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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山洞的神秘人 ...

  •   太阳升起来了,对每个地方的人都是一样的关照,每个村里的土房表面都晒得发热,看起来更硬实。
      日战区的村庄分为两类,一种是被扫荡过的,惨不忍睹,另一种是没有被扫荡过的,勉强度日。
      张九虎所在的村庄暂时属于后者,村民们一天一天按部就班地忙碌,心里感到踏实。
      由于父亲早年病逝,刚懂事的张九虎就要帮着妈妈干活,偶尔还要带着妹妹。随着一点点长大,十七岁的张十虎已经成长为家里的顶梁柱,不再让妈妈和妹妹干累活。
      他家的土房比别人家里从外面看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房里的粮食就少多了,这种贫苦的生活,没有让张十虎怨天尤人。他经常用家里的母羊产的奶和村里有孩子的人家换点口粮,日子还算凑合。这两只羊,是他们家最大的财富,也是他的爸爸打拼到最后留下的念想,因此他很爱护这两只羊。只要不是农忙,他就会带着羊儿去山坡上放养一会,那里有他们爱吃的草。
      又开始了平常的一天。
      张九虎家的土房里面应该是不热,外面不见一人,门口的地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杂草,旁边的有个小菜园,菜品不多,但旺盛得不得了,叶子上还有刚刚浇过水留下的水珠,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一个男孩走了出来,体型偏瘦,一身深灰色布衣十分宽松,脚尖顶破了鞋面,算是可以凉快点,皮肤黝黑,但是一头短发让他看起来很有精神。他出来后从门口的水桶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喝下去,对这份凉爽很满意。这是浇完菜园后刚从水井里提上来的,他必须要把水桶装满,因为他马上就要出去了,而且时间很长,担心妈妈在家用水会不够用。
      “妈,菜园浇完了,我去放羊了。”张九虎放下水瓢,朝着屋里喊道。
      “好,早去早回。”屋里的女人回应道。
      “中午我不回家了,你和妹妹吃,不用留我的饭。”张九虎说。
      “又不回来了。”张母言语里透着埋怨,可她心里很清楚,儿子这样做,是为了给家里省点粮食,自己在外面凑合着,经常饿肚子,她明白,但她不能说出来。
      “不回了,我在山上待久一点,让羊多吃点,多产点奶。”张九虎说道。
      “那你把这几块饼带着,中午吃。”张母手里拿着馍走出来,已经用白纱布包好了。
      “哎呀,妈,不用,我有吃的。”张十虎手往外推。
      “你有什么吃的,那山上能有什么,你和羊一样吃草啊。”张母翻眼瞅他。
      “哈哈,哥哥要和羊一起吃草。”屋里的妹妹也出来了,就是要凑这个热闹。
      张九虎对这个妹妹无语,双手掐腰,“谁说我要吃草了。”
      张妹做了个鬼脸,“你呗。”
      张母在一边笑,兄妹俩打闹,她从来不管。
      “羊吃草,我吃桃。”张九虎说着说着就转身指向了那棵比自己还大的桃树,结出的桃子熟了不少。
      “吃桃子又不管饱,听话,拿着。”张母硬塞过去。
      张妹在一旁附和着,“是啊,哥你就拿着吧。”
      张九虎有理有据地解释道:“妈,不会的,桃这么多,我多吃几个就好了,饿不着的,再说夏天吃桃更有营养。”
      “妈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不知道能不能吃饱。”张母反驳道。
      “我就是小孩子啊,能吃饱的,你拿回去吧,我去摘桃子了。”张九虎从旁边找个小布袋子,跑去桃树下装自己的午餐。
      “哥,我来帮你。”张妹已经十五岁,因为哥哥的爱护,比周围女孩子白了点,衣服上的洞少了点,更明显的是个子没有因为营养过于不足而矮小。她就捡着上面晒阳光足的大桃子摘,往袋子里放。
      “不行,小妹,这个太大了,装不下。”张九虎故意说道,然后把她拿来的桃子挨个“批评”一番,“这个也不行,太大了,还有这个……快,小妹,这大的你留在家和妈一起吃吧,我这够了。”
