刚浮起冷笑,下一拳已经带着风声呼啸而出。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周晏北没躲。他只是抬起手臂,用手肘硬生生地格挡上去。
“噗嗤——”
随着他的拳头砸中周晏北的胳膊,尖锐的锥状体也顺势刺入了对方的手臂。
男人眼中刚闪过一丝得手的讶异,随即脸色剧变。
周晏北那条被刺中的手臂非但没有后缩,反而顺势往前一收,像铁箍一般抓住了男人的小臂。与此同时,周晏北的另一手也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在了他的手腕关节的位置。
只见周晏北双手合力,猛地一拧一折——
“喀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传出,男人整条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被反向卸开,他瞬间惨痛出声,踉跄着想后退脱身。
可是周晏北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那只被刺中的手仍然死死扣着对方脱臼的手臂,另一只手已经握成拳,带着全身的力量,朝着男人的太阳穴狠砸下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痛呼,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
接下来的一切,快得让人心悸。
周晏北弯腰,拳头像暴雨般落下。
沉闷的“咚、咚”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起初是砸在胸腹,然后在拳头抬起、落下的某个过程中,砸向了男人的脸。
周晏北的面部绷得死紧,眼睛紧紧盯着每一次的落点,专注而又认真。可随着拳头上染的血越来越多,那份专注里,有什么东西渐渐裂开了缝。
清冷的眼底,开始漫上血色。
地上的人起初还能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很快,连那点微弱的动静也没有了,似乎只剩下一滩瘫软的、不断被攻击的躯壳。
每一拳落下,都结结实实地砸在骨肉上,然后带起更多的血沫,一下,又一下。
那声音黏腻而又沉闷。
血沫混着不知名的碎屑溅起来,黏到周晏北的手背上、指节上,甚至脸上。
可是周晏北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他像感觉不到一样,拳头起落的速度甚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那边角落里,徐晚把自己紧紧地裹进周晏北扔过来的衣服里。衣物上残留的温度,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安抚了她惊慌失措、濒临崩溃的神经。
她这才敢颤抖着抬起眼,望向两人打斗的方向。
那个让她无比害怕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下了,像块破布一样瘫在地上。而周晏北……正骑在他身上,一拳接一拳地,朝着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砸去。
起初地上的人还会条件反射般地抽搐,可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厂房里只剩下一种声音——拳头撞击血肉骨骼的闷响。
“砰。”
“砰。”
“砰。”
周晏北挥拳的动作如同机械一般,手臂早已被血染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地上那人的。
徐晚盯着那只在昏暗的光线中不断起落的、猩红淋漓的拳头,一股寒意突然从脊椎窜起,她突然间有了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不对……
这不对劲!
她用尽力气,从颤抖的唇间挤出一点气音。那声音太轻了,轻得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周……晏北?”语气中有疑问,有担心,也有恐惧。
可那个背对着她、仿佛陷入某种癫狂的身影,却猛地僵住了。
挥到一半的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黏稠的血滴顺着他的手背,一滴,一滴,落在生死不知的男人身上。
周晏北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窗户惨白的天光照在他身上、脸上,勾勒出他沾满血污的面部轮廓。他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原本坚毅的面孔此刻狰狞毕现。
而那双眼睛——徐晚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近乎……兽性的赤红。
没有平日里的沉稳,没有偶尔流露出的温和,甚至没有冷厉。
只有一片空洞的、未褪尽的暴戾。
此刻的他像一头挣脱枷锁的人形凶兽。
陌生得让她心脏骤缩。
对上她的目光,周晏北眼底那篇猩红的混沌,倏地消散。
他眨了下眼睛,瞳孔缓缓聚焦。终于记起,自己早已从那个每日搏命的地方逃离,已经安全十几年了。
周晏北先是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指节皮开肉绽的双手,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躯体,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像是刚从一场漫长得噩梦中惊醒。
“晚晚……”
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干裂得吓人,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徐晚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周晏北脚步一顿。
他停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低头看看自己血淋淋的双手,有些无措地在裤腿上蹭了蹭。
“你……”他嗓子实在哑得厉害,试了几次才能正常说话,“你没事吧?”
