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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徐文简失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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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都酒店二楼的洗手间里,李之微在洗手池前扣喉咙吐酒,温阮从后面给她递纸。
李之微刚刚在酒桌上陪酒,白酒喝了快一斤,这会儿,借口补妆出来吐掉。
李之微吐完,感觉从胃到食管,火辣辣的烧。她冲洗完手上的粘液,又捧了把清水洗脸,然后,才接过温阮递来的纸。
李之微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狰狞狼狈,她单手撑在洗手台台面,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上面,她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地擦掉嘴角糊掉的口红和下巴上没洗干净的胃反流液。
温阮拧着眉,“李静,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干嘛要这么糟蹋你自己。”
李之微重新补完口红,浓艳的红色,衬得人皮肤更加雪白。
“张总那么大方,钱嘛,谁嫌少啊。”李之微说完,凑近镜子,用无名指晕匀唇上的口红。
温阮背靠着洗手台,“张总不是一个好人,他不清不白的生意那么多,你在他身边久了,以后没法脱身,听我一句劝,你刚来不久,趁着还可以脱身,早点离开恒源吧。”
李之微的视线落在镜子里的温阮身上,“你劝我走,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走?”
温阮没有生气李之微的挑衅,只是低头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语气微凉地说:“我?我已经走不了了。”
“况且,我跟在他身边七八年了,离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你不一样啊,你不像我,我没有选择,但你还有。你名牌大学毕业,又长得漂亮,随便找份工作,都比在张总的公司里干这些强。也许是赚得没有那么多,但心安啊。”
温阮十七岁就认识了张浩天,那时候不懂事,只觉得张浩天对她真好,给她安排工作,送她房子,给钱还给爱。可当她逐渐成长,有足够的判断力的去辨别世界的时候,发现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可一切已经晚了。
温阮的话,让李之微心里莫名的难过。
李之微觉得,她好像在看着一个人溺水挣扎,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而让她更难过的是,身陷泥沼的温阮,却在告诫她这个后来人。这对于温阮来说,太残忍。
李之微紧握了一下拳,用指甲的陷入掌心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心软,暴露身份。
温阮见李之微沉默不语,叹了口气,转身拧开水龙头洗手,“实在不想走的话,守住你现在的底线,要不然,你就回不了头了。”
底线?李之微回想起第一次的饭局,张浩天那天,应该就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很明显,她的底线,是皮肉交易。
所以,他们达成一种没明说的合作底线,她可以喝酒陪聊,甚至,动动手脚,她也能忍。但一旦快触到她的底线,张浩天会出面。
对此,徐文简是强烈反对的,但奈何他拗不过李之微。只得每次饭局,让新闻编辑部新来的实习生周照,暗中保护她。
三个多月的时间,李之微彻底摸清了恒源建设上下的关系背景。
张浩天,背靠有权势的父亲,是妥妥的官二代。但作为钱权交易的核心人物,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证据。
李之微和徐文简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在法律上,根本不足以让他坐牢。但如果仅仅是用来做新闻调查报道,已经够用了。
徐文简一个星期前通知她,把手头上的事收尾,这个月月末,回归报社,结束调查。
但这三个多月,李之微见到了张浩天身上太多的罪恶。如果……如果……张浩天还有他背后的那些人,最后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她还想多查段时间,便迟迟没向张浩天提离职。
但今天,已经是九月二十三号,也就是说,再有一个星期,她必须得走了。
毕竟,徐文简和她说的,记者不负责让坏人绳之以法,他们能做的,只是把黑暗暴露在公众前。至于其他的,不是他们的职责。
况且,距离他们原定的调查时间,已经超时了快一个月,报社那边,他们再不回去,冯主任那边不好交代了。
饭局结束后,周照来接李之微,他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照摸了摸后脑勺,“微姐,陈歌让我问问,徐组长这两天联系你了吗?”
“没呢,怎么了?”
