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之吻》烬余生

33、无声的序幕

　　林枫的死，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终归于平静。
　　官方对废弃银厂事件的定性为“团伙非法活动引发的意外”，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惊澜书店”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甚至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暖意。
　　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在重新整理过的书架上，咖啡的香气慵懒地弥漫在空气里。
　　顾昭的工作台占据了临窗最好的位置，上面散落着他的修复工具和几张色彩明快的素描。
　　沈惊澜眉宇间沉积多年的戾气与阴郁，似乎真的随着那场大火一同燃尽了。
　　他依旧话不多，但那些冰冷的棱角被一种深沉的平和所取代。
　　他会耐心地擦拭每一个咖啡杯，会在顾昭专注于修复时，默默为他续上温热的茶水，会在夜晚自然而然地将他微凉的手握在掌心，用自己偏高的体温去温暖。
　　他们似乎真的触摸到了渴望已久的平凡生活。
　　一起逛超市，讨论晚餐的菜单；在天气好的午后，并排坐在书店门口晒太阳，看着街上的行人匆匆；夜晚相拥而眠，没有噩梦惊扰，只有彼此安稳的呼吸。
　　然而，顾昭偶尔会停下手中的笔，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尖。
　　那种过度使用能力后的虚弱感已经消失，但他总觉得，空气中似乎残留着某种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杂质”。
　　不是之前那种浓烈的暗红或污黑，而是一种更缥缈、更隐蔽的灰色，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若有若无地漂浮在视野的边缘，当他凝神去追寻时，又消失无踪。
　　“怎么了？”沈惊澜注意到他瞬间的走神，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顾昭回过神，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什么，可能最近太放松了，有点不习惯。”他将那丝莫名的违和感归咎于战后心理调节，不愿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沈惊澜走到他身后，双手按上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着：“别想太多，都过去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可靠。
　　顾昭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温存，将心底那一丝不安强行压下。
　　是的，都过去了。林枫死了，镜片也失去了力量，他们安全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顾昭在整理从博物馆带回来的个人物品时，从一个旧纸箱底部，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他拿出来一看，是一面造型古朴、边缘有着精致缠枝莲纹的青铜镜。
　　这是他很久以前参与一个常规考古项目时，作为参考资料收集的仿制品，因为喜欢它的纹样就一直留着，之前一直放在博物馆的储物柜里。
　　他随手将镜子放在工作台一角，镜面朝上，映出窗外逐渐深沉的暮色。
　　夜深人静，书店二楼只留了一盏暖黄的壁灯。
　　沈惊澜和顾昭早已相拥入睡。
　　就在这时，工作台上那面平静的青铜镜，光滑的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微不可察地荡漾了一下。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
　　镜面深处，原本该映照出的窗外夜景，被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虚无之黑所取代。
　　在那片黑暗中，隐约有两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遥远星芒的暗金色光点，一闪而逝，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意味。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百分之一秒，镜面随即恢复了正常，仿佛一切都只是光影开的玩笑。
　　睡梦中的顾昭无意识地往沈惊澜怀里缩了缩，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并未醒来。
　　而沈惊澜搭在他腰间的手臂，则下意识地收得更紧。
　　窗外，月色正好，万家灯火安宁。
　　他们以为故事已经结束，沉浸在用苦难换来的平静之中。
　　却不知，一场更加无声、更加深邃的棋局，刚刚落下了第一子。
　　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