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许梦澜

127、永不褪色的芬芳

　　第七区的梧桐叶又落了一层，孩子们踩着金色的碎叶，像踩着满地阳光，往信息素研究所的方向跑。领头的小姑娘扎着双马尾，发绳是白玫瑰图案的，她举着刚画好的画，帆布上用蜡笔涂着两棵缠绕的树——深绿的冷杉枝缠着雪白的玫瑰藤，枝桠间缀满了星星，像把银河都挂在了上面。
　　“快点快点！晏所长说今天要教我们辨认信息素呢！”她回头喊，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啪嗒响，身后跟着一串小尾巴，有抱着标本盒的，有举着放大镜的，还有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怀里揣着颗草莓糖，说是要送给江队长。
　　研究所的铁门永远敞开着，门柱上爬满了蔷薇，却特意绕开了冷杉树的位置。孩子们熟门熟路地穿过前院，就看到晏归鸿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手里拿着本摊开的图鉴，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发间，添了几缕银丝，却依旧挡不住眼底的温和。
　　“晏所长！”孩子们围上去，把画和标本盒递过去，叽叽喳喳像群小麻雀，“您看我画的冷杉和玫瑰！”“这是我在您家院子里捡的花瓣，能做成书签吗？”“江队长今天来不来？我带了他喜欢的薄荷糖！”
　　晏归鸿笑着接过画，指尖拂过帆布上稚嫩的笔触，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群孩子，在研究所大厅画下了那幅迷宫尽头的画。时光好像被拉长了，又好像从未流逝，冷杉的清香与玫瑰的甜香依旧在空气里缠绕，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江队在后面帮张婆婆搬草药呢。”他揉了揉小男孩的头，接过那颗草莓糖，“等会儿他来了，你亲自给他好不好？”
　　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江临渊穿着特战队的常服，袖口挽着，露出小臂上淡了些的疤痕，他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草药，冷杉木信息素随着他的走近，在空气中漾开清冽的气息，却比年轻时柔和了许多，像被岁月磨圆了棱角的石头。
　　“江队长！”孩子们立刻围了上去，比刚才更兴奋了些。江临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却会耐心地接过薄荷糖，会弯腰看孩子们举着的标本，甚至会任由那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把一朵刚摘的白玫瑰别在他的衣襟上。
　　晏归鸿坐在藤椅上看着，唇角噙着笑意。阳光落在江临渊的发顶，给他鬓角的银丝镀上了层金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没有说话，却像交换了千言万语。
　　这些年，联邦的信息素等级制度早已废除，《信息素自由法案》被写进了联邦宪法，甚至有了专门的“信息素共生学院”，教孩子们如何尊重彼此的气息。晏归鸿的研究成果被广泛应用，江临渊也从一线退了下来，成了特战队的教官，教新兵们“强大不是为了压迫，是为了守护”。
　　他们的院子还是老样子，冷杉树长得更高了，白玫瑰爬满了院墙，秋千被换了新的木板，实验台边多了个小小的木架，上面摆着孩子们送的画和标本。那枚嵌着星状结晶的戒指，晏归鸿依旧戴着，只是戒面被磨得更亮了，金绿色的光芒在阳光下流转，像把时光都锁在了里面。
　　“晏所长，您和江队长是怎么认识的呀？”扎双马尾的小姑娘忽然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李老师说，你们是让冷杉和玫瑰一起开花的人，是真的吗？”
　　晏归鸿看向江临渊，对方正好也看过来，眼底带着笑意。他想起酒吧初遇时的惊鸿一瞥，想起基地营救时的生死相依，想起冷杉林里的终身标记，想起无数个深夜里，实验室的灯光下，彼此交握的手。
　　“是真的。”他轻声说，白玫瑰信息素温柔地漫开，与江临渊的冷杉木气息缠绕在一起，在孩子们头顶织成柔软的光带，“因为爱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两棵树，根在地下紧紧相握，枝叶在风里互相支撑，才能一起抵挡风雨，一起开花结果。”
　　江临渊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竹篮里的草药气息混着冷杉与玫瑰的香，形成安稳的味道。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握住晏归鸿的手，指尖与那枚星状结晶相触，冰凉的触感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个深夜，结晶诞生时的悸动。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跑去院子里玩了。他们在冷杉树下追逐，在玫瑰丛边捡花瓣，把两人的信息素气息当成了最自然的背景，像呼吸一样平常。
　　张婆婆端着刚煮好的酸梅汤走出来，看着院子里的景象，笑着叹了口气：“真好啊，当年哪敢想，能有这么一天。”她年轻时见过太多因为信息素等级而分离的恋人，见过太多躲在角落里注射抑制剂的Omega，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冷杉与玫瑰的气息可以这样坦然地缠绕在阳光下，被孩子们当成最寻常的风景。
　　晏归鸿接过酸梅汤，喝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像岁月的味道。他看向院墙外，冷杉的清香与玫瑰的甜香正顺着敞开的门飘出去，漫过红砖墙，漫过石板路，漫过第七区的大街小巷，像在告诉所有人：
　　真正的爱，从不是迷宫。
　　不是需要小心翼翼绕过的陷阱，不是需要拼命挣脱的枷锁，不是需要隐藏的秘密。是心甘情愿为彼此停留的温柔，是冷杉愿意为玫瑰挡住风雪，是玫瑰愿意为冷杉绽放芬芳，是两棵树站成彼此的风景，把岁月酿成了共饮的酒，醇厚，绵长，带着永不褪色的芬芳。
　　夕阳西下时，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告别，手里拿着晏归鸿送的书签，和江临渊教他们叠的纸飞机。江临渊把秋千推得很高，晏归鸿坐在上面，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起，与院墙的玫瑰藤缠在了一起。
　　“该做饭了。”晏归鸿笑着喊，声音被风送出去很远。
　　“来了。”江临渊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眼底的夕阳像融化的金子，“今天做你喜欢的糖醋鱼。”
　　冷杉的清香与玫瑰的甜香在暮色里缠绵，远处的星港传来飞船起降的声音，近处的树叶沙沙作响，像在为这个寻常的傍晚，为这段漫长而温柔的岁月，轻轻伴奏。
　　他们的故事，就像这院子里的冷杉与玫瑰，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守里，长成了彼此最温暖的模样，也照亮了无数人前行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