一个星期前,徐文简通知她结束调查后,便要求她停止他们之间的联系,保持静默,直到调查结束。
“没事,就是我们编辑部联系不上徐组长,陈歌想着,让我问问微姐你来着。”
李之微脚步顿住,“编辑部联系不上师父,这怎么会。”
徐文简不联系她,是怕徒生枝节,她不好从恒源撤离。那他不联系编辑部,她实在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编辑部最后一次联系师父,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啊,好像是上周周末。”
上周周末,也就是,一个星期前!
李之微的心沉了下去。
她快步走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从包里拿出他们之前的联系卡,给徐文简留言,让他尽快回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之微在公用电话前守到半夜,也没等到徐文简回电话。
要知道,李之微以前联系徐文简,最多半个小时,他一定会回电话。
李之微心慌地蹲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以前老让徐文简为她担心,这回,徐文简算是一次性全送还给她了。
周照劝李之微先回家,兴许是徐文简有事脱不开身,明天再联系,就能联系上了。
其实周照更慌,他没和李之微说,徐文简一个星期前联系陈歌,说如果这个月月末前,他没回编辑部,让陈歌联系李之微,终止调查,放弃报道。
将现有证据封存,不要交给任何人,包括陈歌、周照、以及冯主任在内的所有人。
一天…
两天……
三天…………
李之微发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阿静,把那几份合同给我。”张浩天伸出手手,半天不见合同,便抬头,“阿静,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李之微回神过来,把合同放到张浩天手上,“我在想下个月的几天假,去哪玩呢,张总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张浩天笑着摇头,“过了明天才放假,现在就开始想着玩,太早了吧。不过,我推荐你去香港,你们女孩子不是就喜欢买点衣服包包,首饰香水吗。对了,你有通行证吗,没有的话,我现在找人加急给你办出来,放假前给你。”
“张总,你又说笑了。我这点工资,去了香港可就没钱回来啦。”
“那可不行,你现在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可不能不回来,要买些什么,去财务那,我给你报销。”
“算了吧,去一趟怪麻烦的。”
“行吧,随你,那要不这样吧,我再多给你放两天假,给你凑个九天长假,你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玩玩。”
“这个不错,那张总,你可不能反悔啊,我现在就去找张姐改考勤,你反悔也来不及了。”李之微起身道。
张浩天轻拍了一下桌子,“嗐,我还能差你那两天假,你去。”
张浩天办公室,张浩天助理目送李之微出去后,“张总,您对李翻译也太好了,温小姐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都没她这个待遇。”
张浩天一边看合同,一边问,“你觉得她为什么愿意留在我身边?她既有学识,也有相貌,找份赚钱的好工作,很容易。”
助理试探着说,“李翻译她喜欢钱?”
张浩天点头,表示同意,却又想起什么,转头道:“但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其实我也有点看不透她这个人,送她的东西,从来没见她用过,她自己也不爱折腾那些东西,穿的用的,都很平常。那你说,她要那么多钱干嘛。”
“家里困难,补贴家用?”助理猜测道。
张浩天摇头,“她这种人,没多大的欲望,也有自己的衡量标准,等她赚到她想赚的钱,就不会再干了,到那时候,总得有什么能绊住她才行。”
除了金钱,还有什么,能绊住一个女人,女人天生感性,自然是感情,用感情趋策一个女人,比用金钱更行之有效。
楼道上,李之微少见的,碰上了齐宇。
李之微也是后来才知道,恒源虽然有齐宇的办公室,但他基本不在恒源办公。
她上回在张浩天办公室附近见着齐宇,可以说,很有人为的因素存在。
恒源这个地方,看似最简单的一个人,她都摸不清。她自以为的聪明,不知道落在某些人眼里,是不是愚蠢至极。
在张浩天身边待了几个月,她才看得分明,恒源内部,有两股势力在内斗。
一股是以张浩天为首,另一股是香港那边的,齐宇勉强是个明牌,Alex是个暗桩,张浩天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底细。
更复杂的恶斗,李之微不清楚,但这块肮脏的地方,谁手上能干净。
“齐总好。”李之微礼貌打了个招呼,和齐宇擦身而过。
齐宇叫住李之微,“李翻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之微如今,是张浩天面前的红人,恒源内部,没有人不知道,齐宇自然也知道。
齐宇什么意思,李之微很明白。
李之微回头,脸上挂着笑,“齐总,我知道呀,我做翻译做得挺开心的。”
齐宇欲言又止,“你……你好自为之。”
李之微还是笑着说道:“谢谢齐总关心,您忙,我先回去了。”
傍晚,李之微家楼下。
“小照,我师父还是没有联系编辑部吗?”李之微靠着树抽烟。
夜色下,猩红的火星,在李之微指间燃烧着。
李之微从前,是不抽烟的,现在,已经烟酒不忌了。
周照艰难地摇了摇头,“没有。”
李之微心里烦闷,“冯主任呢,他是什么意思?”
