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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安处是吾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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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林晚的过程,像一场旷日持久的攻防战。
她心防很重,壁垒森严。
但我凭着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和……用周磊的话说,“厚得能防弹的脸皮”,一点点地,笨拙而又顽强地,敲开了一道缝隙。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雨天。
深秋,天气已经转凉,天空阴沉得像块脏抹布,飘着冰冷的雨丝。
我照例在她画室楼下等她,没带伞,冻得有点哆嗦。
她下来时,看到像只落汤鸡一样、却还强撑着笑脸的我,脚步顿住了。
“你怎么还没走?”
她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等你啊!!”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得有点傻。
“说好今天请你吃饭的。”
她看着我湿透的头发和外套,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让我几乎不敢相信的动作——她撑开了自己那把素色的雨伞,往前走了半步,将我也罩在了伞下。
“走吧。”她说,声音依旧平淡,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把不大的伞,为我们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雨幕。
我们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肩膀偶尔会轻轻碰到一起。
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清冷的、像是某种植物的香气。
那一刻,我心跳如鼓,感觉全世界的雨声都成了为我们伴奏的浪漫乐章。
就是从那个雨天开始,林晚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持续的改变。
她开始会回复我的短信,虽然依旧简短;开始会接受我的邀约,一起吃饭,看电影,或者只是在“慢时光”书吧各自看书,偶尔交流几句。
最初的心动,确确实实是始于她那清冷又带着点破碎感的颜值,那株“猫薄荷”般的致命吸引力。
但真正的、沉甸甸的爱意,是在后来一点一滴、细水长流的朝夕相处里,慢慢堆积、渗透进骨血里的。
我们正式在一起了。
像所有那个年纪的情侣一样,恨不得把所有的热情和时间都挥霍在彼此身上,用亲密填满每一个缝隙。
周末,我们会挤在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商业街。
她会自然地挽着我的胳膊,脑袋偶尔依赖地靠在我肩膀上,指着橱窗里某件漂亮裙子或者某个傻乎乎的卡通玩偶,眼睛亮晶晶地问我:
“陈默,好看吗?”
我会捏捏她的脸,笑着说:“你最好看。”
然后看着她耳根泛红,嗔怪地瞪我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逛累了,我们就钻进某家冷气很足的甜品店,分享一份堆满芒果块和香草冰淇淋球的绵绵冰。
她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抢着吃最上面那颗完整的冰淇淋球,然后用勺子挖一大块带着芒果果肉的冰沙,递到我嘴边:“喏,赏你的。”
我张嘴接过,冰凉甜腻的味道在口腔化开,却比不上她眼底笑意带来的万分之一甜蜜。
我们会背着简单的行囊,跳上咣当作响、充满烟火气的绿皮火车,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在硬座车厢里,她靠在我肩膀上打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呼吸轻柔。
我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生怕吵醒她,心里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填满。
到了目的地,我们拿着皱巴巴的地图,在不知名的小巷子里穿梭,分享一串洒满辣椒粉的烤鱿鱼,坐在街边矮凳上吃热气腾腾的、本地人才光顾的牛肉粉,笑得像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快乐的孩子。
后来,我们甚至一起收养了一只流浪猫。
那是在一个初冬的傍晚,在我们租住的、离学校不远的老旧小区楼下,一只瘦骨嶙峋、瑟瑟发抖的小橘猫,在垃圾桶旁边微弱地叫着。
林晚蹲下身,眼里满是心疼。
“我们养它吧,陈默?”
她抬起头,用那种我根本无法拒绝的眼神望着我。
“好。”我几乎没有犹豫。
我们把它带去宠物医院做了检查和驱虫,然后一起去了宠物店,像一对准备迎接新生儿的小夫妻,认真地挑选猫粮、猫砂盆、小窝和玩具。
她给小猫取名“元宝”,说希望它以后能健康胖乎,像个圆滚滚的金元宝。
我们把那个只有十几平米、家具简单的小单间,一点点布置出“家”的味道。
看着元宝从巴掌大、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小可怜,一点点长成……嗯,果然不负“元宝”之名,长成了一只毛发油亮、肚皮圆滚、姿态慵懒的“肥硕”模样。
就是在这段紧密交织、平淡却闪着微光的日子里,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原来待在一个人身边,可以如此的踏实和心安。
在我那对常年争吵、关系冰冷的父母面前,我需要扮演一个懂事、成绩尚可、不让你们操心的“乖顺”儿子。
在周磊那群哥们儿面前,我需要维持一种洒脱不羁、玩世不恭的“面子”。
甚至在我自己独处时,内心也常常充满了对未来、对人生的迷茫和不确定。
只有在林晚身边,所有这些伪装和不安都可以卸下。
我可以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宽松的篮球裤,顶着因为睡懒觉而乱成鸟窝的头发,和她并肩挤在那张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弹簧有些松弛的二手沙发上,看一部无聊透顶的肥皂剧,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就那么静静地发呆。
窗外是城市的喧嚣,屋内只有元宝打着呼噜的声音,和她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心里却是满的,是安稳的,是落到了实处的,是一种仿佛漂泊已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的归属感。
直到这时,我才模模糊糊地,真正理解了那句话:最初那种心脏被瞬间击中的、强烈的“心动”,并不是感情的最终答案。
这种渗透到日常琐碎里、让人四肢百骸都彻底松弛下来的“心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