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鹦鹉》站在沙发上写

2、第 2 章

　　营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暮昆仑疲惫却兴奋的脸。她正借着火光记录今日所见的不同植被，头顶的壹号突然羽毛微竖，琉璃般的眼珠锐利地扫向黑暗。

　　“有七人正在接近。”它声音压得极低，警惕异常，“脚步很轻，训练有素，不似山民猎户。”

　　暮昆仑心头一凛，毫不犹豫一脚踩灭火堆，抓起背包低喝，“走！”

　　两人刚隐入旁侧茂密的灌木丛，七道黑影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围住了尚有余温的营地。为首的高大男子蹲下，手指探入灰烬，随即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声音冷硬：“我知道你就躲在这附近。别做无谓挣扎，跟我们走，或许还能多活些时日，启毓。”

　　“启毓……”这个名字让壹号猛地一颤。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冲击着她，这些黑衣人，定然与她丢失的过去有关！

　　就在一个黑衣人即将拨开她们藏身的灌木时，壹号突然振翅飞出，周身泛起微弱灵光，直冲那人面门。

　　“找死！”黑衣人冷喝，挥刀便砍，却被一束灵光击中，闷哼倒地。

　　但壹号伤势未愈，灵力微乎其微。

　　另一黑衣人似早有此预料，见状立刻张弓搭箭，冷芒直指空中的小小身影！那支箭矢呼啸而至，壹号欲躲却只觉眼前一黑，还是没能完全躲过那支冷箭，箭矢直穿它翼羽而过！壹号直直坠地。

　　“壹号！”暮昆仑惊呼出声，再也顾不得隐藏，从藏身处蹿出，手中电击棒直取将要对壹号下手的黑衣人脖颈！

　　“什么东西？！”那人只来得及惊骇，下一秒便浑身抽搐着倒下。

　　这突然冒出的人和古怪武器让其余黑衣人动作一滞。暮昆仑趁机一把捞起跌落在地的壹号，转身拼命向山林深处狂奔。

　　“追！”首领的怒吼声在身后响起，脚步声亦紧追不舍。

　　“左转，进密林！”怀中的壹号突然出声，夹着沉重的呼吸声，“他们分两路包抄，右边三人，左边两人。”

　　暮昆仑无暇惊讶她如何知晓，依言转向。在壹号精准的指引下，她凭借野外生存的敏捷，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合围，最终借着一条湍急的小溪掩盖踪迹，将追兵彻底甩脱。

　　她们躲进一处隐蔽的岩洞，确认暂时安全后，暮昆仑才靠着岩壁大口喘息。回想起壹号突然飞出的姿态，骨折的羽翼断然不会挥出那样弧线，难道说它的断翅已经痊愈了？

　　她不动声色地侧目观察着壹号，发现刚才的箭伤也幸好未及筋骨，虽惊诧于它伤势恢复速度惊人，却忘了记录下来，只觉松了口气。

　　“刚才太冒险了。”

　　壹号撇过脑袋，望着洞外沉沉的夜色，声音有些飘忽，“那个名字…启毓…很熟悉。那些人一定知道我的过去。”

　　暮昆仑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从背包里取出药膏，动作轻柔地为它处理羽翼上的擦伤。这一次，壹号并没有抗拒。

　　夜色渐深，岩洞中唯有彼此呼吸声可闻。这两日对暮昆仑来说发生了太多太多，加上方才的追杀逃亡，她很快便靠着岩壁沉沉睡去。

　　壹号却毫无睡意，白日的追击和“启毓”之名在它脑中盘旋。

　　壹号来到洞外，站在树枝上，小心翼翼地用喙解开翅膀上的绷带。试探性地扇动翅膀，发现所中箭伤竟已几乎愈合。

　　“或许是她的药有奇效？”它心想，尝试飞向空中。

　　竟真的有力量多了。

　　它想直接飞去寻找那些黑衣人，虽然自知无力与他们对抗，但悄悄跟上去或许能寻得一丝记忆线索。

　　可刚飞没多久，突觉一阵剧痛从翅膀根部传来，几度拉高飞行，却还是盘旋着失控栽入枝杈从中。就在落地瞬间，一股灵力从体内涌出，极大的帮它减轻了缓冲。

　　灵力……壹号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对抗黑衣人时它也无意间用了灵力，而它也终于确认了…自己果然属濒临灭绝的弱兽……

