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麦守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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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义。”眼看着小儿子的筷子都快抠到女儿嘴里去了，麦仲良出声喝止。听见院门响，抬眼见是小满娘俩回来了，顺口jiao待：“去给你哥和你娘盛饭。”
麦守义抢肉没抢到正憋闷，嘟囔道：“让姐去！”
做姐姐的青妮甚乖巧，吞下嘴里的肉站起来：“我去就我去。”
麦仲良不再管儿女的争闹，只问已走进屋来的夏小满：“慎明他如何？”
夏小满心气不顺，只摇头说了“不好”俩字，一看青妮不在，边喊着“仔细烫”边转身去了厨房。
麦仲良不放心，望向大儿子，见麦守正并未留意，出声询问：“正儿，你慎明叔他？”
麦守正有些心不在焉：“……柯叔看着还行，就是咳喘得厉害。”
麦仲良哦一声：“这几日只怕你娘得常过去瞧瞧，家里外头你要多看顾。守义！”
麦守义不料自己的小动作被爹觉察，伸到盘子边的筷子一缩，咬住筷尖看着麦仲良贼笑。
外头麦青妮跟着夏小满进了屋，正听见这一声叱喝，不由笑得咯咯咯：“让你嘴馋。”
麦守义很是不服气：“你不馋？你不馋就别和我抢，也不看看你身上那肉。”
“麦守义！”这话是夏小满听不下去：“皮痒是不是？”
眼看着一顿饭乱成了一锅粥，麦仲良终于摆出大家长的姿态：“都坐下吃饭。守义，再对你娘和你姐这么着，明日我便去和你三叔说，你也不用再去他那儿读书。”
麦守义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私塾里教学的麦叔文，听了这话，瘪瘪嘴不言语了。正委屈，碗里突然多出一块肉，一看之下他欢喜起来：“哥。”
麦守正收回筷子：“吃你的。”也不看他，埋头吃饭。
——只当我和守正没缘分。
虽然他不喜旁人将他俩绞缠在一处，可要说他和她没缘分，却也不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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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九岁那年，跟着爹到镇上给人送做好的木活，爹嫌他淘气不肯带进人家里，嘱咐了两句留他在街上。
那时节他正长身子，早晨出门吃的两张饼不到一个时辰便在肚里化了个干净，想到衣袋里刚才爹给放的两文钱，再瞅瞅街边香气扑鼻的煎饼铺子，就不由直吞口水。
寻思再三，到底没忍住，握住袋中的两文钱，脚下往那铺子去，可还没到跟前，他就让人拦住了。
是镇上李老爷家的公子，长得人模人样却不干好事，摆出副凶神恶煞的嘴脸问他：“上回要你做的东西做得了吗？”
他跟着爹学来的手艺不是给人拿来耍乐的。想着这个，麦守正只当是被狗挡了道，绕过李家少爷到铺子里买了张饼，刚出锅的，喷喷香滚滚烫，馋得他两只手不停倒腾。
边忙活着边往回走，眼前黑影一晃，啪的一声，黄澄澄的煎饼在地上滚了两滚，立时裹了层灰。麦守正听见李家少爷的讪笑：“个吃货！问你话呢，没听着啊？”
爹刚才交待他说不能惹事。麦守正定定地盯着地上的煎饼。
李家少爷见他一动不动，耐不住了，伸手就推：“装什么——啊！”
可爹并没说别人惹他他就得一味听骂任打。麦守正腾地把人揍趴在地，矮身骑上：说谁是吃货，他还大着他两岁呢，有本事翻过来揍他啊！越想越气，拳头一下下往身下招呼。
煎饼铺的老杨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开初只当是小儿玩笑，没成想俩小子真在他铺子前打起来了，忙从里头奔出来，合着也赶过来的卖菜张大娘，一人一个，生把俩孩子掰开了：“快别打！”
麦守正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平时被麦仲良管得严狠话又骂不出口，赤红着一双眼瞪住在张大娘搀扶下踉跄爬起的李家少爷，呼呼直喘粗气。
李家少爷也是急怒攻心，身子刚挨了揍又不敢上前再和麦守正动手，眼角瞥到还撂在地上的那块倒霉煎饼，甩开张大娘的手上前就跺：“我让你吃、让你吃！”
麦守正一腔子血冲到了喉头，蛮劲一使挣脱了老杨头，对着还在踩饼的李家少爷就过去了。
李家少爷见形势不对，扭头就逃。
哼，镇子就这么大，平日里他跟着爹走街窜巷都熟透了，他能跑过他？麦守正在心里呸了呸，眼见着李家少爷奔进条巷子，四下里打量了打量，歪嘴坏笑起来，转身另择了个巷口绕进去。
