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许梦澜

95、病房里的承诺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时，江临渊正坐在床边。他没靠枕头，后背挺得笔直，像是在刻意维持着某种姿态，唯有紧攥着床单的指尖泛白，泄露了藏在平静下的焦灼。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让他眼下的青黑显得格外清晰——显然，在晏归鸿处理蝰蛇的这段时间，他根本没合过眼。
　　直到看清门口的身影，江临渊紧绷的肩线才骤然松弛，眼底的焦灼像被春风吹散的雾，一点点化作柔软的暖意。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望着晏归鸿走近，目光从他沾了灰尘的发梢滑到微皱的衣领，最后定格在他袖口那抹若隐若现的暗红上。
　　“解决了？”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些，尾音带着一丝刚从紧绷中抽离的微颤。
　　晏归鸿走过去，顺势在床边蹲下，视线与他平齐。他没有先回答，而是微微仰头，在江临渊的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带着窗外阳光的温度，和他身上惯有的白玫瑰清香。“嗯，解决了。”他的气息拂过江临渊的鼻尖，白玫瑰信息素像温水般漫开，温柔地包裹住对方，“蝰蛇招了，十几年前林野哥的事、还有针对我们家的几次暗算，他都认了。特战队的人已经把他带走了，证据确凿，不会再翻身了。”
　　江临渊的手指猛地收紧，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如释重负后的用力。他没去看晏归鸿的眼睛，反而低头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精准地拨开那截沾了血迹的袖口。果然，一道细细的伤口蜿蜒在腕骨内侧，血渍已经半干，边缘还沾着点玻璃碎屑。
　　“受伤了？”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声音里的沙哑陡然加重，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小伤。”晏归鸿想抽回手，笑着打岔，“刚才躲蝰蛇的时候被碎玻璃划了下，不深——”话没说完，手腕就被江临渊更紧地按住，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江临渊没说话，转身从床头柜拿过急救箱。他的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点笨拙，左手因为之前的伤还不太灵活，只能用右手费力地拆开无菌纱布。冷杉木信息素在他专注的神情中缓缓流淌，虽然依旧微弱，却异常稳定，像月光下静静流淌的小溪，每一丝波动都透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他先用生理盐水棉签轻轻擦拭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棉签碰到皮肤时，晏归鸿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然后是涂碘伏，他屏住呼吸，避开伤口周围的皮肤，只在破损处薄薄抹了一层，最后剪绷带时，因为单手操作，剪刀几次差点打滑，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
　　晏归鸿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道小伤口划得很值。江临渊总是这样，不善言辞，却会把所有在意藏在细节里——就像以前训练时，自己崴了脚，他会默默背着走三公里；就像刚才监控里，他明明急得信息素波动超标，却始终没让人来催一句。
　　“归鸿，”江临渊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打断了晏归鸿的思绪。他已经打好了最后一个结，抬头时，眼底的认真像在执行什么刻不容缓的任务，“等我信息素恢复了，我们就去冷杉林，好不好？”
　　晏归鸿一怔。
　　冷杉林。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他想起父母信里写的“冷杉林的雪是甜的”，想起林野哥便签上画的那棵歪歪扭扭的冷杉树，想起江临渊第一次跟他说“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时，眼里藏不住的期待。
　　这一路颠沛流离，从躲避追杀到主动反击，从彼此试探到全然信任，他们好像一直在奔跑，很少有机会停下来，认真想想“以后”。而此刻，江临渊的话像一艘锚，稳稳地落在了他心里。
　　晏归鸿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点鼻音：“好啊。”他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江临渊的脸颊，白玫瑰信息素与冷杉木气息缠绕得更紧，“还要在冷杉树下，给我一个正式的标记。”
　　江临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像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了他眼底的每一寸角落。他没说话，只是微微低头，吻住了晏归鸿的唇。
　　这个吻很轻，带着碘伏的微涩，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冷杉木的清冽与白玫瑰的甜香在唇齿间交织、融合，没有一丝勉强，像是早已刻在基因里的契合。江临渊的手轻轻托着晏归鸿的后颈，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仿佛这个吻不是突然的冲动，而是酝酿了很久的承诺。
　　晏归鸿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安稳里。他能感觉到江临渊不稳的呼吸，能触到他后颈微微绷紧的肌肉，能清晰地分辨出对方信息素里那份“害怕失去”的珍惜——就像他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样。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跳动的星火。
　　晏归鸿忽然想起父母信的最后一页，那句被水渍晕开的话：“真正的迷宫，从来不是路的曲折，而是心的距离。”
　　现在他好像懂了。他们走过的路确实曲折，有暗算，有伤痛，有分离的恐惧，但只要心始终贴在一起，再复杂的迷宫，也能一步步走到出口。
　　就像此刻，江临渊的吻还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晏归鸿的指尖正轻轻描摹着他手腕上的浅疤，冷杉木与白玫瑰的气息在病房里弥漫，浓得化不开。
　　“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冷杉林。”晏归鸿在吻的间隙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去看雪，去捡松果，去你说过的那片能看到银河的山坡。”
　　江临渊用力点头，吻得更紧了些，像是在盖章确认这个约定。
　　病房外，特战队的队员们正悄悄收拾着残局，走廊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远处的训练场上隐约有口号声响起——一切都在回到正轨。
　　而病房内，两个交握的身影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像一幅被时光温柔定格的画。
　　迷宫已过半，剩下的路，风也好，雪也好，他们都会一起走。
　　因为最好的承诺，从来不是“永远”，而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