      张九虎利索地缩紧了袋口,留着张妹怀里抱着大桃子,一脸无奈。
      “哥,你耍赖。”
      “去屋里吧,妈,我走了。”
      张九虎带着两头羊出发了,高兴地出发,他的计谋又成功了,只不过他不知道他的目的在妈妈心里一清二楚。又是一天放牧,今天可以确定的是羊儿们大饱一餐,至于他这个牧羊人,可能会饱,还得看他运气吧。幸好家里有一颗桃树,幸好这是在夏天,其他季节,张九虎再好的运气都喂不饱自己。
      “九虎,放羊去啊。”吴大婶满脸笑容,迎面走来,正在端着一盆衣服去塘里洗涤,很多人都是去塘里,水干净手脚放得开,他家的衣服早已经被妈妈端去洗过了。
      “是的,吴大婶。”他回道。
      “这羊羔子,肥着来,你喂得真好,赶明我也来挤点奶尝尝。”吴大婶打量它们,说道。
      “好,我当场给你挤新鲜的。”张九虎说。
      “行,这娃办事就是实在。”吴大婶好像已经喝到了鲜美的羊奶一样,高兴地走了。
      张九虎继续向前,李大爷的孙子正在路上爬着玩,浑身脏兮兮,手指上沾满了泥土,混合着娃娃的唾液,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很开心。看到我,他坐了起来,带着一股奶音,用手指着说道:“虎子哥,好大的羊。”
      “是羊大还是我大?”张九虎把他往路边移了一下,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娃娃,起了逗趣。
      “你大,你好厉害,羊都听你的,你带它去哪?”娃娃慢吞吞地说道。
      “它们饿了,我带它们去吃饭。”张九虎说。
      娃娃摸摸自己的肚子,小号的短袖遮不住圆乎乎的肚子,“我也饿了。”
      “哎呀,小祖宗,你跑到路上干啥子?”李大爷急忙地跑过来,一把抱起娃娃,拍了一遭他身上的灰尘。
      “爷爷,我饿,我要吃羊。”娃娃说。
      两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李大爷说:“多谢了,虎子,他太皮了。”然后抱着娃娃,“走,咱回家吃馍馍,跟你虎子哥拜拜。”
      “没事的。”张九虎说。
      继续走在这条路上,张九虎遇到了不少熟人,都是在农田里一起耕作的熟悉面孔。他们趁着没有到大中午之前四处跑着,寻找赚钱的希望,把该办的事办了。
      山坡的土壤并不肥沃,不少石头漏出地面,但是很少有人喂养牲畜。相比于任何一条乡间小路,这里就不热闹了。
      羊在山坡上边走边吃,不用张九虎过多关注,它俩很乖,舍不得离开主人的视线。
      而他呢,可以睡觉,可以思考,可以自己找游戏自己玩,或者可以编织小东西。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可以遮阴的地方进行,他已经是这座山坡的常客了,有这个地方。定居点是一处山洞,还有一棵树守护出口,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暴雪,都可以待在里面。
      今天他没有进去,洞口的风已经很凉快了,他坐在这里,可以看到很多户人家,包括自己的家;看到很多庄稼地,包括自己的地。她们在房里,妈妈可能在编织,可能在缝补;小妹可能在旁边学家务,可能在玩耍。而田地里的庄稼,绿油油的,完全不输于周边农家长者的手艺,现在全是他的功劳。他很骄傲,可以靠自己将这个家撑起来,虽然不能像其他孩子从小到大到处玩耍,他知足了。
      早上他并没有吃饱,提水浇菜园,又走路爬山坡,耗了不少。坐下来看来看去也是会消耗能量,离中午还有短时间,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他想着再撑一会,肚子不愿意,又叫了一声。
      那就不能等了,早吃晚吃都是吃。
      他拿出旁边的袋子,掏出一个桃子,手搓一下皮就算干净了,上去咬了一口,香甜水嫩,太美味了,三口就能吃完一个。
      “真好吃。”他高兴地说道,然后把桃核埋在土里。这几年已经埋了不少,就是没有发芽的,不然在这里都可以随手摘着吃了。
      一个桃子可以维持一会,他不打算继续吃了,准备躺一会。
