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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春醒时的共生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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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镇的融雪在屋檐下挂成串透明的冰凌,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的光斑落在实验室的培养箱上,像撒了把流动的碎金。江临渊正用镊子将极北冷杉苗的根系小心翼翼地铺展在营养土里,指尖的动作轻得像在拆解精密仪器——这株从极北部落送来的百年冷杉幼苗,根系带着冻土的寒气,须根上还缠着几缕月光草的银白色根须,是部落的人特意让两种植物共生了一个冬天才送来的。
“须根的缠绕角度是37度。”晏归鸿的声音从显微镜后传来,他正观察着根系切片,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营养土的褐色,在洁白的布料上像朵写意的墨花。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和我们在青溪镇培育的共生体完全一致,这说明共生机制是有普遍性的,不是地域特例。”
江临渊把幼苗放进特制的陶盆,盆沿刻着圈细小的刻度,是用来记录生长高度的。“部落的萨满在信里说,”他用喷壶给根系喷水,水雾在阳光下凝成细小的彩虹,“他们世代相信冷杉与月光草是‘大地的双生魂’,砍掉任何一株,另一株都会枯萎。”他想起信里夹着的风干冷杉叶,边缘用红线绣着朵月光草,针脚细密得像蛛网。
晏归鸿从抽屉里拿出个木盒,里面装着叠泛黄的信笺,是父亲们当年的通信。他抽出最上面那张,信纸边缘已经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冷杉喜寒,月光草喜温,看似相悖,实则相依。就像Alpha与Omega,气息不同,却能在共生里找到平衡。”他的指尖在“共生”二字上轻轻摩挲,那里的墨迹被岁月浸得发深,像颗沉淀的星子。
实验室的门被春风推开条缝,带着槐树枝头萌发的嫩芽香。阿安举着个信封跑进来,牛皮纸信封上印着联盟总部的火漆印,边角被孩子攥得有些发皱。“归鸿哥哥!江哥哥!特勤部寄来的信!”他的棉鞋还沾着融雪的湿痕,在地板上踩出串小小的脚印,“上面画着冷杉和玫瑰的火漆,肯定是好消息!”
晏归鸿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火漆的硬度,果然摸到冷杉叶与玫瑰交织的纹路——这是联盟为他们的共生项目特制的印章,全国只有三枚。他用拆信刀小心地划开信封,里面掉出两张烫金证书,还有张部长亲笔写的便签:“共生配方已纳入联盟一级医疗方案,青溪镇实验室将作为全国示范基地。另,附极北样本最新分析数据,或与你们正在研究的‘跨地域共生’有关。”
江临渊展开数据报表,上面的曲线图与他们实验室的记录高度吻合,只是在某个峰值处多了个小小的标注:“此处检测到微量‘共生素’,为冷杉与月光草共生根系分泌的新物质。”他的指尖在那个标注上停顿,突然想起昨夜在极北冷杉苗的根系分泌物里,确实发现过一种未知的活性成分,当时以为是实验误差,现在看来……
“我们可能发现了新的治愈因子。”晏归鸿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把数据输入电脑,屏幕上的分子模型开始旋转,“你看这个结构,既有冷杉萜烯的稳定性,又有月光草苷的亲和性,像个天然的信息素调节器!”他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模型逐渐清晰,最终形成个对称的双螺旋结构,像两条缠绕的藤蔓。
江临渊走到窗边,看着那株新栽的冷杉苗,阳光已经把陶盆里的土壤晒得温热,月光草的须根在土里悄悄舒展,像在与冷杉的根系打招呼。他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科学的浪漫,是发现万物早已写好的共生密码。”此刻看着屏幕上的双螺旋,突然觉得那些冰冷的分子,都带着生命的温度。
“阿木在外面种你寄的月光草种子。”晏归鸿突然说,他走到江临渊身边,两人的肩膀轻轻相触,能感觉到彼此衣物下的体温,“他说要在实验室周围种成圈,等夏天开花时,就像给冷杉苗戴了个白色的花环。”
江临渊的目光越过院墙,看到阿木正蹲在地里,小手里的铲子笨拙地刨着土,银锁在胸前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孩子的旁边放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共生园——冷杉和玫瑰的家。”
“该给极北部落回信了。”江临渊从笔筒里拿出那支玫瑰钢笔,笔帽上的冷杉叶纹路被他摩挲得发亮,“告诉他们新发现的共生素,或许能帮他们解决常年低温导致的信息素失衡问题。”
晏归鸿铺开信纸,是用青溪镇的月光草纤维做的,带着淡淡的草木香。“还要寄些槐米种子,”他的笔尖在纸上落下第一笔,字迹清隽如月光草,“极北的土壤偏寒,槐米性温,种在冷杉周围,刚好能中和寒气。”
两人凑在一起写信,信纸的空白处很快被填满:有江临渊写下的实验数据,字迹沉稳如冷杉;有晏归鸿画的共生草图,线条柔和如玫瑰。写到最后,江临渊在末尾画了片冷杉叶,晏归鸿立刻在叶尖补了朵月光草,刚好让叶片的锯齿成了花的花萼。
春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信纸的边角,带着院外新翻泥土的气息。培养箱里的共生芽又抽出片新叶,一半是冷杉的深绿,一半是月光草的浅碧,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远处的溪水已经解冻,淙淙的流水声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像首被春风谱曲的歌。
“信的结尾该写什么?”晏归鸿的笔尖悬在纸上,目光落在窗外的冷杉苗上。
江临渊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那些在矿洞、在暗河、在风雪里并肩走过的日子,轻声说:“就写——春已至,共生可期。”
晏归鸿提笔写下这八个字,笔尖落下时,刚好有片阳光落在纸上,把字迹照得格外明亮。他知道,这封信会像颗种子,在极北的冻土上发芽,长出属于那里的冷杉与月光草,长出更多关于共生的故事。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走到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