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许梦澜

119、信息素的“记忆”

　　雨夜的研究所被裹在浓稠的墨色里，只有实验室的灯亮着，像浮在海上的孤岛。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培养箱的低鸣，织成一张潮湿的网。晏归鸿趴在实验台上，对着显微镜下的星状结晶出神，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培养皿的边缘——结晶的光芒比白天黯淡了些，像是也被这阴雨天气染上了倦意。
　　“咔哒。”休息室的门忽然开了，江临渊扶着墙走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沁着冷汗，作战服的后襟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勾勒出一道狰狞的疤痕轮廓。
　　“怎么了？”晏归鸿猛地站起来，白玫瑰信息素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他快步跑过去扶住江临渊，指尖刚触到对方的后背，就被烫得缩回手——那处旧伤正在发烫，是三年前基地营救时留下的枪伤，每逢阴雨天就会发作，只是从未像今天这样剧烈。
　　“老毛病了。”江临渊的声音发紧，牙关咬得咯咯响，却还是强撑着笑了笑，“你接着忙，我躺会儿就好。”
　　“躺什么躺！”晏归鸿把他按在沙发上，转身去拿医疗箱。他的手在发抖，打开箱子时，镊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白玫瑰信息素在他周身急促地旋转，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像团找不到出口的雾。
　　他知道这处伤的来历。三年前的基地暴动，江临渊为了掩护平民撤退，替他挡了一枪，子弹擦着肩胛骨过去，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时候医疗条件简陋，伤口感染发炎，差点危及腺体，后来虽然愈合了，却落下阴雨天疼痛的病根。
　　晏归鸿用温水浸湿毛巾，轻轻敷在江临渊的后背。白玫瑰信息素随着他的动作，温柔地漫过那片皮肤，像层温热的薄膜，试图缓解那钻心的疼。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疤痕，却在触到边缘时，忽然愣住了——
　　那片淡金色的疤痕上，竟浮现出淡淡的光纹，像水面的倒影，慢慢凝聚成模糊的画面。画面里是火光冲天的基地走廊，江临渊背着受伤的平民往前跑，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突然，一颗手榴弹被扔过来，晏归鸿猛地扑过去，将江临渊按在身下，白玫瑰信息素骤然爆发，化作半透明的盾牌，挡住了飞溅的弹片。
　　“这是……”晏归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指尖悬在半空，不敢再碰。画面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甚至能听到当时自己喊的那句“小心”，声音里的急颤与此刻如出一辙。
　　江临渊也感觉到了，他忍着疼转过头，看到疤痕上的画面时，瞳孔骤然收缩。冷杉木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与白玫瑰信息素交织在一起，那画面竟变得更清晰了——能看到晏归鸿当时的侧脸，口罩被硝烟熏黑，露出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子。
　　“是信息素的记忆。”江临渊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笃定，“应该是那颗结晶的影响，让我们的信息素开始共享记忆。”他握住晏归鸿的手，将其按在自己的后背上，“别停，再试试。”
　　晏归鸿的指尖微微用力，白玫瑰信息素更深地渗入那片皮肤。画面开始流动，像翻书一样切换着场景——有他们第一次在训练场对练的画面，江临渊故意放慢动作，被晏归鸿绊了个趔趄，两人滚在草地上笑作一团；有冷杉林里交换戒指的瞬间，阳光落在交握的手上，戒指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还有研究所的深夜，晏归鸿趴在实验台上睡着，江临渊悄悄给他披上外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发顶，被烫得缩回手……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温度，带着信息素交织的气息，像被妥善保管的旧照片，在疤痕的光影里缓缓展开。晏归鸿的眼眶渐渐湿润，原来那些被他淡忘的瞬间，那些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细节，都被彼此的信息素悄悄记下了。
　　“你看这个。”江临渊忽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引导着冷杉木信息素往回回溯。疤痕上的画面骤然切换，变成了间灯光昏暗的酒吧——那是他们的初遇之地。
　　画面里的江临渊穿着黑色作战服，刚结束任务，满身戾气地坐在吧台前，指尖转着酒杯。而吧台角落，晏归鸿正蹲在地上，给一只受伤的流浪猫喂牛奶，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双浅灰蓝色的眼睛，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有人不小心撞翻了他的牛奶盒，他也没生气，只是默默收拾好，又从口袋里掏出块糖，剥开糖纸喂给猫咪。
　　“那时候就觉得，这Omega的眼神很干净。”江临渊的声音带着笑意，睁开眼时，眼底映着画面里的光影，“像没被世俗染过的雪，明明自己过得不容易，还想着给别人留颗糖。”
　　晏归鸿想起那天的情景。他刚从父母的实验室回来，手里攥着最后一份研究资料，怕被蝰蛇的人发现，才躲进酒吧。那时候的江临渊在他眼里，就是尊冷冰冰的冰雕，浑身散发着“别靠近”的气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尊冰雕会在后来的日子里，为他融化成绕指柔。
　　“我那时候觉得你像块捂不热的石头。”晏归鸿笑着说，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江临渊的手背上，“谁知道石头里藏着糖。”
　　画面还在继续。有他们第一次任务失败，在废墟里背靠背坐着，分食一块干硬的压缩饼干；有晏归鸿信息素失控，江临渊用自己的气息安抚他，一夜未眠；有联邦议会听证会上，江临渊站在他身边，冷杉木信息素化作坚盾，挡住所有质疑的目光……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像在为这些画面伴奏。实验室的灯光柔和地洒下来，照亮了沙发上相拥的两人，也照亮了江临渊后背上那些流动的光影。星状结晶在培养皿里轻轻颤动，散发着金绿色的光芒，仿佛也在为这共享的记忆添砖加瓦。
　　“你看，”晏归鸿靠在江临渊的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的信息素比我们自己还懂爱情。”
　　它们记得每一次心动，每一次守护，每一次在绝境里的相濡以沫。它们把这些记忆酿成酒，藏在疤痕的褶皱里，藏在信息素的纹路里，等到某个雨夜，轻轻揭开，让彼此知道，原来爱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生命的每一个角落。
　　江临渊反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冷杉木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两人。后背上的光影渐渐淡去，却在皮肤深处留下了更深的印记，像被刻进了骨血里。
　　“以后还会有更多记忆。”他低声说，指尖划过晏归鸿的发梢，“等我们老了，走不动路了，就让信息素把这些画面再放一遍，看看年轻时的我们，有多傻，又有多勇敢。”
　　晏归鸿笑着点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白玫瑰信息素与冷杉木气息在雨夜里缠绵，像两首交织的歌，唱着相遇，唱着守护，唱着那些被信息素悄悄记下的，关于爱的每一刻。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实验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培养皿里的星状结晶散发着柔和的光，照亮了两人交握的手，也照亮了那些被记忆浸润的时光——它们会像酿酒一样，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变得愈发醇厚，愈发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