      这一躺下去,哪哪都舒适了,尤其是整个脊背,都放松下来,享受这短暂的饱腹感。
      突然,背后隐约好像有什么声音,是他神游之后的幻觉吗?不是,他还很清醒。
      他没有动,屏气凝神感受着,声音还在靠近,非常厚重。
      张九虎听着像是山洞里传来的,想一探究竟。
      他贴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往里走。洞不深,在这土丘之上才勉强算是个洞。
      那种声音消失了,他继续走,眼睛很警惕,万一是个什么大灰熊,跑的也能及时一点。
      在一个角落里,张九虎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体型和自己差不多,头朝下,两只手向着洞口的方向无力地扒拉。他细细打量,一身普通的布衣,但是比自己身上的好看多了,“喂,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陌生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手掌往上伸起,像是在求救一般。
      张九虎看出这个人非常虚弱,造成不了威胁,弯下腰去扶起。
      一碰衣服,张九虎就感受到了血渍的潮湿。看着手上的血迹,张十虎吓得“啊”了一声,向后退去,只听那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来声音,“别…怕…是…好…人。”
      听着熟悉的家乡话,张十虎心里的紧张缓了不少,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受伤,但是在这个外敌入侵的战乱时期,受伤的总是中国人,既然是中国人,他就一定不能放任不管。
      张十虎又上前去,用力扶起他坐了起来,发现他右肩中了一枪,流了很多血,衣服和地上染了一大片。
      “枪!”张十虎余光瞟了一眼靠里面的地方,很像一把长枪躺在地上。
      他伸手拿起来,有点沉,上面依然有血,“你怎么会有枪,说。”
      “军…人。”他干燥发白的嘴唇粘合在一起,艰难地说道。
      张九虎暂且相信了他的话,眼前要紧的是怎么帮助他,自己啥都不会。
      还没有等他想出来什么,陌生人的嘴巴微微蠕动,“饿。”
      一个简单的字,给张九虎指明了方向。
      “好,等我一下。”这件事可以做到,张九虎跑了出去,正好有美味的桃子可以给他吃。
      陌生人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安稳多了。昨晚去伏击日军,战友们都牺牲了,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找到了这个安身之所,由于一路上大量出血,一晚上过后非常虚脱,正需要一些食物,补充能量。可在洞里的他无法行动,话都很难说,可以说是已经失去希望了,他虽有不甘,想继续打鬼子,但是十有八九生命要终结于此。幸亏还有点意识,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激起了他求生的欲望,身体窜出来一股劲,回应着张九虎。张九虎的回应,又给了他更多的力量,他眼睛眯着看着洞口,等着张九虎拿着食物进来。
      张九虎此时不再大大咧咧,在外面细心地清理桃子上的脏东西,拿到陌生人的面前,“来,吃吧。”
      陌生人却无法张大嘴巴咬下去,张九虎只得继续剥掉桃皮,将果肉贴上他的嘴唇,“这下可以了,你尝尝。”
      陌生人轻轻咬了点柔嫩的果肉,尝到了水蜜滋味,像打了肾上腺素般,一口比一口大,慢中变快地吃完了一个桃子。
      张九虎满意地问道:“还要不要了。”
      陌生人点点头,现在已经恢复一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张九虎出去的背影。
      张九虎剥完桃皮,自己也有点饿了,揉了一下肚子后跑进去,“来,快吃。”
      陌生人吃得很香,吃完了第二个后,嘴巴的情况改善了很多,“谢谢。”
      听到了道谢,张九虎眯起了眼睛,“没事,你真是当兵的吗?”