　　不过既然灵力已经恢复，这也算是好事。她在起身的同时，集中精神，引导那丝微弱的暖流游走至全身。

　　仿佛春雪初融，一股奇异的暖意自心口漾开。她低头看去，原本覆着羽毛的双翅正化作纤长如玉的手指，金色羽衣在流光中幻作一袭绯色罗裙，裙摆曳地时泛起云霞般的波纹。

　　她缓缓起身，身形在月华下舒展。指尖轻绕，一圈圈解开蒙脸的绷带，如瀑银发顷刻披散而下，映得素白掌心都泛起莹光。

　　发丝垂落时掠过微翘的眼尾，那双凤眸里沉淀着千年寒潭般的深邃。

　　此刻立于月下的，已是身姿高挑的银发女子。玉冠束起银丝，余下的如银河倾泻及腰。眼下一点朱砂痣恰似雪地里落下的红梅，清冷中平添几分妖媚。

　　只是重伤未愈，维持人形仍是勉强。她轻抚心口，朝着洞府深处款款走去。

　　虽然她深知有人在追捕自己，这样和暮昆仑待在一起定会给她带来危险，可…留在这个药术高明的女子身边，才是痊愈最快的方式。

　　她回到洞穴靠墙坐着，忽闻焦急恐惧的梦呓声，紧忙站起来走近暮昆仑。

　　见她虽仍是闭着双眼，却紧皱眉头，口中还在若有似无的发出声音，指尖微微颤缩，看来是做噩梦了。

　　鬼使神差地，她更靠近了一步，可能也是因为之前有高度差的原因，此刻借着洞口微弱的月光，第一次能如此细致的观瞧这个奇怪的人类。

　　却在浑然不觉间，似有什么在吸引着她撇不开眼神。

　　正在这时，暮昆仑缓缓翻过了身，而这动作也稍稍掀起了半边衬衫，露出腰间一小片光滑的肌肤……上面还有几道明显的擦伤。

　　壹号呼吸一窒，心脏狂跳不止，脑中轰然炸开，慌乱之下紧忙撤去了灵力，变回了小鸟形态，一头埋进草堆里。

　　暮昆仑听到动静惊醒坐起，见壹号还好好待在那儿，这才放心揉了揉眼睛。

　　“怎么埋着脑袋学起鸵鸟来了？”

　　她轻轻走近，将壹号捧起。不禁一笑，“啊～原来是脑袋上的绷带掉了。一只小鹦鹉还挺注意自己形象的！”

　　她从背包取出绷带，剪裁成合适长度，刚要给壹号包脑袋，却忽然发现！

　　“咦？你脸上的羽毛竟然会变色！”她好奇地观察着壹号双颊边愈发泛红的羽毛。

　　“真神奇！鸟界变色龙吗！”说着便丢下手中的绷带，掏出纸笔一边观瞧一边记录着。

　　“这种情况是你自己控制的？还是有什么诱因？

　　啊！你该不会和人类一样也会害羞吧！看来地中海对你影响真的很大。

　　那你也会像人类一样觉得脸颊发烫吗？”

　　她像是在做采访，一个问题紧接着一个问题。

　　壹号撇过头，一言不发，只有颊边羽毛在柴火光中，染上了一层艳霞。

　　第二天清晨，暮昆仑醒来，发现壹号离她远远的，蹲在洞口一块石头上，背对着她，连日常的羽毛梳理都显得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昨晚开始就不怎么理我。是伤口又痛了吗？”暮昆仑整理着背包问道。

　　“无事！”壹号的嗓音略显僵硬，甚至没有回头。

　　暮昆仑也没再多想。眼下营地是回不去了，虽然可惜那些辛苦采集的样本，但安全第一，她们必须离开这座已经暴露行踪的山。

　　暮昆仑一路问询着壹号的习性……

　　“你现在是几岁？这小身板已经算是你成年体了吗？

　　你们都是吃什么食物为主，这些天喂你果子树叶都不吃，难不成你是肉食动物？吃虫还是吃鱼？

　　诶，你就说说嘛，如果研究你这事能让我在动物学界一举成名，到时我给你订制个足金站架，这总行了吧！”

　　壹号全程保持沉默，她深知动物一旦被人类了解之后，只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直到……

　　“诶，对了！既然你羽毛会变色，那是不是也是利用这个来求偶的？

　　或是……用跳舞？”

　　壹号终于忍无可忍，白了一眼道：“怎么？你是靠跳舞求偶的吗？不过看你这身段硬实得，跳求雨舞还差不多。”

　　暮昆仑：“喂！虽然我确实不会跳，可你也不能人身攻击吧！”说完，下意识看了看双臂紧实的肌肉，又摸了下自己的腹肌线条。

　　二人朝着山外一路行进。临近中午，终于看到一座依山而建的小镇。

　　暮昆仑现代的冲锋衣裤，加上头顶一只神气活现、羽毛华丽的小鸟，走在青石板路上，引来了无数好奇的目光。但此刻，比目光更灼人的却是胃部的空虚感。

　　“城镇里不像野外，没钱就没资源。”暮昆仑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发愁，“得想办法弄点盘缠才行。对了！古代不是常有什么杂耍卖艺吗？这个来钱快！”

