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事》言九寺

4、冲突

　　“你少喝点。”陆折延看向已经喝得烂醉的谭亦。
　　"我都十九了大哥...下个月满二十，你管我这么多干嘛？"谭亦仰头露出脸颊上因酒精蒙上的一层红晕。
　　陆折延看着谭亦的醉态，一手推开了他要送到嘴边的酒。
　　“哎哟就让他喝！“一旁的顾辰东拦住陆折延的手，随后被后者甩开了。顾辰东“呵呵”笑了两声，把酒往谭亦那一推，”男子汉大丈夫拿杯就是干，拿瓶就是吹！来！”
　　陆折延没理顾辰东，夺过谭亦手里的酒狠狠往桌上一杵，一旁的顾辰东和李一明一听都没再敢说话。
　　“不是老大...你想干嘛啊?”谭亦脑子不清醒，脾气意外地冲，"真把自己当孙老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啊？"
　　陆折延闻言愣了一瞬但无人察觉，很快又满面担忧地拍拍谭亦的背。
　　后者咳嗽几声一身酒味。
　　“别喝了，待会先把你送回家。”
　　谭亦摇头晃脑好不容易有了缓解，没好气地把手臂一抡：“孙老已经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来管我？”
　　“谭亦！别太过分！有些话不要老是挂在嘴边说...”
　　谭亦试图从椅子上下来，酒精作用难以抗拒险些没站稳，右手食指竖在跟前步履歪斜地逼近陆折延，后者还没来得及躲避便被谭亦推了一把。
　　陆折延一手插兜做了个拍灰的动作，随即向后退去，又怕谭亦一头栽倒，双手还捧在身前。
　　“姓陆的！一句话...”
　　陆折延眉梢一挑。
　　"把琴行还给我...”陆折延闻言就要上去封住他的嘴，谭亦一侧身躲了过去。
　　“那是你拆的，你把他还给我！"谭亦一下没站稳整个人向后仰倒却摔在了椅子上。

　　谭亦猛地将身体向前倾:“只是这样...那晚就吵了几句...当时喝多了，脑子不太好使。”
　　吴铮和林月听完谭亦的陈述对视一眼。
　　“孙老？”吴铮一脸狐疑地问。
　　“呵...”谭亦轻蔑地一笑，“你们咋没查出来？”
　　“少废话，回答问题！”
　　“孙老，孙永泉！怎么？”
　　吴铮若有所思，脸转向林月耳边：“你叫人去查查。”后者微微点头，当两人目光再次聚集到谭亦身上，他的神色有些变了，些许不耐烦的情绪停留在表面，不安分的小动作又多了起来。两位警员注视他的同时脑子里无数次浮现出审讯椅上长出钉子的遐想。
　　“谭亦。”
　　“嗯？”谭亦没好气地应声道。
　　“你户口不是我们这的？”吴铮一手翻阅资料，抬眸问，“你是怎么被陆折延先生给拽进他的乐队的？”
　　“姓陆的和孙老熟，孙老把我送给姓陆的了...”谭亦全程吊儿郎当抖着腿，一说到这就把腿搁定了，仰头装作漫不经心。
　　可人的眼睛会说话，此时他眼里盛满复杂的情感，像是委屈，又像是忧伤，却唯独淡去了一开始的愤懑。