      陌生人缓缓说道:“是的,我是国民革命军一四五师的李光台。”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不是很多人都撤退了吗?”张九虎问道。
      “我们一四五师没有撤退,”李光台尽力把声音放大,像是在伸冤一样,“师长牺牲后,剩下的人走散了,我们有十几个人组在一起,坚持打鬼子。一听到鬼子会去哪里扫荡,就设下埋伏偷袭他们,战友越来越少,昨晚设了埋伏,我的战友都牺牲了,剩下我中弹逃到这里。”
      “你们真厉害。”张九虎夸赞道。
      可能是话说多了,李光台咳了一下,肩膀上又有新鲜的血液渗出。
      张九虎着急说道:“怎么办啊,我只能给你剥桃子吃,不会治病。”
      “没事的,你有夹子和锋利的刀吗?我自己来。”李光台问道。
      “没有。”张九虎不假思索,家里的东西他都能倒背如流。
      李光台不说话了,试着瞥一瞥自己的伤口情况。
      “来,我扶你一起去看郎中吧。”张九虎弯身去扶。
      “不行,大白天会让人看见的,搞不好还会连累你。”李光台说。
      “那怎么办,你这伤好严重,不能再等了。”张九虎说。
      “谢谢你了,等到晚上再看吧。”李光台说,然后闭上眼睛沉默了。
      张九虎是个急性子,伤患不急,可他等不了。他想了想,必须去看郎中,既然不能出去,那就把郎中找来,“你在这休息,别乱动,我去找郎中过来。”
      一说完,就跑了出去,张九虎站在洞口,犹豫了,左边望了望,自己村子很近,但是郎中去镇上买药的时候被日本兵打死了,现在大家看病都去别的村子。右边望了望,这个村子从山上直接过去的路没有走过,从下面绕又太远。
      不管了,只能去山丘的那边,新的路线也得尝试,不然来回太花时间了。他在心里这样计量了一番,一咬牙,跑了下去。
      路况出乎意料的好,还有别人踩踏的痕迹,他走得很顺。
      来到村口,他满眼的熟悉,以前妈妈带他来过几次,后面自己也来过。
      可是他走了一段路,熟悉感一点点不见,因为他没有去过郎中的家。一路上问了好几个人,摸索着前进。来到了一条笔直的路,和路人描述的一样,他欣喜地跑过去,“王记医馆”四个大字工整地刻在木板上,挂在柱子上。
      一进门,看见简陋的门房里有三个人在等待抓药,张九虎谨慎地待在一边,寻找和郎中单独说话的机会。
      那三个人,依偎在柜台旁,聊得很开,从脸色看都不是大病,张九虎听到了关于李光台的事情。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说道:“你们听说没,日本人昨天晚上又受到埋伏了。”
      光头大叔拍案道:“埋伏得好啊,打死那些狗娘养的。”
      胡子叔说:“才死十来个鬼子,唉,太少了,听说埋伏的义士就剩一个了,受了伤逃跑,现在不知道在哪藏着,日本人都贴悬赏令了,真可惜。”
      张十虎心头一紧,默默听着。
      戴草帽的大爷说:“贴悬赏令有什么用,谁赚那亏良心的汉奸钱。”
      胡子叔愤愤不平,“你说的不对,汉奸还少啊,县城里鬼子司令部走来走去的中国人你不知道吗?”
      光头大叔吐了口唾沫,“畜生啊,那些人都是。”
      胡子大叔嘘声,“别说这么大声,搞不好被谁给你举报了,大祸上身。”
      戴草帽的大爷发起愁,“义士越来越少了,我们这平头老百姓怎么办?”
      胡子大叔说:“你就干着急吧,听说鬼子们最近每天都派出好多人,一波接一波地出来抢东西,都快到我们这了。”
      戴草帽的大爷不解问:“我们这有什么好抢的,庄稼没有几块,人穷得叮当响。”
      光头大叔说:“你看你说的,蝇子再小也是肉,总比他们饿着好吧。那春收的粮食不都还剩点吗,要藏好了,这要是被抢了去,明年不定又种不上了。”
      戴草帽的大爷说:“说得对,我回家让老伴放灶台里。”
      王郎中已将三人的中药打包好,挨个发放,“这是你的,这是你的,这是你的,虽然是夏天,也要忌凉,少接触凉水凉饭。”
      郎中是一位中年人,戴着老旧的眼镜,比起风吹日晒的张九虎,脸上自然白一点,脸上的皱纹不像就医的农夫大叔们那样深,一身长衫皱皱巴巴,也能看出一点秀气。
      那三人告别走后,张九虎凑了上去,“你是王郎中吗?”
      王郎中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不出意外,我就是王郎中,这位小哥什么事,看病吗?”
