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博弈》》桉然自得

4、合约恋爱

　　顾衍之几乎是用意志力压下了把沈清弦连人带行李箱扔出门外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指向厨房方向：“根据合约5.2c条，公共设施共同维护。采购清单线上共享文档，谁有空谁下单，费用AA。”

　　沈清弦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颔首：“很公平。希望顾总在填满冰箱方面，也有在游戏里征服世界的效率。”说完，他彻底关上了次卧的门，留下顾衍之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板运气。

　　第一夜，相安无事。如果忽略主卧和次卧门缝下透出的灯光，都固执地亮到后半夜的话。

　　第二天上午，顾衍之被生物钟准时唤醒。他带着宿醉般的头痛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荒谬感走出卧室，准备用咖啡因唤醒自己。然而，客厅里弥漫的浓郁咖啡香气让他脚步一顿。

　　沈清弦已经穿戴整齐，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后，不紧不慢地操作着一台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便携式浓缩咖啡机。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身上镀了层浅金，画面安静美好得近乎温馨——如果忽略他脸上那种“我只是在完成合约KPI”的淡漠表情的话。

　　“醒了？”沈清弦抬眼看他，手里端着刚刚萃好的两份Espresso，“按照合约附件B《基础生活协同规范》草案，清晨为同居人提供一杯咖啡，属于可提升合作效率及公众形象磨合度的‘建议性友好行为’。要加糖吗，衍之？”

　　最后那个亲昵的称呼被他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念出来，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生硬，激得顾衍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黑咖啡，谢谢。”顾衍之硬邦邦地回应，走过去接过那只精致的骨瓷杯。他刻意忽略了那个称呼，但“清弦”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是没能叫出口。他抿了一口，咖啡品质极佳，醇香浓郁，恰好是他喜欢的深度烘焙风味。这让他心里的烦躁感更盛——连这种细节都被对方掌握，感觉像是赤身裸体站在敌人面前。

　　“今天上午十点，‘寰宇科技’的创始人会来我的办公室做最终陈述。”顾衍之试图夺回主导权，用谈论公事的口吻说道，“这个项目，沈律师最好避嫌。”

　　沈清弦慢条斯理地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一块方糖，轻轻搅拌：“当然。根据合约第九条‘商业信息隔离’，在未达成新的合作意向前，我们需严格规避可能涉及对方商业机密的场合。不过……”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顾衍之，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玩味，“作为你的‘恋人’，我是否应该在你成功拿下项目后，送上适当的祝贺？比如，一顿晚餐。这符合合约5.1条关于‘营造稳定伴侣形象’的要求，也能为后续可能需要的共同公开露面做铺垫。”

　　顾衍之捏紧了咖啡杯柄。沈清弦总是这样，能用最合理的理由，提出最让他膈应的建议。他把“合约”当成了一把□□，试图打开他所有的防线。

　　“等我拿下再说。”顾衍之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把杯子搁在岛台上，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房，“况且，沈律师的祝贺，我怕消化不良。”

　　---

　　顾衍之的会议并不顺利。“寰宇科技”的年轻创始人是个技术天才，但在商业决策上犹豫不决，显然还有别的选择在权衡。尽管顾衍之给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条件，对方依然表示需要再考虑几天。

　　带着一丝挫败感走出会议室，顾衍之揉了揉眉心。助理林薇快步跟上，低声道：“顾总，楼下咖啡厅有几位记者，好像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想采访您关于……关于您和沈律师的恋情。”

　　顾衍之脚步一滞，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消息走漏得这么快？是父亲那边有意放风施压，还是……沈清弦的手段？

　　他面无表情地走向专用电梯：“不见。”

　　“可是顾总，他们堵在必经之路上，而且……沈律师的车刚好也到了楼下。”

　　顾衍之眉头拧紧。沈清弦？他来干什么？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果然看见几个拿着录音设备和相机的人等在门口。而大厅另一侧的入口处，沈清弦正从容地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某知名甜品店Logo的纸袋。

　　记者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围了上去，但目标显然不仅仅是沈清弦。

　　“沈律师，请问您和顾总真的在交往吗？”
　　“有传闻说二位是因为商业合作才走到一起，是真的吗？”
　　“顾总，您能回应一下吗？”

　　顾衍之脸色铁青，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沈清弦仿佛才看到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暖意的微笑，径直穿过记者，走向顾衍之。他的动作自然流畅，没有半分刻意。

　　“衍之，”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记者听清，语调里的亲昵与之前在公寓里判若两人，“会议结束了？我看你早上没吃什么东西，给你带了点你喜欢的栗子蛋糕。”

　　他将纸袋递到顾衍之面前，姿态体贴又不过分谄媚。

　　所有镜头和话筒都对准了他们。

　　顾衍之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看着沈清弦那双含笑的、却深不见底的眼睛，明白自己此刻没有任何退路。拒绝，就是坐实了关系不和的传闻，违背合约，后果严重。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面部肌肉，甚至挤出了一个略显疲惫但温和的笑容，伸手接过了纸袋，指尖不可避免地与沈清弦的短暂触碰，带来一阵微小的、类似静电的触感。

　　“谢谢，清弦。”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柔和，“刚好有点饿了。”

　　沈清弦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帮他理了理其实并未凌乱的领带，动作亲昵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辛苦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订餐厅。”

　　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记录下这“恩爱”的一幕。

　　顾衍之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清弦，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种属于猎手的、计谋得逞的微光。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巧合。沈清弦是算准了时间，亲自下场，来导演这第一场“恩爱秀”，用最直接的方式，把他拖入这场不得不配合的演出之中。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沈清弦用一份甜品和几句软语，温柔地绑架了。

　　而这场博弈，从签下合约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说不的权利。失控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