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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呻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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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周黛青都没有说话。
杨晓韫能感觉到她心情不好,却不知缘由。
车窗外光影流转,她盘算一路,最后隐约觉得问题出在盛巍身上。
到家后,周黛青依旧沉默。放下包和礼物,换了身睡衣,就窝在沙发里。
杨晓韫终于忍不住,凑过去问:“宝,你怎么了?兴致不高啊。”
“没事,就是有点累。”周黛青很快转过脸,笑了笑,随即转移话题,“先陪我拆礼物吧。”
“行啊。”
两人在地毯旁坐下,礼物散落一地。
两人先拆开的是谢征送的那份,棕色的包装纸撕开,里头是某品牌的礼物熊。
熊一露脸,杨晓韫“嚯”了一声,“挺大只,颜色也正。”
周黛青把熊摆正,拍了拍它的脑袋,“挺好看的。”说完顺手将熊搁在身后靠着。
林关送的是一台中古相机,市面上很少见,泛着温润的年代光泽,附赠的卡片上字迹工整,杨晓韫瞥了一眼,笑道:“文艺人到底是不一样哈。”
其余的小件陆续拆开,帽子、腰带、香薰、香水……周黛青一一拿出来试了试。
“这个味道好闻。”她将手腕凑近鼻尖。
杨晓韫送的是一条克莱茵蓝五花手链,和她手腕上翡翠绿的那一条是姊妹款,她替周黛青戴上,两人把手并在一起。
“真衬你,我眼光还是太好了。”杨晓韫看着照片眯起眼睛自夸。
周黛青抬起手细细看了看,不得不承认她眼光确实很棒。
正要收拾时,她瞥见脚边还有一个漏掉的礼物盒,伸手拿起来,简约的包装袋里,竟是一只深蓝丝绒盒子。
她缓缓打开,是一条克莱茵蓝的项链,看起来和她手腕上的手链是一对。
杨晓韫的目光很快被吸引,凑过来惊叹:“我去,这可是限量款,全球只有十条,谁送的?”
周黛青怔了怔,努力回想。
忽然记起谢征来时,同事打趣他一个人拎了两份礼。
“谢征。”
但是这根本不是他送礼物的风格,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这样细腻的审美。
“怕你跑了吧!”杨晓韫用肩膀轻轻碰她,“贿赂你,毕竟你这个金牌编剧拿着那么点工资,窝在破写字楼里工作。”
“但是太贵重了,我和他还没熟到这个份上,而且他大可以给我加工资。”周黛青望着面前的项链出神。
犹豫片刻,她还是给谢征发了信息。对方给出的回复同杨晓韫说的大差不差。
周黛青盖上丝绒盒,心想,还是找个合适的时间还回去。
剩下的几天假期,周黛青和杨晓韫在京市玩了一圈,逛遍了所有的热门景点。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五一假后杨晓韫便回了海市。
五月的日历被撕下,街道上的树梢染上新绿,风也变得粘腻起来。
平常的一天,周黛青如同往常一样在静安大厦工作,剧本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开机的日子定在七月一日。
十一点二十三分,最后一位同事收拾东西离开前,敲了敲她办公室敞开的门:“周编剧,还不走吗?很晚了。”
周黛青从屏幕前抬头,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还剩一点还没核对完,我开车来的,你先回吧,路上小心啊!”
同事点点头,临走前提醒道:“对了,周编剧,林导说打印机上面的那盏吊灯有点问题,你走的时候如果关不上就不要硬关了。”
“好的,谢谢提醒。”
等周黛青再抬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她揉揉眼睛,拿起手机,看见剧组大群有艾特自己的提醒,她顺着聊天记录翻上去,是谢征的墨镜丢了。
【啊啊啊啊,我新买的墨镜丢了!有没有人还在静安大厦帮我看看,有没有丢那里。】
下面陆续有人回复。
【这么晚了,应该都走了吧。】
【我十一点半走的,周编剧当时还没有走。】
【周编剧还没下班?】
谢征马上发了条:【@周编剧】
看周黛青没有冒泡,又有人回复。
【周编剧应该也走了,明天再找吧。】
大群里的聊天停止在零点八分。
零点三十五分,周黛青拍了张照片发进群里。
【@谢征,是这个吗?在鱼缸旁边。】
【wc,就是这个,我差点以为我几万块打水漂了。不过周编剧现在还没下班吗?】
周黛青打字回复:【剧本还没核对完,核对完就回。】
【行,实在核对不完就明天再弄,身体最重要。】
客厅里,刚刚哄睡盛晔的盛巍从卧室出来,看着摊在沙发上的谢征对着手机傻笑,他坐下来,把谢征新开的红酒往里推了推,“大晚上傻笑什么?”
电视闹哄哄的,是哄盛晔睡觉时放的动画片,盛巍顺手给电视调到新闻台。
“我那墨镜没丢,刚刚周编剧在静安大厦找到了。”谢征把往沙发旁一搁,双手背在脑后。
闻言盛巍放遥控器的动作一顿,“你们剧组今晚加班?”
