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燃》枫枝也

2、第 2 章

　　TNA总部东区。
　　黎明过后的天色如同被水洗过，光线透过云层，打在TNA东区那栋黑色的建筑外墙上。
　　玻璃反光中，城市轮廓如同静止的金属森林。
　　许岁拖着一身雨气，推门而入。
　　大厅的安检光幕自动展开，AI系统的扫描光自上而下扫过他三遍。
　　「身份确认：TNA特勤组成员，代号A-07。」
　　「检测到能量残留，类别：精神干扰。」
　　「警告：精神能量波不稳定，请前往医疗层进行校准。」
　　“我没事。”他懒得抬头。
　　AI无情回应：“系统没有询问是否有事。”
　　那冷淡机械音让人莫名有种被挤兑的错觉。
　　他揉了揉眉心，打算径直走过去，结果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
　　“哟，A-07，你这状态，看起来像是被人用脑子打了一顿。”
　　来人是枫筱栀。
　　她身穿TNA特战制服，半长的栗发挽在脑后扎成两条辫子，整个人像是冷冽与温柔并存的象征。
　　她看着许岁，眼神明亮，语气带着一点看戏的笑。
　　“任务残波。”
　　“任务？就是那次带着新来的情报官？云恪？是吧。”
　　“嗯。”
　　“听说那人从总部调来，履历档案被加密到A级。背景神秘到连刘知昱都不让查。”
　　枫筱栀歪头，“怎么样？配合得如何？”
　　许岁停顿两秒，吐出两个字：“能忍。”
　　“能忍？那说明你已经想打他了。”
　　“……”
　　她笑得更欢，“你知道吗？你这语气，和沈一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队？”
　　“对。她那会儿说‘能忍’，结果三天后直接拿风刃把我训练靶子削成了渣。”
　　“……”
　　许岁懒得接。
　　可还没等他找借口离开，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脚步声。
　　云恪出现了。
　　他拎着文件走来，外套未脱，风衣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痕。那种冷静从容的气场，让整个走廊的气压都无声变化。
　　他一眼就看见许岁，语气轻而温：“早啊，长官。”
　　“……别这么叫我。”
　　“那叫‘炸毛仔’？”
　　“云恪。”
　　“行，收声。”他举手投降，嘴角还是那种淡淡笑意。
　　枫筱栀眯起眼：“——你俩这气场，挺像我年轻时候认识的某两个人。”
　　“谁？”
　　“沈一临和我。”
　　空气短暂停滞。
　　云恪抬眉：“听上去像警告。”
　　“更像预告。”
　　枫筱栀转身离开，嘴里还轻轻哼了句：“别太像就好。”
　　许岁没接话，只低声道：“走吧。上级等着。”
　　“好啊，炸毛仔。”
　　“你——”
　　云恪轻笑，步伐平稳：“我闭嘴。”
　　可许岁知道，他那种“闭嘴”只是“嘴在休息，眼睛在找茬”。
　　会议室位于分部主塔的第七层。
　　室内冷白灯下，空气像被层层过滤过，所有杂音都被隔离。
　　沈一临坐在首席位置，身后是显示着任务回放的全息屏幕。
　　画面上，C-41在黑暗中崩解成光屑的瞬间，被无限放大。
　　“确认，”沈一临开口，语调如她的人——平静、精准，“C-41在与你们交战前已有精神封锁迹象。”
　　“他提到黎明组织。”云恪答。
　　“更准确地说，”礼简喻的虚拟投影亮起，她的蓝发在光中反射出柔和的冷光，“那是精神意识层留下的‘暗标’。”
　　沈一临：“具体分析。”
　　礼简喻指尖轻点，空气中展开精神波谱图。
　　那是一张复杂到近乎艺术的图像。
　　“暗标是一种信号印记，被黎明捕获或接触过的人会留下特征波。他们能远程唤醒目标，或让其自毁。”
　　“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动手，就能让目标消失。”
　　“是。”礼简喻点头，“C-41的死亡不是自愿，而是被触发的。”
　　她看了眼许岁，“换句话说——当时你们在他的精神网内，如果再晚五秒，现在你们也许不在这儿了。”
　　会议桌边一片寂静。
　　沈一临的指节在桌面轻敲了一下。
　　“黎明的触手伸得比我们预想更深。”
　　短暂的静默被刘知昱打破：“总部认为，黎明可能已渗透GBA技术部门。我们需要判断TNA是否成为他们的下一步目标。”
