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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摇篮曲的回声与未说破的认 ...

  •   地下室的挂钟敲了九下,沉闷的声响在潮湿的空气里荡开,惊起墙角蛛网里的灰尘。江临渊正站在黑市资料墙前,指尖划过那张标注“已牺牲”的照片,相框玻璃上凝结的水汽被他擦出片透明的区域,露出晏归鸿母亲手腕上的银镯——那镯子的花纹与晏归鸿现在戴的玫瑰银链如出一辙,都是冷杉叶缠绕着月光草的样式。
      工作台的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他转过身时,正看到晏归鸿把修好的项圈放进绒布盒。台灯的光在项圈的金属表面流动,像给那圈冰冷的环镀了层暖金。“抗干扰测试做过了?”江临渊的声音比平时低些,目光落在绒布盒的角落,那里隐约能看到项圈内侧露出的黑色芯片边缘——录音器还在工作,刚才晏归鸿哼摇篮曲的声音,已经清晰地储存在里面。
      晏归鸿合上盒盖,指尖在绒布上轻轻按了按,像在感受布料下的温度。“用你的脉冲模拟器试过三次,”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异样,“在最大强度干扰下,镇定剂会在0.5秒内释放,比特勤部的标准快0.2秒。”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江临渊,灯光恰好落在他眼底,映出点细碎的光,“不过……可能需要你的信息素做个兼容性测试。”
      江临渊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这是合理的要求——项圈里的冷杉叶镇定剂,需要与使用者的信息素兼容才能发挥最大效果。但此刻被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突然觉得藏在芯片里的录音器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信息素采集器,按下开关时,里面的感应片泛起淡绿色的光——那是冷杉木信息素的标志性颜色。“滴一滴在项圈的感应区就行。”他把采集器递过去,指尖故意避开晏归鸿的触碰,却还是感觉到对方递过来的手带着点凉意,像刚洗过冷水。
      晏归鸿没有立刻接,反而指着采集器上的刻痕:“这个是老款的‘猎隼’型号吧?”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我父亲的学生也有一个,上面的刻痕比你的多三道,说是每次完成任务就刻一道。”
      江临渊猛地攥紧了采集器,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猎隼”是特勤部十年前配发的型号,只有老队员才会用,而他那位会哼摇篮曲的队友,手里的采集器上恰好有十三道刻痕——比他的多三道。时间、细节、那首跨越时空的旋律,像散落的拼图,在这一刻突然有了重合的边缘。
      晏归鸿接过采集器,小心地滴了一滴信息素在项圈的感应区。淡绿色的光立刻从项圈内部透出,沿着纹路游走,最后在扣环处凝成朵小小的冷杉叶形状。“兼容性98%,”他把项圈递回来,指尖终于与江临渊相触,两人的信息素在接触点轻轻一碰,泛起层薄薄的白雾,“比我想象的好。”
      江临渊接过项圈时,指腹不小心蹭到了感应区,那片淡绿色的光突然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像在害羞似的。他把项圈放进外套口袋,那里的录音器正安静地躺着,里面的摇篮曲旋律仿佛在随着他的心跳轻轻颤动。
      “墙上的资料……”晏归鸿突然看向那片钉满照片的木板,目光在父母的合影上停留了两秒,“都是你亲手整理的?”
      “嗯。”江临渊走到木板前,指尖落在照片里晏明远的肩膀上,“从进入特勤部开始,每年都会更新。”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你父亲的信息素频率图谱,是我找到的最完整的版本,比联盟档案库里的还多三个峰值。”
      晏归鸿的睫毛颤了颤,走到木板的另一侧,那里挂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十几个地名,都是黑市信息素交易的重灾区。“我父亲的学生说,”他的指尖点在地图上的青溪镇位置,“当年他们就是在这里截获了第一批‘干扰弹’,可惜……”他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藏着的遗憾,像根细针,轻轻刺在江临渊心上。
      挂钟又敲了一下,十点钟的声响让地下室的寂静显得更加厚重。江临渊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藏着录音器的项圈,按下了播放键。
      清晰的旋律立刻在潮湿的空气里响起,简单、温柔,带着槐米与冷杉混合的暖意,正是晏归鸿傍晚哼的那首摇篮曲。江临渊的目光紧紧锁住晏归鸿的脸,看着对方的瞳孔在旋律响起时微微收缩,看着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你会这个?”江临渊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像在确认一个埋藏了太久的答案。
      晏归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惊讶已经褪去,只剩下种了然的平静。“我父亲的学生教我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说这是我母亲常哼给我听的,后来……后来就成了他们队里的暗号,危急时刻哼起这个,队友就知道是自己人。”
      江临渊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资料架上,上面的模型零件哗啦啦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他那位老队友总说,他们队里有个秘密暗号,是首摇篮曲,源自一位牺牲的前辈的妻子,“可惜那前辈的孩子后来失踪了,不然该让他也学学这曲子”。
      原来不是失踪。
      原来就在眼前。
      地下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两下,昏黄的光线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又分开,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晏归鸿看着江临渊震惊的表情,突然轻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银锁——正是照片里晏归鸿母亲怀里抱着的那半个,锁身上刻着的月光草花纹,与江临渊机械表里的冷杉叶刚好能拼在一起。
      “这个,”他把银锁递过去,声音里带着释然的温柔,“也是那位哥哥给我的,说等我遇到能拼合它的人,就把一切告诉他。”
      江临渊接过银锁,指尖的颤抖让锁身与机械表相撞,发出细碎的响。冷杉叶与月光草的纹路在灯光下完美契合,像天生就该长在一起。录音器里的摇篮曲还在轻轻流淌,与挂钟的滴答声、外面的风声、彼此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像首迟到了太久的安魂曲。
      他突然明白,所谓的身份确认从来不是靠录音器、靠资料,而是靠血脉里流淌的信息素,靠刻在骨头上的旋律,靠这半个跨越十年的银锁。那些藏在地下室的秘密、那些悬在心头的疑问,在这一刻都成了多余的注脚。
      晏归鸿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底的光比台灯更暖。地下室的挂钟又开始走动,新的时间正在流淌,而那些被摇篮曲串联起来的过往与现在,终于在潮湿的空气里,找到了属于它们的共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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