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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槐米香里的新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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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镇的晨雾还没散尽,江临渊就被后院的捣药声吵醒了。他披衣推窗,看到晏归鸿正蹲在石臼旁,手里的木杵上下起落,把晒干的槐米捣成浅黄绿色的粉末。晨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白衬衫的领口沾着点粉末,像落了层薄薄的霜。
“醒了?”晏归鸿抬头时,木杵还悬在半空,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石臼里,溅起细小的粉末,“你母亲说槐米要趁露水没干时捣,药性才足。”他的指尖在石臼边缘抹了一下,沾起的粉末在阳光下泛着荧光,“刚好能配第三批稳定剂,阿安说他想试试亲手给病友们送药。”
江临渊走到他身边,接过木杵。入手比想象中沉,木柄上留着晏归鸿的指温,还有经年累月磨出的光滑弧度。“昨晚特勤部发来消息,”他的力道比晏归鸿稳些,槐米在石臼里渐渐变成细腻的粉末,“矿洞里救出来的Omega已经有一半恢复了信息素自主调节能力,最严重的那个小姑娘,昨天能自己下床走路了。”
晏归鸿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子。他伸手拂去江临渊肩头的槐米屑,指尖不经意划过对方的喉结,感觉到那里轻微的滚动。“都是你的功劳,”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槐米特有的清苦香气,“你的信息素提取物纯度越来越高,上周的光谱分析显示,活性稳定期比最初延长了七天。”
江临渊停下动作,低头时鼻尖蹭到晏归鸿的发顶,闻到里面混着的薄荷香——那是今早梳头时特意抹的,知道江临渊喜欢这个味道。“是你的月光草培育得好,”他把捣好的槐米粉装进瓷罐,盖子上的玫瑰花纹被摩挲得发亮,“你看这粉末的细度,比实验室的气流粉碎机处理得还均匀。”
晏归鸿笑着去抢瓷罐,两人的手在半空碰到一起,木杵“哐当”落在地上,滚到老槐树的根部。那里露出块松动的石板,是阿安昨天偷偷撬起来的,说要把他们补的诗刻得更深些。江临渊弯腰去捡木杵时,看到石板下压着片干枯的月光草,叶片的纹路和他标本罐里的冷杉叶惊人地相似,像是同根生的两半。
“阿木和阿安呢?”江临渊把月光草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那里已经夹了很多这样的“巧合”——形状互补的树叶、纹路吻合的石头、甚至有一次两人同时在纸上画了同样的玫瑰。
“在厨房帮母亲蒸槐花糕,”晏归鸿的指尖在石臼边缘画着圈,“阿安说要在糕里加月光草花蜜,让病友们吃起来不那么苦。”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管,里面装着半透明的液体,“这是昨晚提炼的新配方,加了槐米稳定剂,你试试信息素兼容性。”
江临渊接过玻璃管,拔开塞子的瞬间,冷杉木的信息素本能地泛起涟漪。液体接触皮肤的刹那,没有往常的刺痛,反而有种温润的暖意顺着血管蔓延,像春雪落在冻土上,温柔地融化成溪流。“很舒服,”他的声音里带着惊讶,“比之前的配方柔和太多,没有信息素排斥反应。”
晏归鸿的脸颊微微发红,转身去拿清洗石臼的铜盆:“我加了点你的冷杉叶蒸馏液,上周在实验室试了三次,比例终于调对了。”铜盆里的清水映出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着,像幅浸在水里的画。
厨房里传来阿木的惊呼声,接着是瓷器落地的脆响。两人赶到时,看到阿安正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手指被划破了,却仰着头对阿木笑:“没事的,哥哥,我只是想把最大的那块槐花糕留给归鸿哥哥。”他的手腕上,银锁与江临渊送的冷杉叶手链缠在一起,晃出细碎的光。
晏归鸿赶紧拉过他的手,用清水冲洗伤口。阿安的指尖在颤抖,却咬着牙不肯哭,直到江临渊把块薄荷糖塞进他嘴里,他才吸了吸鼻子:“江哥哥,你的信息素闻起来像冬天的阳光,暖暖的。”