“不是剧组加班,周编剧说要核对剧本,在加班。”
“只有她一个人?”盛巍的声音沉下去。
“应该是吧。”谢征坐起身,伸手拿酒杯。
话音未落,盛巍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瞬间暗了下去,一把抓过车钥匙就往外走。
谢征懵了:“哎?盛巍你去哪?”
盛巍在电梯门合上前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在家看着小宝。”
没搞清楚状况的谢征手里还拿着酒杯,地下车库的卡宴引擎声格外清晰,转眼消失在黑夜中。
谢征在窗边吹了会儿夜风,混沌的脑子才清醒了点,突然反应过来,“我靠,他不会去静安大厦了吧?”
他心头莫名一紧,拿着酒杯走进室内,电视里女主播清晰平稳的声音正播报着:“提醒各位居民,我市近期静和路附近出现多起凶杀案,凶手正在抓捕中,请附近居民晚上不要出门。”
“静和路……”谢征喃喃重复,脊背发凉,那不就在静安大厦附近吗?
酒杯骤然从他无力的手心滑落,“砰”地碎裂在他的脚边,他手忙脚乱沙发上拿手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给周黛青打电话。
电话没拨出去,盛巍的电话先一步打进来,他手指颤抖,慌忙按了接听键。
盛巍低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我到了。”
“她没事吧?”谢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盛巍站在玻璃门外,目光穿过略显凌乱的工作区,精确地落到最里面还亮着的那间办公室。她戴着耳机,眼睛认真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键盘声平缓和他此刻的心跳不同。
心在看见她时渐渐安定下来,紧绷的肩线几乎不可察地松弛下来,胸口提起来的一口气也慢慢回到原处。
盛巍语气恢复一贯的平静:“她没事,等我回去,你来书房。”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塞回裤兜,却没有动。
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外阴影里,看着里面专注的人,看了很久,久到夜风抚平了一半他凌乱的发丝。
最终他也没有推门进去,在阴影里,他下意识伸手摸进西装裤的口袋,指尖只触碰到柔软的面料,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早已经戒烟了,哪有什么烟和打火机。
不知过去多久,办公室里传来椅子挪动、整理物品的窸窣声。
盛巍站直身体,准备在她出来前先行离开。
一转身,却恰好对上正推门而出的周黛青的惊愕的视线。
周黛青的动作僵在原地,手指还停留在门把手上。眼前的人出现的太过意外,他的发丝不像平日里一丝不苟,带着夜风的痕迹,眼底有不易察觉的微红。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住,挣开束缚后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迅速垂眼,掩去心中的波澜,再抬眸时,只剩下疑惑,仿佛在无声询问他的来意。
盛巍的瞳孔微缩,一丝几乎不可查的慌乱被他强行压下,若无其事地迈步进去,“我来拿谢征的墨镜。”
“哦。”周黛青应了一声,侧身让开,给他指了指身旁鱼缸,“在那边。”
男人好看的模样慢慢在她瞳孔里放大,周黛青脚底像是被胶水粘住,动弹不得,夜风吹乱她的发尾,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
鱼缸上方,那盏老式的玻璃吊灯散发着暖色光晕。
盛巍走到浴缸旁伸手将墨镜拿在手里。
头顶忽然传来吱呀声,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去,那盏吊带正不安地摇晃,连接处的金属零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暖色的光随之晃动,在他们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周黛青下意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率先打破这令人不安的安静,“这个吊灯好像坏了,关不上。嗯,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嗯。”盛巍低声回应。
话音刚落地,周黛青转身欲走,一闪间,刺耳的断裂声炸响,头顶的光源猛地一沉。
没等她反应,率先感受到的是手腕处掌心的温暖。
“小心。”一道低促的男音在耳边响起,周黛青的手腕一紧,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往后一拉,整个人撞进结实又温暖的怀抱。
男人的手臂紧紧环过她的肩膀,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胸前。
周围瞬间陷入黑暗,比吊灯的破碎声先来的是他的轻声安慰,“别怕。”
吊灯狠狠砸在打印机上发出哐当的响声,又滚落在地,随后在黑暗中传来的还有玻璃的破碎声。
惊魂未定,周黛青猛地想起旁边还有鱼缸,“盛巍小心你旁边的鱼缸。”
声音刚落地,就听见男人的闷哼声、水流声和玻璃声交杂。
“盛巍,你没事吧?”周黛青从他怀里挣脱,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与颤抖,她立刻点亮手电筒。
“没事。”他很快回应,声音温和。
手电筒亮起的瞬间,先映入周黛青眼帘的是盛巍白衬衫上的裂口和触目惊心的血迹。
周黛青的眼皮一跳,手电筒的光斑不受控制的跳动,声音也抖得厉害:“血,你的后背……。”
盛巍声音平静,安抚她,“应该只是划伤,先扶我坐下,有纱布吗?”
周黛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带着沙哑,“好,这边,你慢点,小心点。”
她用手电筒引着路,小心搀扶着盛巍到自己办公室坐下后,她快速翻找医药箱,拿了纱布和消毒用品。
“咔嚓”她打开办公室的灯,一切都无所遁形。
循着光亮男人看向她,那双眼睛依就深邃,只是眼眶染上了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