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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镜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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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宗山下,南痴坐在树下长长打了个哈欠。
他随便点了一个阵前的将士,“还有多久?”
“将军,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南痴轻轻抚摸着长枪锃亮的枪尖,“玄清宗是打定主意要龟缩不出了?仙门果然都是些外强中干的无能之辈。”
“将军,我们等了这么久都不见人影,还要继续等吗?不如现在就攻进去,早早完事——诶!”将士被敲了头,见他神色狠厉,只好收回了话。
“尊上从无戏言,定下三日之约,那就半柱香的时间都不能少!”南痴冷冷一笑,“咱们可不能学那些个正道伪君子,阴鄙无常出尔反尔。”
“传令,全军备战!”
“是!”
此刻,空中一阵细微的能量波动,一道缝隙凭空撕裂。
先是一只豹首蝎尾,双目赤红的魔兽,怒吼声响彻山林,它顺从俯下身,
紧接着出现的是一身黑袍轻甲的年轻男子,抱臂立于虚空之上,正是魔尊。
南痴起身,“尊上,准备万全,随时可以攻入山门。”
魔尊未应,只是看着山门的方向,神色莫辨。
日光下,树影的边缘逐渐移至与铺地青砖重合。
魔尊指间聚力,缓缓对准护山法阵节点——
“有人来了!”
山门处,一道白色人影从山门石阶上拾级而下,不徐不疾,身上不见寸铁。
“呦,终于不当缩头乌龟了。”南痴拔起插在地上的长枪,脚尖一挑握在手中,枪尖在日光下明如霜雪。
“只有一个人?倒是有几分胆色,报上名来。”
白衣修士置若罔闻,只不紧不慢往前。
南痴不怒反笑,“玄清宗这是派来个哑巴应战——”
话还没说完,那人拂袖,一道罡风迎面袭来,南痴避无可避,被重重甩在了一边,“你、你……”,话未说完便吐出一口血,歪倒在地。
开战不到半柱香,大将先倒下了,魔军们面面相觑,紧握兵器往前冲锋,然而没迈出两步,脚下就被定住动弹不得。
低下头,脚下生出厚厚的冰霜,同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开来。
白衣剑修伸手,墨色的长剑从虚空中抽出,一寸寸凝成实体,他握着剑,直直指向空中姿态闲适的魔尊。
“琼楼飞雪,白衣一剑。”魔尊唇角一勾,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孤月剑尊,久仰。”
宿雪楼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开门见山:“让你这些手下退出玄清宗地界,你我二人一战,你嬴,沧玄珠拿走;输了,就永远不要再来。”
“不愧是清正磊落的仙门之首,这种时候也要同敌人约法三章。”
“不过,既然贵宗信得过魔界的信誉,那本尊也乐意奉陪。”
魔尊振袖一挥,浩浩荡荡的魔军退守到山下百里外。
“现在就剩下我们了。”他脸上带着笑容,温和而无害。
“剑尊或许不知,一百年前你于琼华阁斩龙,天下人趋之若鹜,本尊亦心向往之,只可惜到时已人去楼空。这么多年,本尊一直期盼着能一睹白衣一剑的风姿。”
他一番陈词,宿雪楼却不为所动,剑尖在地上一划,地面上瞬时生出一排排几丈高的冰棱,气势汹汹向空中刺去。
魔尊掌心聚力,刚将面前冰棱震碎,下一刻眼前寒芒一闪,墨剑裹挟着凌厉凶悍的剑气直劈面门。
周身阵阵寒气,那是一种凝练到极致的杀意。
魔尊振手一挥,一把煞气深重的魔剑不偏不倚对上枯荷剑锋。
两相僵持,魔尊开口道:“本尊此行只为讨要沧玄珠,无意挑起仙魔之战,贵宗竟也不允吗?”
宿雪楼冷冷道:“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的话毫不客气,魔尊听了却轻笑一声,他贴着剑锋,与宿雪楼的的脸只隔了几寸,他手中魔剑上燃着不熄的煞火,炽烈非凡,随着猎猎风动飞往宿雪楼身上。
宿雪楼侧头躲过,颊边留下一片灼痕,十分微小,却被冷白的肤色衬地艳红。
“剑尊怎么不小心一些,倘若伤着这张脸,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黯然伤神。”
魔尊语气轻佻,手下却不曾松懈半分,他掌中凝聚魔气灌入剑中,魔剑霎时血光大盛,直逼面前人心口刺去。
宿雪楼飞身退后,将剑横于身前抵挡。
魔尊的剑术在他看来实在称不上精妙,而是胜在其修为深厚,魔力霸道,仿若源源不断。
魔尊与他的境界相当,这样下去打上几天几夜恐怕也难分高下。
宿雪楼指尖掐出剑诀,将枯荷往上一抛,瞬时间身前化出万道飞剑,剑气如潮向前侵袭而去。
“好凶横的剑术。”
魔尊直直坠地,他将剑插在身前地面,双手结印祭出阵法,符文流转,光芒炽盛,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防御罩。
玄清宗内。
太衍宗长老弟子聚精会神地绘制法阵,赵益在一旁来回踱步,不时望向山门的方向。
“掌门师兄,宿师兄一个人去真能行吗?”
“雪楼与魔尊实力相当,这种境界的,其他人去乱了战局,反而对他有害无利。”
“那魔尊当真这么厉害?能和宿师兄打得有来有回?”
