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许梦澜

45、露凝玫瑰与电裂锋芒

　　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在青溪镇的瓦檐上缠了半宿，直到日头爬到东边的皂角树梢，才恋恋不舍地褪成一层薄纱。晏归鸿蹲在镇口那棵老槐树上，指尖捏着片沾露的槐叶，叶尖垂落的水珠正对着地面——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Alpha正围着块锈迹斑斑的铁箱，信息素像三条毒蛇，在潮湿的空气里嘶嘶吐信。
　　他的战术靴轻轻碾过槐树枝桠，树皮的粗糙透过薄薄的鞋底渗上来，带着晨露的凉意。耳麦里传来江临渊的呼吸声，平稳得像山涧的溪流：“左数第二个，领口有枚银质狼头徽章，是黑鸦堂的三把手，信息素带砷化物的腥气，小心他的腺体冲击。”
　　晏归鸿没应声，只是将槐叶转了个方向。叶尖的水珠折射着阳光，在铁箱旁的地面投下一小片晃动的光斑——这是“带露珠的玫瑰”的预备信号，比正式信号弱三成，用来确认目标方位。
　　树下的三个Alpha还在争执。狼头徽章突然抬脚踹在铁箱上，沉闷的响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别磨叽了！老板说了，卯时前必须把这箱‘货’运出城，你们想让条子堵在卡口？”他的信息素骤然暴涨，带着股刺鼻的金属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铁板。
　　右边那个瘦高个嗤笑一声，指尖转着把蝴蝶刀：“急什么？张老三的人还没到接应点，咱们现在动，等于把脑袋往特勤部的枪口上送。”他的信息素混着苦杏仁味，是□□的变种，晏归鸿在训练手册上见过，擅长麻痹神经。
　　“我看你是怕了。”左边的矮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信息素带着腐殖土的腥气，像刚从坟里爬出来，“上次在黑石矿，是谁被个Omega追得像条丧家犬？”
　　瘦高个眼神一厉，蝴蝶刀“噌”地弹开：“你他妈再说一遍？”
　　晏归鸿指尖的槐叶轻轻一颤，叶尖的水珠坠落在地。就是现在。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信息素调至最柔和的频率，像掺了蜜的雾，悄无声息地漫下去——白玫瑰的清甜裹着极淡的茉莉香，精准地缠上瘦高个的苦杏仁味。这是他新调试的“催化配方”，能放大信息素里潜藏的暴戾因子。
　　“说你是废物！”矮胖子显然被狼头徽章的信息素刺激着，仗着对方撑腰，又往前凑了两步，“要不是你擅自改路线，咱们能被特勤部追着跑了半夜？”
　　“我改路线是为了避开巡逻队！”瘦高个的蝴蝶刀直指矮胖子咽喉，苦杏仁味的信息素突然变得尖锐，“总比你抱着个破箱子磨磨蹭蹭，差点被警犬闻出来强！”
　　狼头徽章皱眉想劝，却被矮胖子一把推开：“老大你别拦着！今天我非得让这废物知道谁是老大！”他猛地扑向瘦高个，腐殖土味的信息素像团烂泥，死死黏住对方。
　　瘦高个侧身躲开，蝴蝶刀划向矮胖子的胳膊，却被对方死死抓住手腕。两人瞬间扭打在地，苦杏仁味与腐殖土味的信息素在地上滚作一团，像两团腐烂的泥浆。
　　狼头徽章骂了句“成事不足”，刚想上前拉开，突然瞥见槐树上的动静——晏归鸿正低头看着他们，嘴角噙着抹极淡的笑。“妈的，有埋伏！”他怒吼一声，信息素如利箭般射向槐树，金属味的冲击波撞得树枝剧烈摇晃，晏归鸿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他迅速稳住身形，指尖在战术手环上按了三下——“带露珠的玫瑰”信号强度加倍。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同时，一道冷冽如冰的气息从镇口的石板路尽头炸开，像突然出鞘的长刀，瞬间劈开纠缠的信息素。江临渊的身影出现在晨光里，黑色作战服的衣角沾着雾水，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三个Alpha的神经上。
　　“特勤部办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右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配枪上，“放下武器，蹲下。”
　　狼头徽章眼神阴鸷，突然转向扑向槐树下的铁箱，想销毁“货”证。晏归鸿看得清楚，从树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铁箱前，白玫瑰的信息素瞬间凝成道屏障。“想动它？问过我了吗？”
　　狼头徽章被激怒，信息素如潮水般涌来，带着砷化物特有的腥臭。晏归鸿只觉得喉咙发紧，眼前阵阵发黑——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硬抗这种等级的信息素冲击，比训练模拟时猛烈十倍。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一道清冽的冷杉木气息如高墙般挡在他身前，瞬间将腥臭的金属味碾得粉碎。江临渊已经站到他身边，左手稳稳扶住他的胳膊，右手的枪口正对着狼头徽章的眉心。“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他看着狼头徽章，眼底没有丝毫温度，“需要再送你回禁闭室待半年？”