　　“他们不止渗透。”云恪轻声说。
　　众人看向他。
　　“他们在测试我们系统的内部信任度。”他抬眼，目光冷冽，“在让异能者质疑彼此。让TNA变成他们嘴里的‘控制机构’。”
　　沈一临神情不变，只道：“你是说，他们的目标不是人，而是信任本身。”
　　“没错。”
　　“那你建议？”
　　“钓回去。”
　　云恪轻轻一笑，那笑意没有愉悦，只有锋利。
　　“既然他们想看我们动，就演给他们看。”
　　沈一临看着他，语气淡淡：“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利用这次机会验证某些情报？”
　　“情报官都一样，”云恪坦然迎视，“喜欢在风暴里看清方向。”
　　短短两句，像在暗中交锋。
　　但沈一临只是微微点头：“好。行动代号——9268。”
　　她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回荡，如命令，又如冷铁落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城市西郊。
　　废弃教堂的钟声敲响。
　　空气里有灰尘的味道，光透过残破的彩窗洒在地上。
　　黎挚坐在最前排的长椅上，指尖摩挲着银色怀表。
　　克罗瓦站在他身后，黑发如墨，神情冷漠。
　　“他们开始怀疑了。”
　　黎挚垂眸笑：“很好。怀疑，是动摇的前奏。”
　　克罗瓦的目光掠过他肩头那座半塌的圣坛，低声道：“Eckart，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看火焰再次燃烧。”黎挚抬头，灰蓝色的眼中映出灯光，“那位火之子，该醒了。”
　　教堂深处，一阵轻轻的女声响起：“你还是那么喜欢玩危险的局。”
　　是伊薇特。
　　她倚在半塌的石柱旁，灰棕的发用黑丝带松松绑着，皮手套扣在指尖，笑容像带了点酒意。
　　一只漆黑的猫蜷在她脚边，眸色碧绿。
　　“霍索斯说，”伊薇特低头，语气懒懒的，“你这种笑法，通常预示有人要倒霉呢。”
　　“那他还真聪明。”黎挚起身，抬头望向破碎的穹顶。
　　“因为这次，倒霉的人——是TNA。”
　　克罗瓦抿唇：“你要动他们哪一支？”
　　“白曜组。”
　　空气微微一震。
　　伊薇特挑眉：“那可是沈一临他们的人。你确定？”
　　“正因为如此。”黎挚淡淡道，“他们还不明白，真正的净化，从来不靠光。”
　　他转身，视线越过教堂废墟，望向远处城市的高楼。
　　夜色在他的瞳中渐渐凝成一条细线。
　　“黎明，正在苏醒。”
　　怀表的指针在他掌心轻轻一动——
　　一缕精神信号，顺着电磁流蔓延至整个城市。
　　-
　　淮水市的黎明总是来得很慢。
　　城市像从深睡中挣扎醒来，光线从高楼缝隙里一点点落下来，混杂着雨后薄雾，给整条街镀上一层潮湿的银灰。
　　许岁踩着水汽从地铁口上来，在街角的咖啡摊前停下。
　　“黑咖，一杯。”
　　摊主眼神困倦，却熟练地按下按钮。
　　空气中迅速弥漫出苦味的香气。
　　他正低头操作，身后突然响起那个让他每次听见都想转身走人的声音：
　　“还是黑咖？”
　　许岁肩膀一顿。
　　他慢慢转过头。
　　果然——云恪站在他旁边。风衣半湿，领口微扬，像是刚从风里走出来一样。整个人冷冷淡淡，却又莫名地……让人无法忽视。
　　许岁“呵”了一声：“你怎么哪都能碰见我？”
　　“因为你每天都这么准时喝咖啡。”云恪语气平稳，“我只要稍微路过，就会遇到。”
　　“你话不少。”
　　“你也是。”云恪淡淡回。
　　许岁：“……”
　　摊主递来黑咖。
　　云恪点了一杯温水。
　　两人并排站着，像一幅奇怪的早晨街景。
　　过了几秒，云恪主动开口：“周默那边发了消息。”
　　“TPA？”许岁侧眼。
　　“嗯。他凌晨过去了。那栋老楼疑似发生异能失控。”
　　“又来？”许岁眉头微皱，“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起了。”
　　“第七。”云恪补充，“你昨天下午处理的那个女孩也算一起。”
　　许岁沉默了一瞬。
　　“她最后怎么样了？”
　　“稳定了。”云恪垂眼，“你救得快。”
　　许岁没接话，只轻轻呼出一口气。
　　雨后的空气凉得发冷，像能渗进骨头里。
　　他们的通讯器几乎同时响起——
　　TNA行动部的急促提示音。
　　云恪点开，简单而直接的调度指令蹦出来：
　　【全勤务组人员，立即前往淮南老城区第二生活圈。