赵益与宿雪楼同为剑修,对他的实力再清楚不过。入门那一天,他站在山下见到漫天风雪,白衣一剑。那日起,宿雪楼就是他毕生的榜样,应该说,天下剑修都要瞻仰孤月剑尊的光芒。
“嗯。”陆延光沉吟片刻,“这一代魔尊成名已有百余年,说起来和雪楼倒是同辈。”
当年他从一届无名之辈一路杀上岁阳宫弑君夺位,此后收复魔界三十九城,又广战天下群雄,而那时宿雪楼正好闭关出世,否则这两人之间早该有一战。
“魔尊手中有一柄魔剑,名为万仞,曾是上古时兵圣所用的神剑,后来落入他手中饱饮亡魂,成了凶煞之器。”
而魔尊最强的还不是这把剑,而是他这个人,他曾行遍天下修习各派功法,不论是正道法门或是阴邪禁术都将其融会贯通,自创了一套功法。
赵益听得身上发毛,“师兄,你现在说这些宿师兄也听不到啊,他刚出关,对魔头的伎俩怕是一无所知。不行,我还是去帮帮他吧。”
“放心,你宿师兄可不是有勇无谋的人。”
“况且,你也有你的事。”
“掌门,阵法画好了!”
两人一齐走到阵前,赵益用指尖隔空描摹着这些玄妙繁复的符文,语气惊奇:“这阵法能将人直接送到魔界?”
太衍峰长老擦了把额上的汗,“魔界哪是这么容易进去的,这个传送阵能将你送到三界交汇之处,那是离魔界最近的地方。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
“这是能改变身上气息,使之魔族一般无二的法器。到了魔界切记行事低调,莫要轻易与人交手。”
“掌门师兄,我记住了。”赵益收下法器便站到阵法内,“你保重身体。”
陆延光颔首,“一路小心。”
*
宿雪楼垂眸看向烟雾散去后空无一人的地面。
四周一片空寂,完全没有旁人的气息。
宿雪楼闭目凝神,周身温度骤降,竟是弥漫起细细的雪,除却衣袍猎猎,这片天地间仿若时空凝滞。
耳边响起细微的风声,有什么正破空而来。他单手紧紧握住从身后劈来的剑,血顺着剑身蜿蜒留下,锋刃上映出魔尊带着笑的面容。
宿雪楼抬手将魔剑震开,接住魔尊拍向心口的一掌。
掌心相对,煞火与玄冰,两股最为相冲的力量撞在一起,拒不相让。
两人收力,同时后退几步。
宿雪楼瞥了一眼,掌心被剑刃划出血痕,又在刚刚被沾染魔气的火灼伤,此刻算得上形容可怖。
不过在刚刚那一交手中,他已察觉到魔尊受了内伤。
“你在玄清宗屈居第三倒是可惜。”
魔尊身法诡谲,不多时又到了他的身后,宿雪楼避过一击,上身倒仰,手中剑挥出一个弯月般的弧度,寒芒一闪,顿时在魔尊肩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两人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都仿佛未察觉一般,战至酣处毫不收敛,招招毙命。
不觉间,战场转移到了另一座山峰上,峰顶空旷,只有一面石壁。
上刻字:苍云台,神龙听法处。
亦是传说中玄清宗祖师飞升之地。
宿雪楼只看了一眼,抬手擦去唇角溢出的血,便再度挥剑。
剑锋撞在一起,发出穿云裂石的锵然震响。
魔尊的胸口汩汩流出血,他却止不住地大笑起来,“孤月剑尊,宿雪楼,本尊现在真是觉得与你相见恨晚。”
“以你的修为,不到百年便可飞升,你当真甘愿与我一同葬在此地吗?”
“若我今日葬身于此,那便是此世与飞升无缘。”他反问道:”你呢?”
“拿不到沧玄珠,你会怎么样,或者魔界会怎么样?”
魔尊微笑着,周身浮现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血红咒印,飞快运转着。
两股剑气撞冲下,山顶都产生了剧烈的摇晃,苍云台上那处刻着字的石壁在不断的攻击下终于崩裂,露出内部一处山洞,洞中一面宝镜悬在半空,隐隐散发出红光。
宿雪楼下意识收力,余波却无可避免地撞上了那面镜子,镜面瞬间四分五裂,他自己也被魔尊的剑气击退撞在石壁上,咳嗽着吐出一滩血迹。
魔尊皱眉看着他,刚要开口,余光里一片红光逐渐蔓延。
洞内镜子碎片浮在空中,竟然自己缓缓拼合起来。
随着光芒大盛,两人突然感到一股强劲的吸力将人往山洞里拉。
“怎么回事?”魔尊将剑深深插入地下,手死死握住剑柄,第一反应便是宿雪楼故意将他引来这里。
“我怎么知道。”宿雪楼咬着牙,召起冰幕试图抵御这股怪异的力量。
冰幕拔地而起,两人身上的吸力减轻不少,正要松一口气,冰幕瞬间四分五裂,罡风席卷而来,在两人身上割出道道伤痕。
一时间山顶上飞沙走石,不多时,剑身插着的地面被猛地掀起,两人均是脱了力,被双双被吸入镜中,不见了身影。
罡风散去,苍云台上徒留碎石断树,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