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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夜半传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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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夜半传功
梵疏萤沐浴完毕,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蹑手蹑脚地就想往楼上跑,却被守在楼梯口的姐姐梵汀兰一把抓住。
“这么晚了,鬼鬼祟祟去哪儿?”梵汀兰板着脸,眼里却藏着一丝戏谑,“怎么,有了你那‘念尘姐姐’,就忘了亲姐姐了?”
“姐姐~”梵疏萤撒娇地抱住她的胳膊,“我就是想去看看念尘姐姐嘛!她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梵汀兰叹了口气,神色认真了几分:“萤儿,你跟姐姐说实话,为什么这么喜欢那位方道友?她来历不明,行事又……你也看到了,并非寻常修士。”
梵疏萤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想了想,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在梦里见过她一样。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特别亲近,特别欢喜……就像是,失散了好久好久,终于又找到了。”
这近乎童言的话语,却让梵汀兰心头微微一震。她摸了摸妹妹的头,终究不忍苛责:“去吧,别待太久,也别打扰方道友休息。”
“谢谢姐姐!”梵疏萤欢快地跑上楼。
她来到方念尘房外,轻轻敲门:“念尘姐姐?你睡了吗?”
屋内一片寂静。
她又敲了敲,还是无人应答。正有些担忧,隔壁房门开了,谢霜序走了出来,显然也被惊动。
“谢师兄,念尘姐姐她没应门,会不会……”梵疏萤小脸上写满担心。
“莫急。”谢霜序示意她退后一步,指尖凝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探向房门缝隙。灵力如游丝般钻入,在屋内悄然游走一圈——空无一人。
他眉头微蹙,正欲强行破门查看——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方念尘站在门口,一身红衣微有褶皱,发梢似乎还带着夜露的湿气,赤瞳中带着明显被打扰的不悦:“何事?”
“方姑娘,方才……”谢霜序刚开口。
“多管闲事!”方念尘不耐烦地打断,眼神冰冷,随即就要关门。
谢霜序早有预料,并未被那眼神完全冻住,只是话音被堵了回去。倒是梵疏萤胆子大,趁着门还没关严,“哧溜”一下从缝隙里钻了进去,嘴里嚷着:“念尘姐姐!我来找你玩!”
门“砰”地在谢霜序面前关上,险些撞到他挺直的鼻梁。他默默后退一步,对这种待遇早已习以为常。
房内,梵疏萤已经叽叽喳喳地说开了,从白天的试炼规则,讲到积分获取方式,又说到后面的切磋大赛。
“……所以,杀妖和找到天材地宝都能攒积分,最后切磋赢了积分更高!总分最高的就是魁首!”梵疏萤眼睛亮晶晶的,随即又黯淡下去,“不过大家都好厉害,我可能……”
方念尘原本倚在窗边,对什么杀妖积分兴致缺缺,听到“魁首”二字,赤瞳微转:“夺冠有何好处?”
“好处可多了!”梵疏萤扳着手指数,“荣誉啊,宗门奖励的稀缺资源,灵石、丹药、法宝……哦对了!积分前三名,还能获得进入‘传承秘境’的资格呢!听说里面有上古修士留下的机缘!”
“传承秘境?”方念尘兴趣缺缺地撇嘴,这些年她闯过不少上古秘境,五大派的秘境对她的修为未必有提升。她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袖袋,赤瞳亮了一下。
她心思一动,手腕一翻,指尖缠绕上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泛着幽光的细丝。“此物名‘缠香丝’,取自黑沼毒蛛,无色无味,沾染即刻灵力阻滞,肌肤溃烂。你拿着,若遇难缠对手,或许用得上。”她语气平淡,仿佛在递一颗糖。
梵疏萤吓得连连后退摆手,小脸煞白:“不行不行!念尘姐姐,这、这怎么能用来伤害同道呢?而且进入黑妖林前,各派长老都会检查的,不许携带这种阴毒之物!”
方念尘啧了一声,收回细丝。也是,这群正道人士规矩就是多。她转念一想,目光落在梵疏萤身上——天命之女,气运所钟。就算没有这些歪门邪道,按那命簿所写,这家伙最后也能拿到太初剑……想到太初剑那嫌弃她的样子,方念尘心头又掠过一丝不爽。
“那你觉得,这次谁最可能夺冠?”方念尘换了个问题。
“嗯……上一届魁首是我们天剑墟!”梵疏萤说起这个,眼睛微微发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是孟秋上师兄!他七年前才入宗门,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冷冰冰的,可谁能想到他那么厉害!”
