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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迷雾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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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下班时间,锦书便拎包走人,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反正也没人会在意她的来去。司机早已等在楼下,她拉开车门,对司机说:“你先回去吧,我约了朋友,晚点自己回去。”
她需要找个绝对信任的人,好好理清这团乱麻。拿出手机,她拨通了清禾的电话。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一家格调雅致的粤菜馆包厢里。服务员上完最后一道菜,轻轻带上了门。
锦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开口:“我今天去公司上班了。”
“噗——咳咳咳……”清禾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好不容易顺过气,瞪大了眼睛看她,“你说什么?你去樊诚上班了?那破班有什么好上的!你去那儿干嘛,找罪受啊?”
“确实没什么好上的,”锦书垂下眼睫,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虾饺,语气带着点自嘲,“都快成办公室透明人了。”
清禾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所以你到底去干嘛呀?别跟我说你是真想体验生活。是不是……去看林妙琪了?”
林妙琪?
锦书瞬间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信息——对了,林妙琪签在了樊诚文化旗下!这位林家大小姐,放着自家产业不管,偏偏要闯荡娱乐圈,在靳氏的地盘上,可不就归樊诚管么?
难怪清禾会这么想。在外人看来,她这个前未婚妻杀到现女友的地盘上,怎么看都像是去砸场子的。
锦书心里翻腾,面上却不露异样,抬起眼,扯出一个略带讥诮的笑容,顺着清禾的话,用混不在意的口吻说:“我去看她干嘛呀?她要是真和靳暄和结了婚,按辈分,以后见了面,还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小婶’呢。我犯得着亲自去看她?”
她刻意加重了“小婶”两个字,带着居高临下,属于胜利者的调侃,试图将这个话题揭过,也掩盖自己对公司情况一无所知的窘迫。
清禾被她这话噎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竖起大拇指:“行,还是你狠!这话没毛病!”她接受了这个解释,觉得苏锦书只是无聊透顶,或者是去宣告自己的“主权”,便不再追问。
锦书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给清禾夹了块她最爱的鼓汁凤爪,转移了话题:“别说我了,快尝尝这个,听说这家的凤爪是招牌。”
心里那块石头却并未落下。林妙琪在樊诚……这无疑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又添了一重变数。她这个总裁夫人的身份,在公司里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忌讳;而林妙琪这个未来靳家孙媳的身份,恐怕在樊诚又是风光无限的存在。
她这个被架空的“小婶”,和那个正当红,背景强硬的“未来侄媳”……这关系,想想都觉得微妙又棘手。
林珍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混合着好奇与不易察觉的试探的语气,轻声问:“清禾,你……你觉得,我丈夫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不引人怀疑的打探方式。
清禾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眼睛瞪得更圆了,连忙摆手:“我可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后怕,“我只知道咱俩以前见着他都腿肚子打颤!以前靳暄和那渣男天天跟你屁股后面献殷勤,咱也就远远在宴会上见过他那位堂叔几次。我的天,那眼神,跟带了冰碴子似的,扫过来一眼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忒吓人了!”
她说着,还夸张地搓了搓手臂,仿佛起了鸡皮疙瘩。随即,她又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苏锦书:“不是吧苏苏?你都跟他结婚两年了,在一个户口本上躺了七百多天,你居然还不熟啊?这不行啊!”
清禾挤了挤眼睛,脸上露出促狭又暧昧的笑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这么一个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行走的男性荷尔蒙发射器,搁你家户口本上都两年了,见着你居然还跟小白兔似的,瞧你那点出息!”
玩笑归玩笑,清禾的语气很快又认真起来,她握住锦书的手,眼底带着真挚的担忧:“苏苏,听……听叔叔的话,好好过日子吧,别想太多了。”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叔叔他在里面,最希望的就是你能过得好,平平安安的。”
“叔叔”两个字,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苏锦书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知道清禾指的是她父亲苏淮安。连清禾都知道,父亲最大的愿望是她能安稳。
可是,这种被蒙在鼓里、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安稳”,真的是父亲希望的吗?还是……这本身就是某种交易的一部分?
