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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平西宁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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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西潼城,宁王府净心堂。
净心堂是宁王季堂曦的书房,藏在宁王府最深处的竹林后,青瓦白墙被翠竹遮去大半,连往来洒扫的仆役都只敢在院门外止步,府里人都知道,这书房是宁王的禁地!
宁王府的规矩极严,没有宁王特许的令牌,别说踏入堂内,便是靠近院门三尺,都要按擅闯禁地论处,府中上下,没人敢越这个雷池。
可此刻,竹影摇动的堂内,却有位男子正临窗饮茶。
他肤色白净,穿一身月白锦袍,袖口绣着暗纹流云,既不是王府常见的青灰仆役服,也不是僚属们穿的绯色官袍,尽显书生气质。
桌上放着只汝窑白瓷盏,茶汤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热气袅袅缠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他却似并不在意这书房的森严规矩,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盏沿,目光落在窗外的竹林里。
堂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是守院的侍卫按例巡查,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越来越近。男子抬手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茶盏碰到唇齿的轻响,在寂静的堂内格外清晰。
直到侍卫的身影掠过窗下,他才缓缓抬眼,目光扫过案上那本摊开的《六韬》,书页间夹着的,正是宁王季堂曦从不离身的和田玉书签。
他内心轻叹了一口气,他坐在这里喝茶已经一个时辰了,再喝肚子里就可以撑船了,可到现在为止,他却连王爷的衣角都没见到。
忽然书房外响起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他从脚步的快慢判断来人定然不是王爷。
果然推门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男子,来人身穿靛蓝窄袖长袍,腰系革带,表情肃然,那条革带看似不起眼,但他却知道那可不是一条普通的革带,而是一柄至柔至韧的软剑!
来人对白袍男子说道:“褚先生,王爷请您去马场。”
白袍男子名叫褚子瑜,字嘉木,是宁王府的幕僚。
褚子瑜虽然没有正式的官职,但他几乎每日都要来王爷面前点卯,按说是王府的常客,但去马场……
褚子瑜俊朗白净的脸上展开一个勉强的笑容,他抬起一只手捂住心口说道:“吴侍卫,我突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我能不去马场吗?你就当没有见到过我,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吧。”
来人名叫吴忧,是宁王府的一等侍卫,他那布满茧的双手、略黑的肤色和锐利如刀的眼神令人无法忽视,他视线掠过之处,带着犹如被饿狼环伺的压迫,即便不出手也令人不敢小觑。
面对褚子瑜的请求,吴忧不为所动,淡淡反问:“您说呢!褚先生,请吧?”
褚子瑜恨不得把迈进王府的脚挪回去,换个日子来多好,只怪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想他褚子瑜是以才学闻名齐山国,虽比不上“千机先生”之盛名,却也排的上前三,普天之下就没有他害怕的事情,除了宁王府的马场!
宁王府的后山有一处马场,足足占了半个山头,是季堂曦在潼城建府之初命人修建的,也是除了书房以外,他最常待的地方。
今日日光大好,本该是郊游踏青的好日子,若是能邀三五好友,提着两壶梨花白,一起去景阳山上游玩一番,喝酒畅谈、抒怀心意,简直人间美事!
可这一切只能想想算了!
褚子瑜一肚子苦闷的跟着吴忧来到马场,耀眼的阳光使他险些睁不开眼,他微微抬手用衣袖遮一遮,才能看清远处那纵马奔驰的身影。
只见马场之上,一人玄衣猎猎,高束发冠如墨玉缀顶。他跨下绝影马四蹄翻飞,奔雷掣电般掠过场中,人马身姿共铸一道挺拔剪影,矫若游龙入海,狂放不羁!行动间风华肆意潇洒,马似流星人似箭,身轻如叶恰似仙,即便看不清面容,那股睥睨天地的气韵,也能想象其天人之姿。
倏然间,马上之人一手挽弓,一手搭箭,绝影马仍在极速奔驰,蹄声震得地面微颤,他却稳如磐石,箭头已精准锁定靶心。
褚子瑜心头一凛,闭着眼都能断定,此箭一出必中红心!