      张九虎头伸过去,小声地说“我找你给一个人看病。”
      王郎中问道:“什么人,什么症状?”
      张九虎看了门外一眼,有来回的行人,严肃地说道:“这里不方便,我们去里面说。”
      王郎中乐了,尽管不知道眼前的男孩葫芦里卖什么药,并没有什么兴趣,“小哥,有什么事情在这就可以说,不用这么神神秘秘的。”
      张九虎着急了,直接贴着腹部做了个手势,“那个人有这个。”
      这个简单的手势,只要是会说话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在这种危险时期,大家都是闭口不提,生怕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而现在,仿佛祸要自己跑上门了。
      王郎中震惊,赶紧收起了他的手势,“可不敢在这胡说。”
      张九虎急得跺脚,又不敢大声说,“真的,我都摸了,铁家伙。”
      王朗中领着他,“走走,里面说。”
      来到里屋,王郎中着急问道:“你不要命了,小小年纪什么都敢碰。”
      “我是偶然碰见的,那人伤得很严重。”张九虎说。
      “快说说是什么情况?”王郎中说。
      “来你这看病的几个人聊天提到的昨晚埋伏鬼子的义士,就是那个人,那个人是国民党的兵,现在中了枪躺在山坡的洞里,流了好多血,你快去救救他。”张九虎说。
      王郎中没有回答,想想自己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条件可以治疗他,取子弹,缝伤口等。
      看到他的沉默,张九虎疑惑地问道:“打鬼子的中国人你不救?”
      王郎中解释道:“不是不救,我拿什么救,我这是中医,他这种情况需要的东西多,让我想想。”
      “别想了,受伤这么久,再不治就来不及了,你先去试试保住他的命。”张九虎说。
      “行叭,也只能这样了,离这里远不远?”王郎中说。
      张九虎语气软了一些,“有点远。”
      “啊,这来回治疗是个麻烦事。”王郎中说。
      “那怎么办?”张九虎问。
      “跟我来。”王郎中走到了院子里,拿掉木驾车上的枝条。
      “你这是在干什么?”张九虎问道。
      “用这个把他接下来。”王郎中说。
      “不行,会被别人看到的,再说在山洞里更安全。”张九虎说。
      “我找个大袋子,里面装点树枝和草药,回来的时候把他塞里面,草药盖上去,谁会知道,我家还有个地窖,你别问了,来帮忙。”王郎中说。
      准备齐全后,王郎中把前门锁上,后院门打开,两个人就出发了。
      到了上坡的时候,木架车把两个人累坏了。
      “这个人,还真不嫌累,受了伤还跑这么高。”王郎中满头大汗,其中一只手稍微腾出点空擦擦汗。
      张九虎也好不到哪去,身上都湿透了,“可不是嘛,要不说当兵的就是厉害,坚持坚持快到了,下坡的时候就好了。”
      到了洞口,两个人瘫坐在地上,借着这份绿荫缓一缓。
      张九虎肚子叫了一声,尴尬地走过去,拿起了桃子,“你吃吗?”
      “不用了,你吃吧。”王郎中说。
      张九虎咬了两口,去到洞里,“当兵的,我找到人来接你了。”
      “我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你们会有麻烦的。”李光台说。
      “没事的,王郎中都想好办法了,你放心吧。”张九虎说。
      “还是在这里,给我找点夹子,直接把子弹夹出来,就行了。”李光台坚持道。
      王郎中走了进来,“这不是小事,不能这么随便,会感染的。”
      李光台警惕地看着来人,“这是谁?”
