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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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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尘世两公子:天人尚品,瑶池玉玑。
尚品公子幼时成名,三岁能吟,五岁能诗,才华横溢,是齐昭王唯一的儿子。兼得形容萧素,妍资清朗,因此被叹为天人。
玉玑公子并非幼时成名,可但凡领略过他灼灼风采的人,无不竖起大拇指叫好:玉玑公子风华绝世,人间难觅!
更加难得的是,如今这两位公子都在周国。
范围缩小一些,都在周国国都洛阳。
三年前,天下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周国和齐国互为邻国,实力还差不多,似乎周国只强上那么一点点。两国边界时常发生战乱,不是你砍了我,就是我砍了你,但都被勉强压了下来。
周国前两任国君秉承休养生息之道,凡事能忍则忍,忍无可忍,就还一针,无伤大雅。因此几十年下来,周国国库日益充盈。
所谓国富则民强。
恰好又是在周国民强的时候,周穆王登基了。
内整政务,外修良将,大有一举夺天下之势。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齐国。
齐国与周国这几十年大仗没有,小仗无数,而周国多半都采取的平辅政策,渐渐令齐国骄躁起来。
周国人早就恨齐国恨得牙痒痒,磨拳擦掌,虎视眈眈。于是周穆王一声令下,百姓纷纷响应,群情激昂。
齐国似乎并不自知,依旧居安思安,逍遥享乐,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直到周国攻进齐国都城金陵,齐昭王自觉对不起天下子民,遂拔剑自刎。
周穆王新登基就吞了齐国,面子里子都赚了个十成十,因此大赦,士大夫愿意归降者,皆原封不动。
可是斩草要除根,齐国王孙就算是大赦也没他们的份,抓到了一律斩首。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例外。
在这次大规模的分封和屠杀中,例外就有两个。
一个是齐国原丞相秦曲直。
另一个就是齐昭王的公子宇文尚品。
据说战后周穆王亲自去拜见了秦曲直丞相,两人促膝长谈了三天三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秦丞相胸怀沟壑,满腹经纶,有治国安邦稳社稷之大才,周穆王十分欣赏此人,更将其全家都接到了周国都城洛阳,并且奉为周国大司马。秦曲直虽为亡国之臣,但是良禽择木而栖,周穆王贵为英主,所以他立刻风风火火的上任,任由那些周国的老臣旧官暗地里说三道四。
尚品公子似乎就没有秦曲直这么顺利了。那日齐昭王在勤政殿上自刎而死,尚品公子抱着父亲的尸体一语不发,几缕乌丝秋水一样在额前凌乱飘摇,神情悲凉绝望,虽然满身血污,可还能让人分辨出白衣翩跹,仿佛一枝白底簇了红的阆苑仙葩。
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沾染上忧伤。
这一幕恰好被周穆王看到了。
周穆王立刻恻隐之心大起,对左右道:“公子尚品,幼时盛名在外,不可轻易诛之。”遂将其带回洛阳软禁起来。
时光荏苒,三年眨眼而逝。
洛阳繁华,飞檐傲宇,宽衢大道。
洛水年年绿,牡丹季季红。
温柔乡里留人醉,品花楼中莺声燕语,绿肥红瘦。
品花楼是洛阳城中最大的烟花之地,说白点,就是妓女最多,质量最好,装修最豪华的妓院。
三月末的天气说凉不凉,正好是各种动物□□繁殖的好季节。此时正值黄昏,天边铺满了沁过红的锦霞。
男人有的在家吃过饭就找个借口出去会小情人,有的干脆直接在外面边吃边会小情人,有的是边吃边会一大堆,呃,情人。这不,这里就有一个。
品花楼中人声嘈杂。杯觥走斝。
一个锦衣小公子双脚搭在镂花的红木圆桌上,左拥右抱,不下十几个姑娘围着他,你一口酒,我一筷子小菜,不用自己动手,还有一双双白玉似的的胸脯在眼前晃来晃去,爽的他十分过瘾,酣畅淋漓。
这时,一个小厮缩头缩脚的跑了进来,在他身边弯腰低声道:“少、少爷,老爷让您赶紧回去!”