可就在弦满欲发的刹那,那人手臂骤然偏转,方向陡变!只听“咻”的一声锐啸划破长空,利箭离弦如流星坠地,雁羽箭裹挟着裂风之势,堪堪从褚子瑜耳旁擦过,带起的劲风竟让他鬓发向后狂舞。
褚子瑜呆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他攒紧的掌心已出了一层薄汗,喉结因紧张而上下滑动。
吴忧同情的看了一眼褚子瑜,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褚子瑜就知道免不了要受这么一惊,他说了他不来的,非要他来。
他心中苦笑:都说奴才不好当,文臣又何曾好当呢?况且他连个文臣都不算!
“若是日后我来的时辰不对,恰赶上王爷在马场,吴侍卫直接打发我回去便是,褚某真是经受不住这般惊吓。”
若不是不愿更丢人,褚子瑜只怕要拿衣袖擦擦有些湿润的眼眶了,他不会半点武功,用公玉明安的话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杀只蚊子都要费把力气。
吴忧低头抿唇,遮住了微不可见的笑意:“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褚子瑜怎么还没习惯?王爷的箭术百发百中,绝不会伤着你的。”
褚子瑜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怎会不相信王爷的箭术,我是担心万一我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太紧张而稍微颤一颤,那现在怕是已经去和阎王下棋了。”褚子瑜白净的小脸惨白,额头的冷汗就没停过。
“不会的,王爷有分寸。”
吴忧只觉得褚子瑜胆子忒小,在吴忧看来,王爷无所不能!这点小小箭术王爷手拿把掐,根本不在话下。
褚子瑜趁吴忧不注意,微微撇嘴,他觉得自己迟早要死在王爷的箭下,不管是被吓死的,还是中箭而死,总归都是个死。
他望着季堂曦的仙人之姿,忍不住暗暗感叹:宁王季堂曦在齐山国当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昭帝膝下有四位皇子,然并非都足堪大业。
太子为人虚伪,且才智疏浅、心胸狭窄,虽表面上惯于做出一副礼贤下士、广揽英才的模样,但实际上刚愎自用,并不信任那些投其门下的士子。
卢王为人谨慎,城府极深,听说他幼年时放荡散漫,但自从去了封地沐洲后,便极少听到与卢王有关的传闻。相比宁王的卓越功绩,卢王则低调许多,虽然他母妃是宠冠后宫的张贵妃,但卢王在京城时虽放荡,却从不仗势欺人!
还听说卢王为人异常冷漠,与他无关的事从不参与,有人说卢王冷血,没有心怀天下的胸怀,也有人说卢王清醒,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无论如何,若说卢王没有野心是绝不可能的,这些年他徐徐图之,一步步掌握实权的事实不可否认。
九皇子年幼,且母妃位卑,没有强劲的母族支持,也还未获得朝臣的重视,暂可忽略不计。
在所有皇子中,掌管兵权的只有宁王和卢王,而宁王兵力更盛,与卢王从未参军不同,宁王少年时便名动天下,德行兼备、文武双全!
他放弃锦衣玉食,自请从军,与敌军交战之时,多次孤军深入,擒拿北狄将领,后来更一举扫平边境战事,令北狄和西戎闻风丧胆!宁王被敌军视为齐山国最大的威胁,却被齐山国西北边境的百姓视为守护他们的神明!
宁王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若不是敬容皇后早逝,那他才应该是太子,可惜风起云涌之间朝堂变化万千,自敬容皇后去世后,宁王便自请戍边,再未踏足过京城。
齐山国国境共有三股强军守边,除了西北的宁王,南方的卢王,还有东部边境的“战神”白克之,他是现任兵部尚书白东生的侄子,白家是将门世家,自开国以来名将辈出,其中白家军的“凌云骑”战无不胜!白家掌管过禁军、扫荡过叛乱,立下赫赫战功,数十名白家子弟为国殉难,用生命捍卫着齐山国的江山!他们只忠于天子,不参与任何党派。
皇子守边原本是昭帝的私心,他认为这样既能磨炼儿子,也能固守边境,但如今宁王的权利如此强盛,掌管齐山国半数兵权,引来各方忌惮,尤其是太子一党,以肖皇后和肖自成为首,多次给宁王制造麻烦,但他们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角,隐在水面下的还有哪些势力,则未可知。
吴忧轻轻撞了一下褚子瑜,打断了他的神思,褚子瑜赶紧回神,他抬眸望去,正瞧见宁王利落的翻身下马,向这方走来。
褚子瑜赶紧整理了一下鬓发,顺手抚平衣角,然后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
王府人人皆知,王爷好骑射,骑术和箭术都非常了得,这么多年,他在军中的功夫没有丝毫落下,有时兴致来了还会找人比个胜负,可关键是谁能赢得了他呀?