      “这是王郎中,就是他接你。”张九虎说。
      “我来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王郎中蹲下来,小心地揭开布衣,“你做的布条从昨晚勒到现在了吧。”
      “是的。”李光台说。
      “不够紧密,血一直在悄悄地流,天气这么热,恐怕已经开始发炎了。”王郎中说。
      “那快点吧,把他送到你那里。”张九虎说。
      “真的不会连累你们吗?”李光台问。
      “不会的,就是马上要委屈你一下了,我们把你装进袋子里,放在木架车上,当听到有人敲击的时候,一定不要动。”王郎中说道。
      “好的,麻烦你们了。”李光台说。
      “不麻烦,不麻烦,多替我们杀几个日本鬼子就行了。”张九虎拿着那把枪,说道。
      在洞口,李光台和枪被顺利地装进麻袋,抬到了车上,然后按照预想的那样盖好了遮掩物,只要不特意去搜,是看不出里面有人的。张九虎又进去把地上的血迹掩埋,这才放心地和王郎中下山。
      对于双轮木架车,山丘上的路是挺颠的,张九虎向后用力,避免车子加速滑下去,但还是比上坡轻松多了。
      到了底下,两个人只能祈祷不要有什么意外。
      在夏季农闲,村民们午饭后没有特别的事不会外出,大太阳下容不下闲人。在村里的路上走着,很安静,即使没有碰到人,也在警戒周围。进了王郎中家的后院,大家才放下戒备,为这一路的成功之旅开心。
      “把门关上。”王郎中吩咐道张九虎,自己又去打开隐蔽的地窖。
      随后两人快速地把李光台抬进地窖里,地下的阴凉让三个人清爽不少。
      “快把人弄出来。”王郎中扶起李光台坐着,将袋子扒开,里面的人已是满身汗。
      “让你受苦了。”王郎中说。
      张九虎从旁边递上一瓢水,“快喝。”
      喝完水的李光台,不再昏昏晕晕,“不受苦,谢谢都来不及呢。”
      张九虎说道:“我们把他放地上,赶紧取子弹吧。”
      王郎中表示同意,然后和张九虎尽量找了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
      “我这条件差,像麻醉药那些东西都没有,你忍着点,我尽量注意。”王郎中说。
      “不碍事,我忍着,你只管动手。”李光台说。
      “九虎,塞根木棍在他嘴里,不要咬着舌头了。”王郎中说。
      “嗯嗯。”张九虎将木棍洗干净,又擦了一遍,塞到了李光台嘴里。
      “咱们要开始了,九虎你在旁边给我递东西。”王郎中说。
      李光台点了点头,张九虎紧张地站在旁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血光场面。
      随着王郎中动刀,李光台表情痛苦又狰狞,愣是没有哼唧服软,张九虎的眼睛没有回避,只是浑身打颤,肢体生硬地拿东西。
      “叮当”一声,王郎中取出来了敌人的子弹。李光台出了一头的汗,从粗暴的疼痛中解放出来,呼出了一口大气。张九虎悬着的心也落地了,盯着那颗子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九虎,给他擦擦汗,我来包扎伤口。”王郎中说。
      “好的。”张九虎看着一针一针从肉里穿过去,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最后一个布条系紧后,王郎中舒了一口气,“结束了,你就躺着好好休息吧。”
      “好,谢谢。”李光台弱声道。
      “没事,这一番折腾,让你受了不少苦,对不住了。”王郎中说。
      “哪里哪里,救命之恩。”李光台说。
      “我不是,这位小哥才是你的救命恩人。”王郎中笑容满面看着张九虎,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关心问道:“你还饿不饿了。”
      “有点饿,你还有桃子吗?真好吃。”李光台问。
      张九虎摸了全身的口袋,都是空空的,“不好意思,都忘在山坡上了,下次给你带。”
      “谢谢。”李光台微笑道。
      “时间不早了,九虎你先回去吧。”王郎中说。
      这个提醒,让张九虎想起了自己的任务,现在的四周并没有他的羊,“哦,对,我先走了。”
      从王郎中家出来,张九虎心里祈祷自己的羊仍在原地,没有出任何事情。一路小跑回去后,发现两只羊已经吃累了,卧在树下休息,安逸得很,张十虎扶着膝盖,拧巴的脸舒缓了。
      太阳正在安静地落山,村庄也是安安静静,就连一声鸡叫都没有。
      张九虎打算回家了,这个时间点,已经比平常晚了,可能自己的妈妈正在因此担心,家里的炊烟还没有升起呢。
      他拿起地上的桃子,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在后面赶着两只羊,它们的大肚子晃来晃去,张九虎羡慕它们。心想着把手里的这些桃吃完,应该差不多了,今晚又可以省点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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