　　趁着休假最后一天，沈言终于收拾好行李回到了最初居住的公寓，一打开门迎面袭来陈旧的气息。
　　沈言心如止水地走在客厅的木质地板上，静默的房间里响起沉闷的脚步声。修长的手指触摸到房间尚存的每一寸，略带磨砂的质感印在指尖带出泛黄的回忆，仿佛时间掷出一颗宿命的石子坠入了沈言的心湖，溅起的水花化作诀别时的瓢泼大雨，一圈圈散开的波纹是随之蔓延的哀伤。
　　恍惚间，他垂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沈言略微抬眸，一大抹绿色从前方蔓延，脚下的质地即刻变得柔软。
　　他驻足回望，周遭的一切都变了。
　　没有树木，也没有建筑，可怖的空寂里只有他一人。身处的旷野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下，洁白灵动的云朵飘飘然向远处连上了起伏的山丘。
　　“沈言！”有人叫他。
　　沈言的脚步顿住了，他瞪大了双眼，远处走来一个人他想见的人。
　　“你是第一次来这吗？”
　　有些诧异，也很惊喜。沈言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鼻腔和喉管里盛着滚烫，烫得他面部发酸视线模糊，情不自禁握紧了双拳，想回答却根本发出不一点声音。
　　记忆里俊朗的陆折延现在正从远处走来。
　　沈言不敢再发愣，加快步伐迎了上去，一边走着，说话带着哭腔：“对，我是第一次来。”
　　“那太好了，我就想和你一起来这。”陆折延笑着张开双臂。
　　环抱住陆折延脖子的那一刻沈言感受到了，眼前的爱人是有温度的。
　　沈言仰头看向陆折延的面庞，此时后者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充满爱恋的。
　　“你想对我说什么？”陆折延突然问，他轻抬起右手为沈言拨开挡住眼睛的刘海。
　　沈言愣了一瞬。
　　“你的眼睛真漂亮，它会说话。”陆折延捧着沈言的脸，细细端详着那双噙满泪水的眼，“你一有事情瞒着我，情绪就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沈言睫毛轻颤，陆折延感到一丝温热，前者的眼泪顺着后者的手掌滑落。
　　“是在悲伤我的离开吗？”陆折延收起微笑平静地看着沈言，“你在自责，自责当时为什么没下来救我。”
　　“对...对不起...”眼泪夺眶而出，沈言被陆折延拥入怀中。
　　陆折延手指缓缓摩挲沈言的鬓发，在其耳边轻声说：“不用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
　　两者分开时视线交叠:“有些事情是你我都无法控制的。就像我爱你这件事我无法控制，于是我放任它了七年。不论我对你的这份爱让我落到了何等惨痛的境地它都会一直持续。”
　　“沈言看着陆折延，眼底仿佛藏有一片浓郁的雾，盛满泪水却要逼着它倒流。
　　“你把它们带走了…”
　　“不，一切都还在。”陆折延的手臂擦过沈言的腿，一把将他横抱起。
　　“让你的记忆染上悲伤是我的不对，不要过度追究我的离开，去克服阴霾追寻幸福，做你自己的事。”陆折延眉眼一弯扬起嘴角，阳光从他身后投射下来，沈言被刺得睁不开眼睛。
　　后背一阵绵软，沈言挣扎着抬起手，从沙发上醒了过来。

　　吴铮和林月并排站在玻璃后看着审讯室里谭亦百无聊赖揪头发数的谭亦。
　　“吴队，孙永泉是琴行的老板，商业街和五云路交汇处的那家，人是两年前去世的。”林月偏过头去向吴铮轻声道。
　　吴铮双手抱在胸前，左手指尖轻触布满胡茬的下巴:“查出的信息和这小子说的确实一致……那我们……”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
　　“喂，沈先生，有什么事吗？”
　　“吴警官，我发现了些其他的情况，你现在方便出来吗？”沈言冰冷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方便方便，给我发定位，我去找你”吴铮语速骤然加快，绕过了林月去开门，临走时才想起来嘱咐几句:“就乐队其他两位成员再次询问谭亦后释放，等我回来之后再提交他们的传唤申请。”
　　林月记下了吴铮所有的吩咐，神情严肃地回应道:“明白！”她的眼神从始至终追随吴队的动态，“你现在是要外出吗？需不需要让李恒陪同或是从组外调人。”
　　“不用！”声音从门外传来。

　　卓越科技对面的咖啡厅内，沈言端起咖啡杯，一边看向自己身边的白色包装袋浅抿了一口。
　　热咖啡的醇香还停留在齿间，沈言的身心却丝毫没有得到舒缓。他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放于膝盖处，随即看向窗外宏伟的办公大楼才感到些许慰藉。
　　自己的十二年堆叠为如今的成就，也让他遇上了一生的挚爱。公司里，社会上，里里外外多少人都务必要礼让他三分，曾经的痛楚就在这“”通天塔”堆成的一刻烟消云散。
　　可一场意外来袭，使过往的阴暗和伤痛，乃至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复发的迹象。
　　咖啡厅的暖色灯光下，沈言此刻思绪万千，情不自禁垂下了眸。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沈言在众人之中很是突出，吴铮一眼就能认出来。
　　“没关系。”沈言礼貌一笑，伸出右手示意吴铮坐在对面的位置。
　　“啊…好，谢谢。”吴铮赶忙坐下，“有些什么情况，沈先生请讲。”
　　沈言闻言不紧不慢，目光即刻定在吴铮身上，眉眼间透露的是难以看穿的戒备。
　　“那晚有人凶手可能进了我的房间。”
　　吴铮想要去握住杯把的手定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