不对!倒是有一个人敢赢他,只不过那人有大半年没回来了……
一双绣着暗金云纹的黑色马靴骤然落在褚子瑜眼前,靴筒上的云纹透着几分凌厉贵气,只听那双靴子的主人问道:“嘉木,面对本王的箭,你愈发沉稳了,有进步。”
褚子瑜字嘉木。
褚子瑜已经收起沮丧的情绪,他嘴角带笑:“是王爷的箭法天下无双,跟臣没什么关系。”
宁王对这样的溜须拍马嗤之以鼻:“呵,嘉木越发油滑了,你今日所来为何事啊?”宁王的声音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沉稳,又带着意气风发的朗润。
褚子瑜还是不敢抬头,他面对王爷,每每总有泰山压顶的感觉,令他直不起腰。
褚子瑜老实的看着地面,从袖中抽出一张图,双手举过头顶:“关于昨日在城中抓住的那个北狄奸细,臣和葛昭将军连夜审讯,据其供述,他们这伙人是为了连机火弩图而来,但属下觉得……”
褚子瑜手中的图纸被抽走,那双黑色马靴往蔽日亭的方向走去,褚子瑜赶紧低头跟上。
“觉得什么?”
褚子瑜谨慎的回答:“属下觉得这伙人并非是为了连机火弩图,而是为了‘蓝田生烟’来的。”
“蓝田生烟”本在余姚的闻人氏手中,但传言闻人氏在二十多年前遭人灭杀,全家死绝,后来“蓝田生烟”便下落不明,近日忽然有传闻“蓝田生烟”在平西出现,引发各方势力的关注。
褚子瑜明白这是针对宁王府的陷阱,幕后主使可能是太子的人,也可能是卢王的人,目的是为了把各方的视线引到宁王身上,引入平西,制造混乱,让宁王自顾不暇,分身乏术!
据他所知,太子和卢王同时也在派人秘密搜寻五块奇玉,毕竟谁能先找到玉玺,谁就能顺理成章的执掌皇权!
宁王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脖子落枕了吗?还是地上有金子?”
褚子瑜愣了下,赶紧站直了身子,抬眸道:“臣没有,让王爷忧心了。”
褚子瑜望着眼前人,心头忍不住感叹老天的偏私,即便他身为男子,目光落在季堂曦身上时,也忍不住失神。
民间早有传言,宁王季堂曦乃齐山国第一美男子,这话半点不虚,满朝皇子中,唯有他的容貌能称得上“冠绝”二字!他立在那里,自带一股清贵出尘的气韵,眉眼俊朗得似被匠人精雕细琢过,却又不失男子的英挺,身姿如林间苍松般挺拔,脊背笔直得透着股风骨,可周身气质又像陈年琉璃盏中盛着的佳酿,温润醇厚,让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越看越觉心折。
褚子瑜自认样貌也算周正,可此刻站在宁王身侧,只觉自己如同粗瓷瓦罐旁的顽石,与他那如玉如松的风姿比起来,竟是云泥之别,连半分可比性都没有。
不过宁王最为整个齐山国百姓所熟知的,恰恰不是他的美貌,而是他累建战功、名扬天下的英武才能,在他的治理下,平西这个边陲之地只用了短短十年,便从物资贫乏,百姓生活拮据,到如今市井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季堂曦嘴角只极轻地勾了一下,那弧度淡得像落在茶盏沿的一缕热气,转瞬即逝。
可褚子瑜心头一紧,他太清楚这细微动作的意味,自己又被这位王爷不动声色地笑话了。
旁人总说宁王温和似春日暖阳,唯有褚子瑜知道,从沙场中拼杀出来的人,怎么会温和呢?这份“温和”不过是层温润的玉壳。一旦真动了气,他眼底那点暖意会瞬间褪得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如寒潭般的冷厉,连周遭的空气都似要凝住,那股雷霆之怒,便是远远瞧着,都能让人骨头缝里冒寒气。