　　壹号站在她头顶，优雅地梳理着羽毛，闻言冷嗤一声：“别指望我。”

　　“当然不会。”暮昆仑白了一眼，“强迫动物表演谋求利益是不道德行为，我懂。”

　　“我不是动物。”

　　“从理论上来讲，连我也是动物，你一小鸟怎么就总反驳这科学事实。”

　　壹号懒得再理她。

　　暮昆仑在镇中心找了块空地，深吸一口气。她好歹小时候学过武术，打套样板拳总能赚几个铜板吧？

　　只是这吆喝……她实在张不开嘴。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还算是会模仿一些动物的基础叫声。

　　她先学了几声鹦鹉叫，又用那种略带机械感的鹦鹉学舌腔调吆喝了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咯！精彩拳法，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头顶的壹号瞬间僵住，羽毛都炸开些许。虽不是它吆喝的，却觉得鸟脸一阵发烫，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她发丝里。

　　这女子，竟如此利用她鸟身，还义正言辞不会利用动物谋利！

　　这奇特的组合果然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暮昆仑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风，自觉不错。然而一套打完，围观者却指指点点，哄笑声多于喝彩。

　　她捧着展开的衣服下摆绕场一周，竟连一个铜板都没收到，尴尬地站在原地。

　　“你这拳脚，花哨有余，实战不足，随便一村童便可耍得出。”

　　壹号凉飕飕地点评，又瞥了眼她那空空如也的衣服。

　　暮昆仑气得牙痒痒，“你行你上啊！肯定翅膀抡冒烟也赚不到一个子儿！”

　　暮昆仑悻悻离开空地，饿得前胸贴后背，路过茶馆时，看着里面桌案上的点心，眼神都直了，脚步也不自觉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茶馆里的谈话飘进她耳中。

　　“……都快三个月没下雨了，再这么下去，今年定会颗粒无收，这可怎么活啊……”

　　暮昆仑眼睛一亮，快步走进茶馆，对愁眉苦脸的茶客和掌柜说道：“我能观测天气。只需一碗面钱，我便告知诸位何时有雨。”

　　茶客们哄笑起来。掌柜则好奇地打量着她这身怪异的打扮，“你这江湖术士，倒与你其他同行颇为不同。也罢，一碗面钱而已，我倒要看看你能观出什么花样来。”

　　暮昆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类似对讲机的设备，带有小屏幕，一番调试后，屏幕上显示出了分析结果。

　　“南下冷空气与低纬暖湿气流交汇，预计第二至五天内，本地降水概率高达80%。”她自信的照着屏幕念给大家。

　　人群顿时哗然，一位老者欣喜叹道：“好了，这下庄稼有救了……”

　　就在这时，壹号叼住暮昆仑的衣领扯了扯。她会意的带她来到无人处。

　　“你那东西准吗？”壹号问道。

　　“当然，这是现代最先进的……”

　　“让它看看今日天气。”壹号打断她。

　　暮昆仑虽觉奇怪，但还是照做，结果却让她目瞪口呆，“显示……显示今早已经下过雨了？这怎么可能！难道设备出故障了？”她拍了拍机身，却又不敢太用力。

　　壹号眼神一沉，“果然。此地本不该干旱。”

　　“你怎么知道？”

　　“这一带是千壶的栖息地。有千壶在，必会风调雨顺。”

　　“千壶？”

　　“一种外形类似狐狸的小兽，在一处安家，周围就会风调雨顺。”壹号解释道，“它们不轻易离开出生地，除非……”

　　“除非发生了什么变故？”暮昆仑接话，“你连自己是什么都不记得，怎么会对千壶这么了解？”

　　“这如同你生来知饥渴一样。”壹号理所当然道。

　　暮昆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双手突然握住眼前的小鸟，“完了！我刚才给大家说两三天后就会下雨，若是不下那我岂不成了江湖骗子了！而且刚才那老汉激动的眼眶都红了，那一定是真庄稼人啊！”

　　壹号又撇了她一眼，“除了极少数的商人，有几个百姓不是真庄稼人。”

　　“额对…差点儿忘了这个时代是这样的。可这就更不能欺骗他们了啊。我这就去跟大家道歉澄清！”

　　壹号急忙叼住她衣服阻拦，却被暮昆仑转身的力道带得飞起，一头撞在她身上，又滚落在地。

　　“什么东西？”暮昆仑猛然回头，看到壹号倒在自己脚边，连脑袋上绷带都松开了，赶紧捡起来，随手系了个蝴蝶结。“你怎么躺在地上？”

　　壹号故作一本正经，还不知道脑袋上顶的蝴蝶结，“咳…咳咳，先听我说。千壶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得先去看看。或许还能顺便帮你洗清‘骗子’的身份。”

　　暮昆仑与她对视一眼。事不宜迟，二人即刻动身，根据壹号的指引，出城寻找千壶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