她凑近方念尘,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叹:“念尘姐姐你不知道,兰因谷已经蝉联三届冠军了!他们那些法宝和阵法特别克制妖物,在黑妖林里占尽便宜,往年根本没人争得过。可上一届,孟师兄一个人,一把最普通的长剑,硬是在黑妖林里杀出了最高积分!后面擂台战,更是连胜七场,最后对上兰因谷的喻听蕙师姐……”
梵疏萤比划着,仿佛亲眼所见:“最后他对上的是兰因谷当时的首席虞清韵师姐——就是现在喻听蕙道友的师姐,听说可厉害了!虞师姐用了好多厉害法宝,还有那个据说很厉害的‘幻音绫’,整个擂台都是光影和声音,看得人眼花缭乱。可孟师兄就站在那儿,剑都没怎么动,不知怎么就把所有攻击都破了!最后他只出了一剑,虞师姐就败了!”
她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正因为上届孟师兄横空出世,把不可一世的兰因谷都赢了,这次他们肯定卯足了劲要报仇雪耻。准备得不知道多充分呢……对上她们,我这点本事,肯定不够看。”
她看着梵疏萤那副未战先怯的模样,心中那点“借鸡生蛋”捞好处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气运之女怎么能这么没志气?
“一个孟秋上能赢,天剑墟就还有能赢的人。”方念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他入门七年可夺冠,你自小在宗门长大,熟门熟路,怎知没有机会?输赢不在法宝多寡,而在如何运用。”
她站起身,红袖微拂:“你缺的不是天赋,是临机应变的狠劲和技巧。兰因谷擅长外物与阵法,我便教你如何以快打慢,以点击面,专破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说罢,也不管梵疏萤愿不愿意,就在这不算宽敞的客房里比划起来。梵疏萤笨手笨脚地跟着学,不是碰倒椅子,就是差点带翻茶杯。方念尘教得兴起,偶尔亲自上手纠正姿势,难免有些肢体碰撞。
“这里,灵力要陡然爆发,走手少阳经,直取膻中!”
“哎哟!”
“笨!脚步跟上,旋转卸力,反手击其下盘!”
“哐当!”
“气息要沉,眼神要狠!想象对面是你的敌人!”
“砰!”
隔壁,正试图静心凝神的谢霜序,听着那边传来的各种撞击、惊呼、以及方念尘偶尔不耐烦的训斥,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这女人……安静不了一刻!
突然,“嘭”的一声闷响,墙壁似乎都震了震!
谢霜序心头一跳,立刻起身推门而出,只见方念尘房门外,自己房间与她那间客房之间的木板墙,竟然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洞那边,方念尘正保持着出掌的姿势,梵疏萤跌坐在地,两人透过破洞,与墙这边的谢霜序六目相对,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谢霜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尽量平稳:“方姑娘,夜深了,可否……稍作收敛?”他揉了揉眉心,“你的麻烦程度,眼下看来,实不比那鬼车少。”
方念尘收回手,毫无愧色,反而理直气壮:“我这是在助她提升修为,她是你队友,队友变强,于你有利。你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竟还出言不逊?此刻难道不该备上薄礼,厚待于我这位‘名师’?”
谢霜序:“……”
他算是明白了,跟这女人讲道理,纯粹是自找苦吃。
方念尘却不再理他,转身对梵疏萤道:“继续!区区薄墙,何足挂齿!”说罢,随手一挥,一道简易的隔音阵法笼罩了房间,将外界的干扰隔绝在外。教导与破坏继续。
谢霜序在门外默立片刻,听着里面被隔绝后显得闷闷的撞击声和隐约的说话声,终于放弃沟通。他默默回房,找掌柜要了些工具和材料,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认命地修补那面无辜受损的墙壁。
夜色在教导声与偶尔的碰撞声中缓缓流逝。
待到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梵疏萤已是满头大汗,灵力耗尽,手脚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刻苦”过。
“念尘姐姐……我、我不行了……”小丫头瘫坐在椅子上,眼冒金星,“腰好酸,腿也好疼……”
方念尘瞥了她一眼,倒是没再勉强。她自己也靠坐在窗边,闭目养神,红瞳在眼帘下微微合拢,似乎也消耗了些心神。
梵疏萤如蒙大赦,也顾不得许多,迷迷糊糊就朝着房间里唯一的床榻倒去。沾到柔软的被子,几乎瞬间就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无意识地扯了扯领口,想让自己凉快些,怀里一个温润的东西却随着动作滑了出来,“叮”一声轻响,落在床边地上。
方念尘并未理会,依旧闭目,呼吸轻缓,仿佛已沉入浅眠。
然而,就在那玉符离开梵疏萤身体、其表面微光自主流转护主的一刹那——
方念尘霍然睁眼!