褚子瑜可没胆量去触这个霉头,哪怕遭殃的不是自己,单是撞上那阵仗,都足够他心头发颤,连呼吸都得放轻三分。
此刻季堂曦正端着盏青瓷温茶,指尖搭在杯沿,动作慢得像在赏玩杯中的茶叶浮沉,每一次抬腕、垂眸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贵气。
他身后的吴忧身姿笔挺如松,却连呼吸都压得极轻,更衬得季堂曦周身那股静时如玉,动时生威的气韵,愈发让人不敢轻易惊扰。
季堂曦随口道:“坐下说吧。”
“是。”褚子瑜不比武将,他只是个文弱书生,从进马场到此刻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属实又累又渴。
他在王爷下位坐定后,吴忧给他奉上一盏茶,只是这茶水还没入喉,就听见王爷问道:“北狄人为何会寻找蓝田生烟?他们又是替谁卖命?”
“万安候与北狄人素有往来,据书辰传回的消息,此次军粮补给不到位,便是万安候从中作梗,依属下看,蓝田生烟出现在平西的传言,极有可能是万安候的手笔,万安候肖自成是太子的舅舅,此事应当与太子也推不开关系!他们先放出迷惑人心的消息,制造混乱,实则是联合北狄人趁机来此探探虚实,看王爷手上到底有没有密匙?有多少?”
季堂曦自始至终面不改色,只在听到一个名字的时候眼神微微闪烁了下,他放下茶盏,又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指谁?褚子瑜心知肚明,赶紧回道:“书辰说要去一个地方,暂不回潼城。”
公玉明安字书辰。
季堂曦听了此话,静默不语,这个沉默的气氛让褚子瑜心提了起来,王爷不说话的时候连树叶都不敢随风摆动。
就在褚子瑜紧张的快要冒汗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犹豫道:“听说书辰她……绑了肖铎,还派人把肖铎带回了平西。”
万安候可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的爱子被劫走,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季堂曦喉间低低滚出声笑,那笑意中裹着漫不经心的纵容:“绑了就绑了,肖铎一直不学无术,缺德事儿没少干,让他吃点苦头也没什么,肖自成最疼儿子,如此一来,不仅军粮的问题解决了,肖自成还得亲自来平西接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到时候他若不脱层皮,焉能活着离开平西?我也要让他尝尝被捏住咽喉的感觉!”
褚子瑜从季堂曦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瘆人的意味,他忽然有些同情即将自投罗网的万安候。
“那个北狄人还得继续审,他肯定还有同伙,让吴愁带人把平西翻个底朝天,必须揪出所有可疑的人!平西绝对不能有北狄的奸细!”
“明白,我现在就回去继续审,定然问清楚他们受何人指派!”
“嗯,去吧。”
“是。”
褚子瑜大舒一口气,转身欲走。
季堂曦忽然喊住他:“站住……”
褚子瑜刚迈出去半只脚,靴底还没完全沾地又收回来,老老实实钉在原地。
他瞟见季堂曦正垂着眼,指间捏着串紫檀木佛珠,颗颗圆润光洁,想来是常年摩挲的缘故。他拇指指腹正慢悠悠蹭过一颗珠子,动作轻缓,却带着种不容错辨的掌控感,连那串佛珠似都沾了他周身的气韵,静静躺在掌心。
季堂曦问:“舟儿最近的课业如何?”
