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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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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仟带人来的很及时,几位带刀小吏把刘兑围在中间。
“镜袖?镜袖你怎么了?”
视野完全黑暗的岑无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被镜袖抱着转了个身,手上瞬间被泼上了东西。
腥味浓烈,粘稠还有些温热,是骨胶。
“发生了什么?啊!我刚刚加热的胶!”陌生的男人傻眼地看着这一团乱的场景,然后就看到了他本来打算用来加固木箱的胶全撒了。
用骨头制作的骨胶工序相对繁琐,好的骨胶加热后有浓烈的肉香味,若是脂肪、血沫处理的不干净,则做出来的骨胶会有浓烈的腥味,价格也稍低一些。这些运货的为了降低成本,通常会选用劣质骨胶来为木箱巩固。
“县衙办事,不得喧哗。”几个带刀小吏其中一位将刀收回鞘中,严厉呵止男人:“将这些人带回县衙。”
“我、我没犯事,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拎到了县衙。
今晚的县衙热闹无比,坐在堂上的县令王静钧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堂下有个脸色通红的男人东歪西倒匍匐在地,嘴里嘀嘀咕咕的冒些酒话。
旁边哭天喊地的妇人、男子、老妪老头,他们身前还摆着三具生死不明,胸口没有起伏的人。
“这是?”镜袖都没机会处理撒到头上的胶便被带了过来,现在骨胶冷了以后全硬在他头上,难受的一批,又见此情此景,料想到今晚不可能早早结束了,顿时有些绝望,他左手结结实实与岑无疆十指紧扣,生无可恋地往右转头问久仟。
说实话,那骨胶不知道买的是多劣质的,就算冷了腥臭味还是很重,他们周围一圈都没有人想靠近。
久仟不惧这股味道,神色如以往,她斜眼看镜袖,沉默两秒,还是简单说了句:“今晚惨案的罪魁祸首,付家八百里外的旁支子侄酒后纵马闯福庶街,那小姑娘我送医馆找到她父母了。”
镜袖对小女孩放下心的同时又倒吸口冷气。
福庶街,与正街并排的另外一条大街,也是镜袖救下被踩踏小女孩的那条街,今晚也人山人海。
目前在场的只有三具,更多的怕是还在抢救……若是抢救不了……
镜袖不敢想象。
再一看付家旁支的男子,意识非常不清醒,还没有任何悔过的意思。
镜袖脸色凝重:“他的状态……是不是有些不对?”
“哪不对?”岑无疆很捧场。
镜袖拿不准注意,这男的有点像磕嗨了的症状,喝酒喝高了不应该到现在还没有反应。
但他不能排除有那东西的可能性……
“有种物品,吸食过后会上瘾,且难以戒掉。”他知道久仟的身份可能不简单,他们的老师也不简单,若是真有,他必须说出它的危害,将它的萌芽消灭在未出生之前:“一但成瘾,人的身体不仅会完全垮掉,疾病缠身,除此之外,上瘾的人会散尽家财,用各种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偷盗、抢劫以及各种损害社会的事情来获得钱财购买它。”
镜袖仅仅简单的描述便让两人面色凝重。
镜袖突然握住久仟的手臂,非常用力,用力到手指都开始泛白,整个人都在发抖,那不是害怕,是愤怒,是一种发自内心,来自灵魂的愤怒。
“师姐,若真的有这种东西,你一定,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将它隔绝在大源之外,不然等待大源的只会是国破家亡。”镜袖来到这个世界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强硬地向一个人表达出意愿。
久仟正视他,重重点头:“若查实,我自不会让它在大源肆意传播。”她会用尽一切办法来阻止。她守护的国土和百姓,不能从内部被瓦解。
县衙里的声音没有小分毫,将他们带过来的官吏在距离县令两米远的地方拱手汇报,县令说了什么,官吏指向三人方向,县令手掌扶额,摆摆手,官吏躬身行礼,退了出来。
“岑秀才、镜袖。”可能是职业使然,又或者是今晚的事情棘手,与县令谈话的官吏手扶刀柄,态度冷硬:“今晚请三位先回去处理一下,那两人羁押在县大牢有人看守照料,待明后日衙门松快些县令会再传唤你们。”
这是让他们回去等通知的意思了。
很不合规矩,县令却依然放心地这么做了。
“多谢。”岑无疆道谢。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镜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镜袖拉着岑无疆与官吏告别,跟在久仟身后走出县衙。
身后是哭晕了的老妪被家人哭唤。
镜袖闭了闭眼,对这种场景无能为力。
岑无疆手上用力。
待镜袖的注意力到他身上,他开口:“不要难过。”
镜袖扯扯嘴角,发现实在笑不出来,他也不用笑给谁看,抹了把脸,才说:“为什么有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会遭受无妄之灾。”
岑无疆:“意外是算不准的,人性的善恶在一念之间。”
镜袖:“代价却是别人来付。”
镜袖调整情绪:“走吧,今天我们都累了,先回家吧。”
两人还没走到南城门,便被驾马车的画笏给接到,画笏是被在衙门分别的久仟给嘱咐来送两人回去的。
没有客气,镜袖与岑无疆安稳地坐上马车。
马车内,岑无疆摸着镜袖的发尾,那也有胶。
“这胶怕是不好处理,等回去烧热水,我帮你把它弄掉。”岑无疆轻声道。
抬手摸了摸,那胶已经沾到他头皮了,想到回去还要处理这一蓬粗糙干枯的头发,镜袖闹心。
他叹气,问:“有匕首吗?”