他笨拙地伸出手,似乎想要碰触她红肿的脸颊,可指尖尚未触及,又猛地缩回来——那上面除了血,还沾着一些别的污秽。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仓惶的神情,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周晏北心中惴惴,满心想的是,好不容易对他有所改观的徐晚,会不会又退回到从前,那种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状态。
甚至不如之前!
直到他靠近抬手,大片暗红映入眼帘,徐晚才注意到他此时的模样——不仅仅是手上,他的肩膀、手臂的位置,都在不断渗血。
白色的衬衫有将近一半被血色覆盖,其中一只袖子也被浸透了,黏在胳膊上,血珠子还在沿着手臂往下滚,落到地面上,汇成一滩。
“你受伤了?”她失声道,声音里带着颤抖。
周晏北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他抬起胳膊,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
突然,他眼神瞬间一闪。
“嘶!”
周晏北轻吸了一口气,闷哼出声,整个人摇摇欲坠。
徐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得止血……先按住,找东西止血……”
可她刚一动,裹在身上的羽绒服便滑落下来。
冰冷的空气瞬间袭上她的皮肤,激得她浑身一颤,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此刻的狼狈。
她瞬间又坐回原处,将滑落到腰际的羽绒服瞬间扯了回来,脸瞬间涨红,手指死死地揪住衣服的边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晏北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转身,背对着她,声音低沉:“……我不看,你别急,先……把衣服穿好。”
看他转过了身,徐晚这才红着脸站起来,将拉链拉了上来。幸亏他身量够高,衣服能遮到她大腿的位置。
周晏北背对着她,站得笔直,目光死死地定在远处斑驳的墙壁上。
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身后每一丝动静: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她压抑的、带着点微颤的呼吸,还有衣服滑过她皮肤的细微声响……
每一点声音,都让他喉头发紧。
“我……我好了。”片刻后,徐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细弱蚊蝇。
周晏北这才缓缓转过身。
她已经用羽绒服把自己严实地包裹了起来,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一边的脸颊红肿,另一边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在深色衣领和帽子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我见犹怜。
他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扫向羽绒服的下摆。这件商务款羽绒服,本身就不长,可此刻竟也能遮住她的半截大腿。
周晏北喉结动了动,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这衣服……好像有点长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不该有的燥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开口道:“这是一片废弃的厂房区,警察应该已经到外围了。你现在这样出去,很有可能会直接撞上他们,不如先在这里等着,我打电话让朋友先送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说完,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放得很轻:“你看行吗?”
徐晚点点头,视线却落在他还在渗血的手臂和肩膀上,眉头皱了起来:“你的伤得处理一下!”
周晏北低头看了看手臂伤口处,轻轻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目光在四周扫了扫,走到之前那个工作台旁边,把她被撕坏的、散落在地上的零碎衣物捡了回来。
徐晚看到他捡回的东西,脸不禁一红。
一番折腾之后,徐晚用不成型的碎条状衣物,把周晏北手臂伤口的上方紧紧地扎住,胳膊上的血总算止住了。
但是他肩膀上的伤口却不好处理,好在随着他不再剧烈活动,血也流得慢了。
伤口包好,厂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徐晚此时极为尴尬。
她坐在自己那件被撕裂的羽绒服上,全身上下只有周晏北的羽绒服是完好的,可偏偏那衣服太过宽大,冷风不断地钻进衣服里。
而她里面穿的那些衣服破损严重,除了裤子稍好,其他的衣服……只能说穿了比不穿强。
每一次的轻微动作,都会有冷风钻进来,时刻提醒着她内里近乎衣不蔽体的窘迫。
于是,她只能努力将自己蜷缩起来,尽可能地不动,掩耳盗铃般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