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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被搂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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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自心底涌起,要破口而出。她仰起脸闭上双眼,怕眼泪流下来。她还没有失控到要在游川面前哭。虽然也不是没试过。
“可以,你累了就睡吧,但是——”游川的声音轻柔得像此时此刻的夜风,“我想你醒过来,我想明天还能见到你。”
眼睛湿热,泪水随时要夺眶而出,她咬紧下唇,更加用力地闭紧双眼,凉凉的风丝绸一般拂过她的眼皮,缓和着滚热的肌肤。
“后天,大后天,下一个春天,”游川轻轻说道,“还有无数个春天,我都希望你会醒过来,然后告诉我,哪里的花开得好极了。”
他也会说这么多话的吗?
云淼想说好,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开口。沉默良久,游川背过身去,手臂后伸,示意她上来,要背她回去。
她也就上去了,双手搂过他肩头,脸贴在他颈侧,滚烫的体温分不清是谁的。她闭着眼,在双脚离地的摇晃节律中仿佛已经入梦——过往那些湿漉漉的梦。
于是,泪终于滚了下来。
……
瓢泼豪雨急打窗,吵醒了床上熟睡的人。
云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许久才回神,原来自己在房间里。她昨晚几乎是被人抱着回房的,暖烘烘的结实躯体,好闻的气味,是游川。她有做什么吗?
记忆不太完整,随着她在家中的活动而捡起那些记忆碎片。
捏起牙刷,想起来昨晚游川送她上楼,在电梯里她差点就吐了,忍到开门直奔卫生间。是游川帮她擦干净的嘴巴。垃圾桶里是新换的垃圾袋,昨晚的垃圾被带走了?
开大门看看,外边并没有垃圾袋,她盯着电梯门,又记起她搂着游川的手臂。
坐在梳妆台前,在镜子中猛觉大耳环不见了,一找,耳环赫然在桌上,被细心温柔地用纸巾垫着。
记忆碎片拼凑得差不多了,昨夜醉酒失态,云淼后知后觉感到窘迫。她这才记起看手机,昨晚23点40分游川发了微信过来:我送你回的家,放心。如果自己一个人,不要喝多。
她坐在镜前,把他的信息看了又看,把他昨晚说的话想了又想,把那些肢体触碰的感觉回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冷不丁对上镜中泛红的双颊、浮笑的唇角,心猿意马才顿收。
别多想,别想多。只不过是他温柔而已,他大概是觉察了她醉后自弃的心思,委婉地劝自己好好活着吧。
应该离他远一点,别越陷越深了啊……
然而煮早餐时,云淼看见昨天做的荠菜猪肉饺子,立马想到可以送给他,就说是为了回谢他的照顾,也算是合理找他的借口。
云淼立刻兴冲冲地找出玻璃保鲜盒,满装荠菜鸡蛋饺子,在玄关瞥见新买的重瓣芍药鲜切花,顺手抽了几支,一并带上,到了8栋楼下,发微信让游川下来拿。
发出信息后才想起来,要是游川还没睡醒,或是他出门去了呢?啊,她简直是昏了头。
游川还没有回复,云淼有些焦急地踱步,四处打量草木,还有半空的燕子。这时候她发觉墙角燕子窝旁边多了一条竹竿,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去的,一楼是电动车库不住人,不会是挂来晾衣服的,那么是专门供燕子歇脚的?
正想着,窝中就飞出来一只家燕,停在竹竿上,歪头歪脑,憨态可掬。显然,它对此很满意。
云淼心里大概有个答案,然后就听到电梯下落的声音,走出来那个“答案”。
游川似乎刚睡醒,居家服穿得急了些,不太整齐,头发略为凌乱,有点儿性感。
“你做的?”云淼用下巴示意那竹竿。
“嗯,竹竿是爷爷捡回来的。”
真好,特别好。云淼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露出赞许的灿烂笑容,把怀中的芍药和保鲜盒递给他,若无其事地说添麻烦了,花是买多了顺便给他的。
其实她买花的时候就想到了,他应该也会喜欢。看到一本写得好的散文,心想他应该也会欣赏。路过一处草深水静之处,也会想发地点给他……云淼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分享给他,想把他可能会喜欢的事物都分享给他。这样强烈的心情,她好像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云淼回去时走到羊蹄甲花道半途,回头看那高处的阳台,轻轻叹了口气。说好离他远一点的呢?