“主任说,再等等,如果……”周照心里也难受,他心一横,“微姐,我忍不了了,陈歌不让我告诉你,其实徐组长失联前,是去了香港。他走之前,给陈歌留了话,如果他月末前没回来的话,让陈歌告诉你,把证据都收好不,然后,终止这一次的调查报道。”
李之微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李之微把烟摔到地上,用脚碾灭,然后大步向楼上走去。
“微姐,你要干嘛。”周照忙跟在李之微身后。
李之微回到家,从家里床头柜的柜子底下,拿出一封封好的信。这是她在得知徐文简失联时,准备的,只是,她没想到,真的会用上。
李之微交代道:“小照,你回去和陈歌说,我去一趟香港,大概八九天之后回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回来的话,让他按信里的地址,把这封信寄过去。”
周照慌了神,拿着信封的手微颤,他没想到,李之微的反应会这么大。
徐文简去香港前,也是这么交代陈歌的。他好怕,怕李之微也和徐文简一样,去了便人间蒸发,了无音讯。
周照急得红了眼,“微姐,你别冲动!”
李之微在茶几上拿了摩托车钥匙,最后交代道:“小照,你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来找我,等我主动联系你们。别哭了,大男子汉的,哭什么。”
周照哭着说,“微姐,陈歌肯定要骂死我了,我不该告诉你的。”
李之微安慰他,“小照,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的,好吗!陈歌要是骂你,等我回来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骂死他。”
送走周照后,李之微给张浩天打了电话。电话里,李之微让张浩天帮她办一张通行证。张浩天只说她一会儿一个主意,再一晚点,他人都睡了。话到最后,张浩天让她明天下班前,去他办公室取。
挂了电话,李之微下楼,开车去到徐文简的新家,在门框顶上,掏出徐文简家的备用钥匙,打开了他家的房门。
徐文简的父母开了一家罐头加工厂,小有资产。这个房子是徐文简为这次调查新买的,在老居民区的筒子楼里。在这里住的,都是些外来务工人员和一些厂子雇的职工,人口复杂,谁也不会过问谁的底细,最适合隐藏身份。
李之微进到房间,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快半个月没人踏足的房间,地上积了一层薄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尘味。
李之微按徐文简很久以前和她说过的话,去到窗边,取出放在吊兰花盆里的钥匙。然后,下楼驱车,去往下一个地方。
这一晚,李之微把徐文简之前说过的所有留有证据的地方,全跑了一遍,然后在天亮前,把她和徐文简的所有证据,做了两套不同的备份。
徐文简留的证据里,有几封来自香港的信件,确切地说,是几个空信封。寄件人是香港大学的高文教授,收件人,写着徐立,徐立是徐文简现在用的化名。
李之微将备份的证据,一份打包寄去北京给秋雅颂,而另一份删减了部分,她要带去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