　　狼头徽章的脸色瞬间煞白，握着铁箱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他认识江临渊——三个月前，就是这个人单枪匹马端了黑鸦堂的老巢，把他送进了特勤部的审讯室。
　　地上的瘦高个和矮胖子还在缠斗，直到江临渊朝天开了一枪，震耳的枪声让两人同时僵住，才脸色惨白地停了手，互相瞪着对方，鼻青脸肿的样子狼狈不堪。
　　巡逻队的脚步声很快传来，穿着蓝色制服的队员迅速控制住三个Alpha，给他们戴上抑制项圈时，还能听到瘦高个在骂：“都怪你这胖子！要不是你先动手……”
　　晏归鸿靠在槐树上，还在平复呼吸。江临渊走过来，递给他一瓶信息素稳定剂，瓶身还带着对方掌心的温度。“感觉怎么样？”
　　“没事。”晏归鸿接过瓶子，仰头灌了两口，清冽的薄荷味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喉咙里的腥甜，“刚才那招‘共振催化’，比在模拟舱里管用。”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像个等着被夸的学生。
　　江临渊却没接话，只是伸手，用指腹擦过他嘴角——那里沾了点刚才从树上滑下来时蹭到的泥土。他的动作很轻，指腹的薄茧蹭过皮肤，带着点微麻的痒。“下次别爬那么高。”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责备，“树枝承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掉下来怎么办？”
　　晏归鸿仰头看他，晨光穿过江临渊的发梢，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那双总是冷着的眼睛柔和了些。“有你在，不怕。”他说得理所当然，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江临渊的动作顿了顿，收回手时，指尖微微蜷了蜷。他转身走向被巡逻队抬起来的铁箱，声音闷闷的：“箱子里是新型信息素抑制剂，黑鸦堂想倒卖给地下格斗场。”
　　晏归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检查铁箱上的锁扣，突然笑了：“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今天会来？”
　　“嗯。”江临渊头也不回，“盯了半个月，就等他们交易。”他顿了顿，补充道，“本来想让你在远处观测，谁让你把‘带露珠的玫瑰’的信号调得那么强。”
　　晏归鸿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不是怕你找不到我嘛。”其实他是故意的——刚才在树上看到狼头徽章的瞬间，他就想试试新练的反向操控，哪怕知道有点冒险，也想让江临渊看看他的进步。
　　江临渊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还有点泛红的眼角（那是被狼头徽章的信息素刺激的），叹了口气：“刚才为什么不用‘闪电劈玫瑰’？”那是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响应速度比“带露珠的玫瑰”快整整一分钟。
　　“因为……”晏归鸿看着他，眼底闪着光，“我知道你会准时到。”
　　晨雾彻底散了，阳光铺满青石板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临渊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个动作很轻，带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走吧，回去给你调信息素中和剂，加三倍冷杉萃取液。”
　　“不要！”晏归鸿立刻皱眉，“太苦了！上次加两倍我都差点喝吐……”
　　“要么喝，要么下次别再用‘带露珠的玫瑰’。”江临渊的语气不容置喙，却率先迈开了脚步，速度放慢了些，正好能让身后的人跟上。
　　晏归鸿撇撇嘴，还是快步跟了上去。他看着江临渊的背影，突然发现对方的作战服后颈处，有块淡淡的湿痕——那是刚才为了挡在他身前，被狼头徽章的信息素腐蚀的。心里突然有点甜，又有点涩，像喝了加了薄荷的蜂蜜水。
　　“喂，江临渊，”他快跑两步追上，“下次我教你反向操控好不好？刚才那招超管用，你看那两个Alpha，自己就打起来了……”
　　江临渊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极淡地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再说。”
　　槐树上的露珠还在往下掉，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铁箱被巡逻队抬走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在晨光里轻轻回响。晏归鸿哼起了小调，是他新写的信息素频率谱，调子轻快得像刚破茧的蝴蝶。江临渊没说话，却悄悄把配枪的保险重新扣上了——刚才紧张的时候，他差点就直接开枪了。
　　他知道晏归鸿没说出口的话——“带露珠的玫瑰”不只是求救，也是想和他并肩作战的信号。就像此刻，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白玫瑰的清甜与冷杉木的清冽缠在一起，在青石板上织出了道谁也拆不开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