算了,从明天开始吧。
只可惜游川大概是不清楚她千回百转的心思,坦然自若地发微信给她,说珠颈斑鸠幼鸟没多久就要离巢了,问她要不要来看看。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班后带上设备,拎着水果就上门了。水果是给对门的游川爷爷奶奶的,奶奶正做饭,让她留下来吃饭。云淼笑笑不说话,打算看完雏鸟就悄悄溜走。
鸟爸正横坐在它的两只雏鸟身上,丝毫也不担心会坐坏了它们。它大约是对人类颇为习惯了,即使发现了游川和云淼两人,也不慌不忙,继续坐了好一会就飞走了,放心把自己的孩儿留在窝里。
那两只小家伙有点亲鸟的模样了,胖乎乎的,大眼珠黑溜溜的,只是头四周扎着乱蓬蓬的长毛,烘托出中间平整的灰色头顶,仿佛老男人的地中海发型一般,令人发噱。
云淼边拍边乐,她看看游川的脑袋,对方悠悠道:“不用担心,我爷爷都没秃。”遗传基因好着呢。
咳,咳咳。
姜还是老的辣,顾春河先一步过来,拉着他俩过去吃饭了。云淼本来也不是真抗拒和他们吃饭,她其实很喜欢这对老夫妇,尤其是顾春河。云淼有两次在菜市场买菜遇到了她,被推荐了物美价廉的好摊位。
更何况,还有鱼蛋陪着呢。小狗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伸着舌头笑眯眯的,也不扒拉人的碗碟,肉夹在筷子上靠近它也不急,只有放到面前的桌上,它才会去吃。云淼可太喜欢它了,吃着饭也悄悄抽空在桌下去摸摸它。
饭桌上,爷孙俩聊起要去夜钓的事,云淼听说他们要去白鹭湖那边,一时兴起也说想跟去看看。白鹭湖那边的林子肯定有猫头鹰和夜鹰,可她不敢独自一人去偏僻的地方夜观,这么久以来唯余心动了。
既然要去夜观,云淼说要回去拿手电筒,游川告诉她不用,有多的,要是有热成像仪可以去拿。
她一直也考虑买一个,就是拖了很久,反正也没什么机会用。现在恨也来不及了。
是夜月明风清,气温尚可,无论夜钓还是夜观,皆宜。
越野车驶出闹市,奔进冷清荒郊,停在了路边草地里,三人拎上各自的工具,打着手电筒,沿一条土路没走多久,就到了一个小湖边。
云淼捏着手电筒环视一圈,见西边是一望无际的田地,手电一照,粗略有玉米地、花生地、水稻田;往东过两块地,描摹着大片黑漆漆的林子。
两声微弱的鸟鸣从林子传出来,云淼惊喜低声道:“好像是红角鸮。”她的新。
“妹啊你小心点,有什么就大声喊我们,”游火生戴着头灯,已找好了钓点,正准备打窝,“要不小川陪你去走两圈先。”
云淼本想拒绝,不过游川说打窝后还得等一个小时,无妨。于是云淼也就同意了,俩人一前一后走向林子。以前云淼来过一次这里,来找东方鸻没找到。林子在白天钻也有点担心荒郊野岭遇险,毕竟去偏僻地方观鸟,比起天灾,人祸更让她忐忑。
现下陪着游川这个英武有力的男人,倒是心定了许多。只是他们交情也不算深……云淼捏捏自己的细胳膊,再看看游川粗一倍有余的臂膀,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草率了。
她默默打开微信,给丁佩意发了个定位,告诉她自己在和朋友夜观,每隔一个小时报平安。
红角鸮再也没叫了,更无其他鸟鸣,唯有小虫啁啾,还有他们一脚深一脚浅踩上落叶层的嘎吱声。
云淼轻声告诉游川,注意树上横枝有无长圆形物体,手电照过去有反光,可能会是猫头鹰的眼睛。
他们沉默地用手电筒扫着树林,一棵棵树照过去,有时候觉得有所发现便一齐停下来,细细搜寻。
那时,林子里静极了,云淼只能听得到她和游川的呼吸声,互相交缠。继而,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不知何时,他们靠得那么近,都挨在一起了。
透过林中缺口,天空漏出一角,洒落熠熠星光。郊外灯光污染程度比城中心轻,身居闹市的人有多少能亲身体会此种差异呢,而像他们这样的人,总能欣赏到美妙的星空和月色。
两人仰视星光,一时都忘记了举起相机。
良久,拍翅飞过的声响唤回了他们的心神,云淼登时照亮那个方向,果真是只“猫”在飞,只可惜完全来不及拍照了,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只听得它有节律的三声鸣叫。
游川的声音近在耳边,“往那找找吧。”他怎么低头靠那么近?
落在他身后一步,云淼摸了摸自己耳朵,手真凉啊。
可惜无论怎么找,他们都没再发现什么了,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外走。云淼这才注意到,游川进来时开了两步路记录轨迹。这样也就不怕迷路了。
“你好像挺有户外经验。”云淼走在他右手边。
“读书的时候经常去徒步。”游川答。
“哦,难怪。”云淼也猜到了点,“我们出去观鸟也会用两步路,打点很方便……”她猛然打了个喷嚏,脚下也一个趔趄——被藤蔓之类的绊着了。
游川眼疾手快,长臂一身搂住了她,声音沉稳:“小心。”扶稳她后随即就松开了手。
云淼心跳得异常激烈,分不清是出于惊吓,还是他方才的动作。方才被他大手抓住的左臂处,还残留着那股力道的触感。
“……谢谢。”
走出林子后,游川却没往小湖边去,云淼拉拉他的相机带子,示意他走错方向了。
“车上有外套,我们过去拿。”游川解释道。
哎?云淼适时地又打了一个喷嚏。夜深风大,冷意蔓延,她只穿了件卫衣,没加绒不扛冻。
黑色外套显然是游川的,宽松舒适,最重要的是一穿上,全是熟悉的味道。小风一吹,云淼脸颊发烫更甚。
游川戴上了顶黑色冷帽:“不好意思,忘记叫你回家拿件外套再出发了。”
云淼摇摇头:“谢谢。”
“把帽子戴上吧。”游川锁好车。
衣服大,帽子自然也大,云淼拉上拉链,低头就被领口挡住小半张脸。她整个人都被圈进了那气息之中,仿佛一个怀抱。
她给丁佩意发微信:我没事,但是怎么感觉我要死了。
丁佩意:?
……
凌晨一点后,游川开车将云淼送回楼下。下车的时候,云淼想起身上的外套还没脱下来,可是没人提醒她,于是她也就默默上了楼。
就当她也忘了吧。
云淼:佩意,我安全回到家了。
丁佩意:你先解释一下那个朋友是谁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