江临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父亲的日记里写过,最高级的信息素共鸣,不是力量的碰撞,而是温度的交融。他低头看向晏归鸿,对方正在给阿安包扎伤口,白玫瑰的信息素像层薄纱,轻轻覆在那道细小的伤口上,与他的冷杉木气息缠绕着,在空气中凝成金色的微粒。
“母亲说,下午镇上的药铺老板要来取药,”晏归鸿用绷带在阿安的手腕上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想把我们的配方做成便携药膏,让偏远地区的病友也能用到。”他抬头看向江临渊,眼里的光比灶台上的火光更亮,“我们终于可以像父亲希望的那样,让治愈走出实验室了。”
江临渊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盒子,里面是枚银质徽章,上面刻着交错的冷杉叶和玫瑰。“特勤部昨天送来的,”他把徽章别在晏归鸿的衬衫领口,指尖擦过对方的锁骨,“说是‘信息素和平利用联盟’的成立纪念章,全国只有三枚,我们一枚,你父亲一枚,还有一枚……”
“留给阿安和阿木,对吗?”晏归鸿接过话,指尖轻轻抚摸着徽章上的纹路,“等他们长大了,也让他们知道,信息素从来不是用来伤害的武器。”
午后的阳光穿过厨房的窗棂,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阿木和阿安趴在桌边,用彩笔给药膏瓶画标签,一个画满了冷杉叶,一个画满了玫瑰,交叠的地方变成了温柔的粉紫色。晏归鸿的母亲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她鬓角的白发,像落了层金粉。
江临渊靠在门框上,看着晏归鸿小心翼翼地把槐米稳定剂装进棕色的药瓶。对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上沾着点槐米粉末,像落了层星子。他突然想起在联盟总部实验室的那个夜晚,晏归鸿趴在操作台睡觉,他偷偷在对方的实验记录本上写:“所谓圆满,是你的白玫瑰愿意为我的冷杉叶停驻,而我的冷杉叶,永远为你的白玫瑰挡风。”
晏归鸿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时,正好撞上他的视线。两人都没说话,却像说了千言万语。空气里弥漫着槐花糕的甜香、槐米的清苦、薄荷的清凉,还有冷杉木与白玫瑰交织的气息,像首被时光温柔收藏的歌。
药铺老板来取药时,带来了本厚厚的登记簿,上面是各地病友的名字和病症。晏归鸿在扉页写下配方的最后修订日期,江临渊在旁边签下自己的名字,两人的字迹交叠在一起,像冷杉与玫瑰的根系,紧紧缠绕着,扎进同一片土壤。
“下个月联盟要在总部开表彰大会,”药铺老板临走时说,“部长让我问问你们,要不要把阿安和阿木的故事也讲给大家听,让更多人知道信息素治愈的力量。”
晏归鸿看向正在院子里追逐蝴蝶的两个孩子,银锁和手链的碰撞声清脆得像风铃。“我们不去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比起站在台上,我们更想守在这里,看着最后一位病友康复,看着阿安和阿木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
江临渊握住他的手,指尖在对方的掌心轻轻画着圈。远处的溪水叮咚作响,老槐树的叶子沙沙摇曳,像在为这个决定伴奏。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像槐米落在泥土里,像月光草缠上冷杉的根,他们的故事,会在无数被治愈的生命里,继续生长。
傍晚收药时,江临渊在石臼的缝隙里发现了片完整的冷杉叶,和早上那片月光草刚好能拼在一起。他把两片叶子小心地夹进那本夹满“巧合”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青溪镇的槐花开了又落,而我们的共生,才刚刚开始。”
晏归鸿凑过来看,在旁边画了朵小小的玫瑰,刚好让冷杉叶的锯齿成了玫瑰的花刺,温柔而坚定。
月光爬上窗台时,两人并肩坐在老槐树下,看着远处的星星一颗颗亮起来。阿木和阿安已经睡熟了,银锁和手链放在枕边,像两串守护的星子。晏归鸿的头靠在江临渊的肩上,能听到对方沉稳的心跳,和自己的渐渐重合,像两株根系相连的植物,在时光里,长成彼此最安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