从清禾这里,关于靳南尧的有效信息几乎为零,只有“可怕”、“有压迫感”这种模糊的印象。这反而让那个男人的形象在她心中更加神秘莫测。
他娶了她,给她优渥的物质,却让她在公司和家庭中都处于一种被孤立的状态。他出差连面都不露,只通过管家传话。他像一个幕后的操盘手,而她,连自己是他手中的棋子,还是别的什么,都搞不清楚。
锦书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复杂情绪,反手轻轻拍了拍清禾的手背,扯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嗯,我知道的。就是……随口问问。快吃吧,菜要凉了。”
她低下头,默默咀嚼着食物,味蕾却尝不出任何滋味。
清禾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好好过日子”、“别想太多”。
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锦书夹菜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状似随意地提起,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我昨天回苏家老宅了……真怀念爸爸在的日子。”
清禾的眉眼也瞬间柔和下来,带着深深的怀念:“是啊,以前多好啊,无忧无虑的。”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感慨,“说起来,还得感谢靳南尧,你家老宅才保得住。”
锦书的心猛地一跳,抬起眼,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等待着下文。
“当时苏叔叔的事情闹得那么大,风声鹤唳的,你家老宅也在被拍卖的名单上,我们都以为肯定保不住了。”清禾回忆着,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没想到,最后是靳南尧出手买了下来,而且直接就过户到了你的名下,说是……聘礼。”
聘礼?
这两个字像钟锤一样撞在苏锦书的心上。原来那栋承载了她所有温暖记忆的房子,是这样回到她名下的。不是没有被拍卖,而是被他买下,以宣告所有权的方式,送给了她。
“这个男人啊,”清禾总结道,语气复杂,“除了人是冷了点儿,让人琢磨不透,但这两年看下来,好像对你还不错?至少该给你的,一样没少。”
还不错……
锦书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是啊,在所有人看来,靳南尧对她不错。保住了她的家,给了她富足的生活,一个光鲜的身份。
可这种不错,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他买下老宅,是念旧情,还是用她无法拒绝的方式,将她与过去、与苏家更深地捆绑,同时也提醒着她,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来源于他的恩赐?
他对她物质上的纵容,与她情感上、社交上乃至工作上的极度孤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更像是圈养,而非夫妻之间的扶持。
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对苏家、对父亲有所亏欠?还是他和靳渊之间不为人知的争斗有关?
清禾无意间透露的信息,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安心,反而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更多、更深的涟漪。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正站在巨大的漩涡边缘,而靳南尧,就是那个隐藏在漩涡中心,掌控一切的人。
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了。靳南尧出差这一周,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想办法,找到突破口,哪怕只是窥见这迷雾的一角。
锦书抬起头,对清禾露出一个浅淡的、带着些微疲惫的笑容,轻声应和:“嗯,是啊……或许吧。”
“对我不错吗?”锦书轻轻嗤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抱怨,继续往下钩,“那怎么会让我在樊诚做个吉祥物啊?清禾,你不知道我今天去那边有多尴尬,简直像个透明人。”
她刻意将矛头指向靳南尧,试图引导清禾说出更多内情。
清禾果然上钩,急忙为靳南尧辩解,同时也透露出更关键的信息:“哎呀,那也不能全怪他吧!当初是你自己说在家待着无聊想去上班,是你公公靳渊先跳出来不同意的!说靳家的太太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最后还是靳南尧想出了这个折中的办法,才把你安排进自家的樊诚,想着在自己地盘上总没人敢给你气受。谁知道……后来会出了那种事!”
什么事?!
锦书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巨大的疑问几乎要冲口而出,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不能问!一旦问了,就等于承认自己“不记得”那件众所周知的事,所有的伪装都会前功尽弃。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混合着无奈和息事宁人的口吻,顺着清禾的话头,含糊地接道:“唉……谁知道呢。算了,都过去了,当初那件事……谁也不愿意发生的。”
她试图用这种模糊的共情,蒙混过关。然而,清禾的反应却异常激动:“什么嘛!你都受了那么大委屈,差点……现在还反过来为别人说话?苏苏你可真是太善良了!”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锦书,“要我说,那破公司咱不去了,受那窝囊气干嘛!”
铺垫到这里,清禾终于图穷匕见,她凑近锦书,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关切的光芒,压低声音追问:“不过说真的,当时具体到底怎么回事?姐妹,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林妙琪那个小贱人又作妖了?还是靳暄和那个渣男去找你了?当时传得风言风语的,但细节都没人清楚,可急死我了!”
锦书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清禾不仅不知道她失忆,反而认为她是受了巨大委屈的知情人,甚至还在向她打听具体的细节!
信息严重不对称,她此刻如同在悬崖边走钢丝,一句话说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适时地露出混杂着痛苦难堪和不愿多提的复杂神色。她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问了……清禾,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
她将那种受了委屈却不愿声张的隐忍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既符合她此刻在清禾眼中善良过头的人设,又成功堵住了清禾继续追问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