转了两转，拐到一处墙角，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麦守正捡了片残瓦，掂量掂量，攥在手里，猫在墙根下，等。
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影，他没了耐心，刚要探头，听见脚步声又响，立马又缩了回来，直等到那声音近了，二话不说跳将出去，举手就打。
失了准头，李家少爷立在他三步开外，人虽没被打着，却着实受了惊吓，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被谁家撂在地上的道耙硌了脚，三歪两倒坐在了地上。
麦守正乐得不行，扔了手里的瓦片，走过去踢两脚：“怕了？你个怂包！”
一句话骂得李家少爷怒火又起，蹦起来就与他撕扯。
两个人正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脚地打得欢，突然听见细细的女声道：“你们……”
处于上风的麦守正抽空瞥一眼，哪来的女娃，男人打架，边儿去！
被他拽着的李家少爷听了这声儿，不知怎的却蓦地增了气力，趁着他分神的空档，一拳轰在他腮帮子上：“穷鬼，为张饼你打我？！穷鬼！”
麦守正被那俩字激起了气性，单手卡住李家少爷的脖子给他顶到墙上，另一手举起来就要往下砸。
眼见着拳头就要夯实了，李家少爷边上却突然贴上个人，脸就迎着他的拳面：“别打！”
那是张女娃的脸，大大扁扁，再让他砸了，怕是彻底毁了容。麦守正硬生生控住。
那女娃浑似不知危险，见他停住，忙回身掐他还卡在李家少爷喉咙上的手：“松开。”见他不动，竟回头吼道：“我叫你松开！”
他随爹长了个俏面孔，平日里虽不以此夸于人前，但村里镇上，除了他娘，上至最年长的胡家婆婆下至刚会走的田家三妹，见了他没有不欢喜的，被个半大女娃吼得满脸唾沫星，这是头一遭。
麦守正一愣神之下，手上的气力也松了几分。
女娃就势把李家少爷拽出来，手在前头不知还塞了什么到那坏小子怀里，然后麦守正听见她低声道：“我不随便拿人东西。还不快走！”
那李家少爷一张脸登时红如猪肝，一双贼眼看看女娃再看看他，似有不甘，终是咬了咬牙，跑走了。
麦守正这才回神，他还没打完呢，这就放他跑了？拔脚还要追。
衣袖被人扯住。
他回头，看见女娃摸出半个白面馒头，一伸手递到他眼前：“给你。”
麦守正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脏成这样的半个馒头，给他干嘛？
女娃见他不动，以为他羞，手更往他跟前送一送：“饿肚子不好受，可……也不该抢旁人的。”
憋在腔子里的那口血这下全喷了出来。麦守正打死也想不到自己能被人当成抢人吃食的穷小子，怒红了一张脸伸手就推：“躲开！”
女娃死拽住他的胳膊：“他嘴不好，但人不坏，你别去打他。”
见她亲娘个大头鬼，这镇上几乎没他不认得的人，这丫头片子明显是初来乍到，怎么就知道那李家痞子是个好人他麦守正是个恶棍？
他正要发作，隐隐却听见爹在巷子外头唤他，无法，只能把女孩狠狠瞪了两眼，甩开袖子走了。
回到家，他听见娘说隔壁李老爷家的那间旧宅，今日着了人来收拾，说是有个大夫要搬来。随便听的一耳朵，并没太往心里去。
吃过了晚饭，娘带着他和妮儿过去照应新邻居，才进了院他便已瞧见院角正归置东西的人恰是白日那个多事的女娃。
女娃抬头见了他也是一愣，再瞅瞅娘和妮儿，似是终于明白他并不是个坏了心肝的小叫花，润白扁大的脸倏地一红，无端端地让他开心起来。
“还不赶紧叫人！”看见男主人从里屋出来了，娘出声招呼他和妮儿。
“叔。”
“啊，乖。这是我家丫头，扣儿，叫人。”老大夫笑眯眯的，也忙招呼自家闺女。
麦守正看着一步一蹭挪过来的人，听着她软软糯糯唤人的声音，心下越发得意。
“丫头的模样真齐整，多大了？”他娘问。
“下月该满十岁了。”老大夫答。
麦守正无心再听大人的闲话家常，把手上捧着的东西递到女娃眼前：“这是我娘做的，你尝尝。”
女娃对他突来的热心有些不解，讷讷地并不言语。
麦守正索性揭了碗盖：“是肉，炖肉，可香了，拿着呀。”她和她爹不是才逃难过来吗，该有时日没见过这东西了吧。
“你干什么！”得意正盛，没防备他娘看不惯他鼻孔朝天的样子，一巴掌巴到他后脑勺上，直巴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摔了碗。
这还不够，等他扶稳了碗站定了步，麦守正又听见夏小满吩咐：“你就是个不懂事的，”一指旁边脸上晕色更深的女娃：“叫姐！”
麦守正顿时觉得这碗还不如摔了呢：“……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麦守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