　　TPA请求支援：范围疑似扩大。
　　请全员在十五分钟内到位。】
　　许岁抬头：“范围扩大到生活圈了？”
　　“情况可能很糟。那里大部分都是没有能力的平凡人。”云恪说。
　　“周默呢。”
　　“正在里面。”
　　许岁瞬间抓住重点：“只有他？”
　　“外勤小队跟着。”云恪望着前方人来人往的街口，“但信号开始不稳定了。”
　　那种微妙的不安感瞬间笼上来。
　　淮水市的异能暴走事件一直都存在，但一般规模小、范围有限，基本能被迅速压制。
　　——可一旦扩散到生活圈，这件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许岁眉峰紧绷：“走。”
　　刚想迈步，云恪突然伸手拦住他。
　　“等一下。”
　　许岁皱眉：“干嘛？”
　　“你先把咖啡喝完。”云恪淡淡道。
　　许岁：“……你有病吧。”
　　“你空腹喝黑咖会胃痛，等下战术移动的时候会拖慢速度。”
　　许岁整个人愣了两秒：“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细节的？”
　　云恪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往前走。
　　他没有回头，但语气像是提前算准许岁的反应：
　　“快点。我不想在前面等你。”
　　许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是亲密，也不是熟悉。
　　更像是——
　　一种被牵着往某个方向走的 déjà vu。
　　他不耐烦地捏了捏额角，喝了一半咖啡，把杯子塞进垃圾桶里，迈步追上云恪。
　　路灯逐一熄灭，天色彻底亮起来。
　　城市正在醒，而危险也在醒。
　　-
　　十五分钟后。
　　车辆封锁线外，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旧居民楼的墙体出现不自然的裂纹，碎石悬浮在半空中，像失重般轻微颤动。
　　整片区域都充斥着短促、刺耳的电磁噪声。
　　许岁与云恪检查完防护装备，一起穿过警戒线。
　　小队长迎上来：“许特、云特——你们来的正好！周默在里面，但通讯断了！”
　　“断多久？”云恪问。
　　“大概十分钟！”
　　许岁皱眉：“十分钟……？怎么会那么久。但以周默的实力，这对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抬头望向那栋老楼。
　　楼内有光在闪。
　　不是灯光，是异能扰动后的能量反射。
　　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黄色跳动纹理，像活物一样贴在墙内。
　　云恪打开腕上的扫描装置：“精神指数在涨。”
　　小队长急道：“但这个事件不像精神暴走，最初是实体能量外泄！”
　　“所以才不正常。”云恪沉声，“异能源头混杂，是我们没见过的模式。”
　　许岁已经开始往楼中走。
　　“我先进。”
　　云恪立刻跟上：“我与你一起。”
　　“我不是说让你——”
　　“万一你倒了，我还得拖你。”云恪语气淡定，“很麻烦。”
　　许岁：“……”
　　别把我想的那么菜行吗。
　　熟悉的烦躁、熟悉的无奈、熟悉得不合理。
　　他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场景……
　　他好像以前就经历过。
　　只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云恪扫过他一眼：“想什么？”
　　“想你别说废话。”
　　“那你等会别掉链子。”
　　“滚。这话对你自己说去。”
　　两人踏入那栋老楼。
　　空气立刻变得厚重、湿冷。
　　墙皮蠕动，能量像水波在脚边绕开。
　　一声金属撞击声从深处响起。
　　——是周默的方向。
　　许岁皱眉，刚想往前走去，云恪一把扣住他的手臂。
　　“你看。门呢？”
　　身后的门不知何时消失了。
　　“现在也退缩不了。走。”许岁边说边将便携式手枪和步枪背好。
　　两人同时冲向走廊深处。
　　光线在瞬间撕裂。

　　作者有话要说：
　　déjà vu是法语中“熟悉感"的意思，感觉好高级就写了: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