“没有。”
“画笏,你有匕首吗?”镜袖从车内探出身子问。
顺利地借到匕首。
岑无疆有不好的预感:“镜袖哥,你要匕首干什么?”
用发带重新将头发拢起弄了个低马尾,镜袖理所当然:“割头发啊。”
“割?头发?”
“嚓。”
岑无疆问题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镜袖便已经将头发一提,刀一动,把栓起来的头发给割断。
岑无疆:“……”
“你真割了?”
“啊,割了,怎么了?”
镜袖没有意识到这对一个生活在封建时代,接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教育的人,见到他这毫不拖泥带水的,说割就割的行为有多震惊。
他摸摸短了好多的头发,上边还是沾胶,但是在外边能弄到匕首已经是幸运,剪刀那是想都不要想了,割头发还好说,刀快一些不会有碎发,在人马车上用剪刀剪头发,嫌碎发不够扎人的,他没那么缺德。
画笏专心赶马,没有注意车内发生什么。
“画笏,给,谢谢。”
画笏正常接过刀柄,一抬头,大惊:“你……”
不过镜袖没听见,返回车内了。
“早就觉得这头发碍事的不行,现在可算是松快了。”说罢,镜袖手托着脖颈扭了扭,在转了转:“等回去看能不能找把剪刀,再剪短一些。”弄个寸头,岂不是不用更好,不用再洗这么长的头发了。
“还要再剪短?”岑无疆不可置信。
镜袖理所当然:“对啊,这胶都黏我头皮了,这些胶在头发上不好处理的,还不如直接剪了。”
“回去我会帮你弄的,不剪了好不好?”岑无疆说着说着有了些哭腔。
镜袖一惊:“哎哟!咋了这是,咋哭了,哪疼了?”
无措地蹲在岑无疆身前,镜袖懵了,他不是医生,诊断不出来啊。
“画笏!画笏!回县城找医馆……”
“不用了镜袖哥。”岑无疆伸手碰到镜袖:“不用了,我身体不难受,我心里难受。”
“呜,我,都是我,要是那桶胶落在我身上,你就不会断发了。”
竟是因为这种原因哭了。
镜袖哭笑不得。
画笏听见镜袖的喊叫,停了马车,回身掀起帘子:“镜小公子怎么了?”这次他看清了,镜袖的头发真的变短了。
见岑小低头擦眼泪,不想被人看见,镜袖摸摸他的头,回画笏:“没事了,我判断错了,接着走吧,早些回村。”
“你的头发……”
“没事,嫌弃太枯了,准备重新养一养。”
画笏迟疑,没立场再问,身份上他是个下人,只能回好,放下帘子重新启程。
“好了,他出去了。”镜袖本想用手帮岑无疆抹眼泪,但对两个男的这实在是过于亲密了,他下不去手,只能说:“自己擦擦脸,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岑无疆掏出袖兜里的帕子,擦了擦脸,不见害羞,理直气壮:“我哭怎么了,谁不会哭啊。”
镜袖好笑,刚刚是谁不让画笏看见的:“好,哭,哭大声点,哭的眼泪直流成花猫我都不说你。”他调笑完后,摆正态度和岑无疆说:“我断发不是因为帮你挡胶水,我纯粹是因为懒。”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含义,我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因为我想。”
镜袖讲话有他独特的调子,和南河、福象,乃至安福都有所不同。岑无疆尤为喜欢,听着便令人舒服。
“因为我想,所以我做了,和任何人都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