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孤单的影子》莓果酪

1、苏晓

　　九月的阳光透过四年级（3）班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小满正低头演算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教室里的喧闹突然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

　　“同学们，安静一下。”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响起，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女生。

　　林小满下意识抬头，目光落在那个女生身上。
　　她扎着一把紧绷的黑色马尾，头发干枯得发梢分叉，用一根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皮筋绑着，几缕碎发贴在额前。

　　最显眼的是她背上的书包——深蓝色的帆布已经褪色，拉链头不见了，只用一截红绳打了个简单的结，走起路来书包晃悠悠的，像是随时会散开。

　　“这是新转来的同学，苏晓。”李老师温柔地拍了拍苏晓的肩膀，“她从乡下转来，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大家要多照顾她。”

　　苏晓站在讲台旁，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大……大家好，我叫苏晓。”

　　话音刚落，她的乡音就引起了一阵细碎的骚动。后排的张浩和李阳交换了个眼神，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李阳甚至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低声说：“听着像唱戏的，怪别扭的。”

　　苏晓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嘴唇抿得紧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掉下来。

　　李老师把苏晓安排到林小满旁边的空位，特意叮嘱：“林小满，你是班里的小组长，多帮帮苏晓，让她尽快适应。”
　　林小满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复杂。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的排斥，也怕自己和苏晓走得太近，会被大家嘲笑。

　　苏晓坐下后，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放在桌肚里，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林小满瞥见课本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页角也卷了起来。

　　苏晓把课本摊开，手指在字里行间慢慢移动，看得很认真，只是偶尔会因为听不懂老师的提问，露出茫然的神色。

　　孤立的苗头，从第一节课下课后就开始显现。

　　苏晓想喝水，刚拿起水杯站起来，旁边的女生就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还故意把椅子往后拉了拉，挡住了她的路。
　　她愣了一下，只好又坐回座位，默默把水杯放回桌肚。

　　林小满看在眼里，想开口让那个女生让一让，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自己站出来，会被张浩他们盯上。
　　张浩是班里的“孩子王”，个子高，爱起哄，班里很多同学都怕他。

　　课间操结束后，更明显的排斥来了。

　　大家围在一起跳皮筋，苏晓站在人群外围，眼神里满是羡慕，犹豫了很久，才小声问：“我……我能加入你们吗？”

　　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跳皮筋的女生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
　　这时，张浩突然喊道：“别让她玩！她穿得那么土，会把皮筋弄脏的！”

　　“就是啊，说话还怪怪的，跟她玩没意思。”李阳跟着起哄。

　　其他同学也纷纷附和，有人甚至直接拉着皮筋走开了，留下苏晓站在原地，像个被遗忘的影子。
　　她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慢慢低下头，转身走到教室角落，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林小满好奇地瞥了一眼，发现铁盒里装着十几颗梧桐果，还有几缕晒干的稻草。
　　苏晓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梧桐果，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像是在看什么宝贝。

　　“这是什么呀？捡来的垃圾吗？”张浩突然凑过去，一把抢过铁盒，把梧桐果倒在地上。
　　果子滚得满地都是，有几颗还被他不小心踩碎了。

　　“你别这样！”苏晓急得站起来，想去捡，却被张浩推了一把，差点摔倒。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玩的都是垃圾。”张浩拿着铁盒晃了晃，然后把它扔到了垃圾桶里。
　　李阳在旁边拍手笑，班里不少同学也跟着笑，没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苏晓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捡着梧桐果，手指被地上的小石子硌出了红印，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没碎的果子放进衣兜里。
　　林小满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想起自己刚上小学时，因为胆子小，不会说普通话，也被同学孤立过，那种孤单又委屈的感觉，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可她还是没敢站出来。

　　下午的数学课，老师让分组做练习。林小满的小组缺一个人，李老师特意说：“让苏晓加入你们组吧。”

　　小组里的陈朵朵皱了皱眉，低声对林小满说：“别让她来，她肯定不会做，还得我们帮她，多麻烦。”

　　林小满犹豫了，她看了看苏晓，苏晓正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练习册，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被拒绝。
　　她心里一横，对苏晓说：“你过来吧，我们一起做。”

　　苏晓惊讶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连忙走到林小满身边坐下。

　　练习册上的题目有点难，苏晓看了很久，也没算出答案，急得额头都冒出了汗。
　　林小满想帮她，可陈朵朵却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声说：“别教她，浪费时间。”

　　她只好作罢，默默地低头做题。可她能感觉到，苏晓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练习册上，带着点渴望和无助。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回家。苏晓慢慢整理着东西，动作很慢，像是不想离开教室。

　　林小满收拾好书包，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苏晓正蹲在垃圾桶旁边，从里面捡起那个被扔掉的铁盒，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着上面的灰尘。
　　然后她从衣兜里掏出捡来的梧桐果，一颗一颗地放进铁盒里，眼神里满是珍惜。

　　林小满的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苏晓的梧桐果不是垃圾，那是她的宝贝。
　　她的乡音也不是笑话，只是她成长的印记。可班里的同学，却因为这些“不一样”，就这么排斥她。

　　走到校门口，林小满又回头看了一眼教室的方向，苏晓还坐在座位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忽然想起李老师说的“要多照顾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

　　也许，她不该一直旁观。

　　林小满攥了攥拳头，心里暗暗想：明天，要是再有人欺负苏晓，她一定要站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什么，但她知道，一直看着别人被欺负，心里的不安和愧疚，会比被嘲笑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