赤瞳在昏暗的室内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那枚静静躺着的玉符。方才,她分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熟悉到令她神魂都为之一颤的波动——那是凌霄的神力气息!尽管被刻意淡化、混杂了凡间灵力伪装,但那份独属于九天之上、裁决秩序的凛然神韵,她绝不会认错!
她身形如鬼魅般无声掠至床边,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抹残影。在梵疏萤因落物声而将醒未醒的迷糊瞬间,玉符已落入方念尘掌心。
触手温润,内蕴的守护阵法和那丝极淡的神力烙印,清晰无比。
“这玉符,”方念尘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赤瞳紧紧盯着刚被惊醒、还揉着眼睛的梵疏萤,“你从何处得来?”
梵疏萤看清是方念尘拿着玉符,先是一愣,随即想起孟秋上的叮嘱,下意识地捂嘴摇头:“不、不能说……我答应过孟师兄,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
“孟师兄?”方念尘咀嚼着这个称呼,脑中飞速闪过梵疏萤之前对“孟秋上”的描述——七年前入门,实力强得不合常理,剑道领悟极深……所有线索瞬间串联!她心底冷笑一声,好啊,师兄,你倒是会躲!化身凡人,藏在仙门,还混得风生水起!
“哦?孟秋上给你的?”方念尘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放缓了语气,赤瞳却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他是不是告诉你,遇到危险就捏碎它,他会来救你?”
梵疏萤呆呆点头:“嗯……”
“他还说,这是你们之间的小秘密,谁都不能说,对不对?”方念尘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魔力。
“对……孟师兄是好人,他关心我……”梵疏萤迷糊糊地顺着说。
“他当然是‘好人’。”方念尘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可是小萤儿,你想想,这玉符既是保命之物,你随身携带,若是斗法时不小心被击中损毁,或者被人夺了去,岂不危险?而且,这上面有他的灵力印记,他若借此感知你的方位,你岂不是毫无隐私可言?”
梵疏萤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又觉得孟师兄应该不会害她,小脸皱成一团。
“这样吧,”方念尘掌心一翻,那枚玉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内里仿佛封存着一缕跳跃赤芒的宝珠,“我用这个跟你换。此珠之内,封有我的一缕神念分身。你若遇上真正性命攸关的险境,捏碎它,无论我在何处,都会立刻感知,并以最快速度赶到。此物无主从印记,只认碎裂时的危机信号,更稳妥,如何?”
那赤色宝珠流光溢彩,一看便非凡品,比那朴素的玉符更吸引少女的目光。梵疏萤本就对方念尘有着莫名的亲近和信任,被她一番话绕得晕头转向,又觉得这珠子好像确实更厉害、更“独立”……
“可、可是孟师兄那边……”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会知道玉符已换?”方念尘将宝珠塞进她手里,触手温凉,“况且,我的实力难道不比你的孟师兄强吗?多一层保障,总是没错的。难道你信不过我?”
“我信念尘姐姐!”梵疏萤握紧宝珠,终于被说服了,用力点头,将交换玉符的事情和孟秋上的叮嘱都抛到了脑后。
方念尘收回手,掌心悄然握紧那枚带着凌霄神力的玉符,赤瞳深处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找到你了,师兄。
窗外的天色,已透出浅浅的灰白。一夜将尽,而方念尘的计划,因这意外的收获,骤然清晰了许多。
隔壁,修补了一夜墙壁、几乎未曾合眼的谢霜序,听着那边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看着修补好的墙壁,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漫长的一夜,总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