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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银锁合缝时的旧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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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空气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在台灯的光柱里翻滚,像被唤醒的旧时光。江临渊的指尖捏着那半片冷杉叶银锁,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的齿痕——与晏归鸿递来的月光草银锁严丝合缝,拼在一起时,背面的纹路刚好组成完整的“共生”二字,笔画间还残留着淡淡的槐米香,像是被岁月浸泡过的温柔。
“这银锁是母亲的嫁妆。”晏归鸿的声音从工作台后传来,他正用软布擦拭那只修好的项圈,金属表面被擦得发亮,映出他低头的身影。台灯的光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浅金色的绒边,“父亲说,当年定亲时,他用冷杉叶模具刻了这半片,母亲则补了月光草的另一半,说这样才算是‘两姓联姻,草木共生’。”
江临渊把拼合的银锁举到灯光下,“生”字的最后一笔处有个极小的缺口,像是被硬物磕碰过。他突然想起老队友的话——当年从晏家废墟里找到这半片银锁时,它正卡在冷杉树的树缝里,锁身被挤压得变了形,是队友用了整整三天才一点点敲回原状。“这个缺口,”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是被树缝夹的?”
晏归鸿的动作顿了顿,软布在项圈上留下道浅浅的痕。“那位哥哥也是这么说的,”他抬起头,眼底的光在灯光下明明灭灭,“他说找到银锁的时候,锁身还缠着月光草的根须,像是……像是母亲特意让草缠住它,等着被人发现。”
地下室的挂钟突然发出“咔哒”一声,像是齿轮卡壳了。江临渊转身看向那面资料墙,照片里的晏明远夫妇笑得温和,男人袖口露出的冷杉叶手链,与自己手腕上的这条纹路完全一致——那是联盟特制的“战友链”,每片叶子的锯齿数量都对应着使用者的代号,晏明远的是七齿,代表“北斗”,而他父亲的是六齿,代号“启明”。
“你父亲的代号是‘北斗’,对吗?”江临渊的指尖划过照片里的手链,“我父亲是‘启明’,他们曾是搭档,一起负责黑市信息素武器的追踪任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一个只能在黑暗里存活的秘密,“十年前那场‘清道夫’行动,他们本来说好要一起回来喝庆功酒的。”
晏归鸿的呼吸微微一滞,手里的项圈差点从软布上滑落。他走到资料墙前,目光在一张泛黄的行动报告上停留——那是“清道夫”行动的损失清单,上面列着牺牲者的名字,晏明远夫妇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失踪七日,按牺牲处理”。“可那位哥哥说,”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失踪”二字上,“他们找到我父母的实验室时,里面的培养箱还在运行,月光草和冷杉的共生苗刚抽出第三片新叶,说明……”
“说明他们离开时很从容,不是遭遇突袭。”江临渊接过他的话,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震动,“我查到的版本是实验室发生爆炸,所有资料付之一炬,但你父亲的学生——也就是我的老队友,他偷偷保留了一份共生苗的样本,说那上面有你父母留下的信息素密码。”
工作台的抽屉突然发出细微的响动,是阿安之前藏在里面的录音笔忘了关,正断断续续地播放着什么。两人同时转头,听到里面传出孩子稚嫩的歌声,唱的正是那首摇篮曲,只是跑调跑得厉害,却意外地让地下室凝重的空气松动了些。
“阿安说,这曲子能让共生苗长得更快。”晏归鸿的嘴角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他每天都跑到实验室窗边唱,说归鸿哥哥哼的时候,草叶会摇,江哥哥在的时候,冷杉苗会直起腰。”
江临渊走到工作台前,打开那个藏着录音器的项圈,按下了循环播放键。晏归鸿哼的摇篮曲在地下室里缓缓流淌,与抽屉里阿安跑调的歌声重叠在一起,形成奇妙的和声。他突然注意到,项圈内侧的微型芯片上,除了录音模块,还有个极小的指示灯——刚才晏归鸿修项圈时,竟悄悄接了根线,让指示灯的闪烁频率与摇篮曲的节拍一致,像是在给这枚藏着秘密的芯片,系上了一根温柔的线。
“你早就发现了?”江临渊的指尖触到那个闪烁的指示灯,暖黄色的光点映在他的瞳孔里,像颗跳动的心脏。
晏归鸿没有否认,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铜制哨子,哨身刻着月光草的花纹。“这是那位哥哥送我的,”他把哨子放在工作台上,与拼合的银锁并排摆放,“他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需要信任的人,就吹这个哨子,旋律和摇篮曲一样。”他拿起哨子,轻轻吹了一下,清越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与录音器里的旋律完美契合。
江临渊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想起老队友临终前的样子,插着氧气管,手里还攥着那半个银锁,含糊地说:“找到……孩子……哨子……”当时他不懂,现在看着眼前的晏归鸿,看着那枚与自己机械表频率一致的哨子,终于明白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早已跨越生死,在时光里长成了彼此能认出的模样。
挂钟的齿轮突然又开始转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是在为这迟来的相认计时。江临渊把拼合的银锁放进贴身的口袋,那里还装着父亲留下的“战友链”,冷杉叶的锯齿硌着银锁的边缘,带来种踏实的疼痛。“明天,”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那位哥哥?”晏归鸿的睫毛上沾着点台灯的光,像落了层细碎的星。
“不,”江临渊摇头,目光落在资料墙最深处的一张照片上——那是老队友穿着特勤部制服的样子,胸前别着枚七齿冷杉叶勋章,“去见他的墓碑。他总说,要让你知道,你父母的牺牲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
晏归鸿拿起那只修好的项圈,感应区的冷杉叶图案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突然把项圈戴在自己颈间,扣环合上的瞬间,与江临渊口袋里的银锁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项圈不用摘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里面的录音器……就当是我们共生的第一个秘密吧。”
地下室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只有录音器的指示灯还在随着摇篮曲的节拍闪烁。拼合的银锁在江临渊的口袋里微微发烫,像在呼应着什么。墙上的照片、桌上的哨子、项圈里的秘密,还有那首缠绕着时光的旋律,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属于它们的位置——不是在黑暗里沉睡,而是在彼此的目光里,醒成了最温暖的模样。
江临渊看着晏归鸿颈间的项圈,突然觉得那不再是抑制信息素的工具,而是一枚独特的印记,像他们拼合的银锁,像那首唱了十年的摇篮曲,像所有未说破却早已心照不宣的认——原来有些羁绊,从一开始就刻在骨头上,哪怕隔着生死、隔着时光,只要银锁合缝,旋律响起,就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彼此。
挂钟的滴答声与摇篮曲的旋律渐渐融合,在潮湿的空气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两个灵魂轻轻包裹。地下室的秘密还在继续生长,但从这一刻起,它们不再是沉重的枷锁,而是共生的养分,滋养着那些迟来的拥抱,和即将到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