那公子正在兴头上,皱了皱眉,连眼睛都不台的问:“又什么事啊?”说罢咽下一口桂花雕。
“老爷说有贵、贵客来访,让、呃,让您紧着点快回去见。”
这小厮还没说几句话脸就红了,惹得锦衣公子身边的几个姑娘一阵娇笑。一听笑声,小厮更不好意思了,脑袋恨不得缩进脖子里去躲起来。
锦衣公子收回桌上的脚,将身边的几个姑娘都搂过来挨个亲了,轻轻捏了捏其中一个淡黄色轻纱衣服姑娘的鼻尖,道:“你们几个可要好生在这里呆着,小爷我一有空就来看你们。”
姑娘们自然是不乐意,一叠声道:“秦公子这么快就走。。。”
秦楼轻轻一笑:“今日有事在身,乖乖的听话。”
说罢将折扇插到劲后,抖抖下摆,捋捋衣袖,悠然走了出去。
待到门口,一个水袖红衣的半老徐娘甩着腰走过来,一看就是妓院的妈妈。手里的美人扇一下一下摇着:“呦,秦公子,这么早走啊?”
锦衣公子抱拳笑道:“多事在身,不便久留。”然后从袖口摸出一大定砸脚银子,放在妈妈手里,低声道:“绿芜最近都瘦了,妈妈你平日可得好好帮衬着点。”
妈妈一看见那么大个的银锭子,五官都笑得挤到一块去了:“绿芜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得秦公子这么惦念着,成,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妈妈我都想法子摘给她。”
锦衣公子又呵呵笑了两声,领着小厮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位就是当朝丞相的公子,秦楼。
周穆王发兵吞齐之后,重用了秦曲直,不久又将之由大司马升为丞相,治国有道,三年来天下一直相安无事。秦曲直鞠躬尽瘁,以民为先。全周国的人都看在眼里,一提起这位降臣,态度都由最初的鄙视转变成了敬佩:
“秦公良臣啊!”
可是,一旦提起秦丞相的公子,无不摇头叹息:
“秦公造孽啊!”
秦楼公子别的爱好没有,成天就喜欢饮酒逛窑子。整个洛阳街头,大大小小的酒家妓院几乎都被他逛了个遍,用他自己的话说:“要是我不去妓院,都对不起我这名字。”
据说从前在金陵的时候,秦公子也喜欢风雅,但仅限于吟诗作画会友。兴许是那个时候年龄小,不懂得男女风月的妙处。经过国亡一事,似乎突然成熟了不少,知道人生应该适时享乐,从此就步入了酒色声香的生活。秦丞相似乎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早早的就放弃了他,所以连管都懒得管了,秦公子因此越发的放纵起来。好在他只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吃吃花酒,逛逛窑子,并不做什么强抢民女伤天害理的勾当。对国家没有什么贡献也不从不抹黑,所以人们大都看在他老子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胡闹。
这一天,秦楼被老爹强行叫了回去,穿过阆堂来到正厅,只见他老人家气定神闲的坐在下首座,正在品一杯竹串子。
秦楼很是纳闷,环顾四周,并没有所谓的贵客临门。于是走上前大咧咧的坐在了上首座,道:“我说爹,什么贵客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
秦曲直道:“你如今盛名在外,九王爷路过此地,顺便想瞻仰一下你的风采。”
秦楼道:“哪里哪里。”
秦曲直又道:“秦公子身份矜贵,久等未回,人已经走了。”
亲楼道:“过奖过奖。”
秦曲直复道:“莫要泥足深陷。”
秦楼拱手道:“一定一定。”
秦曲直呷一口茶,秦楼用折扇敲了一下脑袋:“爹,今天听绿芜讲,前朝宇文尚品公子在隆寿宫过得那叫一个舒坦,圣上隔三差五就会去看他。”秦曲直的茶碗微乎其微的抖了一下。
见老爹许久没有讲话,秦楼站起来道:“那儿子就先下去了。”
秦楼从正厅出来径自回了房,只留下秦老丞相犹自端着茶杯出神,热气氤氲,好似熏红了眼睛。
此时的秦楼,只当那“泥足深陷”四个字是用来提点自己,然而,很久之后他才明白,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是什么,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