褚子瑜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褚子瑜斟酌措辞:“挽舟公子天资聪颖,再加上勤奋好学,课业从不需臣督促,讲一知十,举一反三,日后定为社稷栋梁之才。”
季堂曦眼含笑意,满意的点点头:“即便聪慧,也还是小孩子心性,你作为他的师父,一定要对他严格约束、善诱言行,不可过度放纵。”
褚子瑜赶紧道:“王爷放心,臣一定会尽心教导挽舟公子的,绝不辜负王爷的厚托!”
公玉挽舟是宁王季堂曦的义子,也是公玉明安的亲侄子,现年九岁,师从褚子瑜!
褚子瑜在齐山国是仅次于杨苏的第二谋士,想要拜师褚子瑜的学子怕是要从潼城排到京城了,可他的性子散漫,喜爱玩乐享受,不愿做学究,因此从不收徒,惟有公玉挽舟他不得不收!
犹记七年前,那时褚子瑜还只是王府的一个普通门客,听说王爷从京城带回来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那女子和孩子的身份,结果还没等大家弄明白,王爷就宣布要将那个孩子认为义子,并且还要举办隆重的仪式,宣告天下!
后来大家才知道,那女子竟然是前尚书令公玉宏的孙女,前兵部侍郎公玉朗的女儿,公玉明安!而那个孩子就是公玉家唯一的血脉!
不同于公玉明安无名无分的来到平西,王爷让所有人称呼公玉挽舟为小公子,还精心挑选了最细心的侍女和最得力的侍卫,来照顾小公子。
待到小公子三岁时,王爷亲自对王府所有的幕僚和门客进行考核,最后选出他褚子瑜为小公子传业授课。
褚子瑜初时对这个小公子只是完成任务似的简单授课,板板正正的不出差错就好,可没想到小公子天资聪颖、天赋极好、一点就通,小公子四五岁是便常常与褚子瑜对谈辩论,有时甚至让褚子瑜那张巧嘴也张口结舌,褚子瑜对思维敏捷的小公子越来越喜欢,后来便将自己所学都费尽心思的融贯在日常教学中,不遗余力的教导公玉挽舟。
他面对机灵讨巧的公玉挽舟时,不无感叹:这小子与他姑姑真是像,简直像极了!
季堂曦发话:“去吧。”
褚子瑜这次真的走了。
等褚子瑜走远后,季堂曦吩咐吴忧:“给书辰修书一封,让她记得生辰前务必归来,就说……舟儿想她了。”
“是!”
吴忧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早已把他的情绪摸得通透。方才听闻公玉姑娘暂时不回,他一眼便瞧出王爷心头不快。
往日里王爷素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再大的事也只藏在眼底,可方才那瞬间,王爷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眉峰也悄悄蹙起,连说话的语调都沉了半分,那点情绪明晃晃地摆在脸上,与平日的不动声色判若两人!
吴忧瞧着褚子瑜方才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心里门儿清,定是褚子瑜也瞧出王爷情绪不对,才借着问询的由头赶紧躲开了。
他心下暗自琢磨,王爷的不快倒不是没缘由,公玉姑娘离了平西大半年,除了差人递回两封公文,说的也都是正事以外,再未传回只言片语。
即便是府里小公子念着她,她也绕开王爷,只肯通过褚子瑜传话,这分明是刻意躲着王爷,既不肯归府,连信都懒得回。
可先前却不是这般光景,自打公玉姑娘当年进了王府,这些年里,她对王爷的心意,明眼人都瞧得真切。
王爷处理公务到深夜,她总温着茶候在偏厅,王爷出巡遇着风雪,她提前备好暖炉跟在身侧,府里下人们闲聊,也都默认公玉姑娘与王爷是心意相通的一对璧人。
怎料自一年前起,一切忽然就变了,公玉姑娘对王爷变得极为冷淡。
这转变的缘由,吴忧揣度了许久也没个头绪,但他敢肯定,褚子瑜一定知晓,毕竟这大半年来,公玉姑娘唯一肯多联系的人,便是褚子瑜。
眼瞅着公玉姑娘的生辰就在下个月,王爷早在两个月前便派人为公玉姑娘备下了生辰礼,如今她一句“暂不回府”,王爷心里落了空,怎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