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不打烊》拂山雨

12、夜探

　　今日十八，按照往月习惯，杨夫人会前往因梵寺上香。

　　芙欢早早地就等在路边了，今日上香的人还真不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她等得有些烦躁。

　　不多时，芙欢瞧见山下多了几个熟悉的人影，她直了直身子，神色认真起来。
　　几人走得更近了些，果然没错，正是杨府家眷，杨淼搀扶着杨夫人，身后只跟了两个丫鬟。

　　芙欢掩着面，匆忙向后退着，找了棵大树在后面躲好，看着几人走远，这才探出身来。
　　昨日被撵出家门，杨夫人必定对她满心警惕，自己还是别贸然出现在她们眼前，跟在后面找机会再行事。

　　“你二哥还没跟上来吗？”杨夫人见左右没有杨森身影，轻声询问旁边的杨淼。
　　“我不知道，巴不得他不来，看到他就恼火。”杨淼还在为前几天的事生气，要不是母亲硬拉着自己来，她才不要跟杨森一起上香。
　　“你们兄妹就不要置气了，你二哥还是疼你的。”杨夫人此番外出就是要兄妹放下芥蒂重修于好，两人一直僵着她也很是烦心。

　　“还不是他自己懒不想上来，大家还得等他。”杨淼不满道。
　　杨夫人每次来因梵寺都将马车停在山脚，步行上山，以表诚心，杨森总是嫌累，从小就不愿同她一起上香。
　　杨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娘不急，咱们等等你二哥。”

　　母女一行人在寺门口等了片刻，杨森带着杨福终于气喘吁吁地上来了。
　　“就知道拖后腿。”杨淼小声嘀咕了一下。

　　但还是被杨森听到了，他擦擦汗，平了平气息，“淼淼，还生气呢，二哥错了，别生哥哥气了。”
　　杨夫人见儿子主动认了错，面露喜色，“淼淼，你二哥都主动认错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杨淼见哥哥今日竟主动服软，有些意外，她扭过头，手里搅着手绢，“我那日情绪也不对......”
　　杨夫人看儿女缓和了不少，眉心舒展了不少，朝着寺门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定是佛祖保佑杨家。

　　原来今日杨森也来了，芙欢趴在树后偷偷观察着，她思忖了一会儿，嘴角渐渐勾起。
　　那就好办了。

　　收紧脚步，她悄悄靠近几人。
　　看着眼前那个男人，芙欢揉了揉发痛的手腕，牙一咬心一横，找准时机，一个飞扑向前倒去。

　　“哎呦。”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芙欢就已经倒在杨森怀里了。

　　“你谁呀？”杨森被眼前人一惊，来不及思考，恼怒地推开她。
　　“真是抱歉啊公子，被脚下石子绊了一下。”芙欢面上堆着委屈的假笑，手却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杨福暗骂了一声，上前就要推开她，可等他看清来人后手下动作一顿，惊呼道：“又是你？”
　　杨森站稳了脚，怒瞪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人，呦，是个俏丽的美人，他脸上肌肉抖了抖，立马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杨福，不许吼小娘子。”随后转头笑眯眯看向芙欢，“你没事吧？”

　　芙欢嘴角动了动，撒开手，”没事，没事哈。”

　　还没等杨森再开口，杨夫人闻声走了过来。
　　“芙欢是吧，你屡次接近我儿，虽不知你有什么目的，但杨家不想看见你，若再纠缠的话，我们可就要报官了！”她声音凌厉，站在台阶上昂首看着芙欢，话语间满是警告的意味。

　　“走。”
　　还没等她回答，杨夫人冷着脸，拉着儿子进了寺门。
　　“哎娘，她不是故意的，小娘子，等我下山找你......”

　　芙欢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倒不是因为被骂了一顿，而是她惊奇地发现——
　　这杨森竟是个凡人。

　　她看向手腕处，红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条熟悉的淡红桃花花蔓。
　　在扑向杨森的那一瞬间，体内仙气突然充盈，她借机抓住他的手腕查看，他不是妖，是个正常凡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若今日这人是杨森，那马车上扭伤自己的人又是谁？

　　*

　　杨府接连几天都没什么不对劲，芙欢不想错过仙力，每日都隐身入府，到那杨森身边转转，倒也没让她发现什么异常，他还同在庙前那般轻浮无赖、游手好闲，最重要的是，整整三日他都未曾读过一本书，做过一首诗。

　　“应该是你鲁莽行事，打草惊蛇了。”听了芙欢的叙述，花寻遇抿了口茶，缓缓道。
　　“那妖不知何日才能出现了。”这次没与他争辩，确实是自己太着急了，芙欢蔫着头，无精打采地坐在他旁边。
　　“他总有憋不住的时候，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他为何要附在杨森身上。”
　　“就怕忙活了半天他身上没有我要找的仙露。”
　　听到这话，花寻遇有些意外，“若他身上没有仙露你就不管了吗？”

　　芙欢点点头，“来的时候月闻告诉我，不要过多插手凡间之事。”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到是稀奇，她可没少管闲事，花寻遇挑挑眉，“这半年来你当真一件闲事没管？”
　　芙欢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笑笑，没再说话。

　　“噗通。”
　　秋千处一道声响打断了这边的对话，两人齐齐向那边看去。
　　一头银灰色的狼从秋千上掉落，此时正“呜呜”地叫着。

　　“你怎么了银七，这，这怎么变回去了？”芙欢跑过去，前前后后地检查着，看它有没有受伤。

　　银七舔了舔她的手表示没事，随即委屈巴巴地蹲坐在地上。
　　“修为不够，不能维持人形太久。”看她着急，花寻遇在一旁解释道。
　　“这样啊......”

　　芙欢起身，绕着银七转了一圈，“这样可不行。”
　　银七抬起脑袋，眨着墨蓝的眼睛盯着她，有些感动，还是芙欢心疼自己。

　　“店里养头狼会吓到我的客人和过往的街坊。”

　　“这样，银七，以后你就装狗，你起身摇摇尾巴，我看看像不像。”芙欢咧着嘴傻笑着，这外形嘛，倒真是看不出不同来。

　　银七先是愣了一下，委屈地“嗷呜~”了一声，转头看向花寻遇。

　　花寻遇眉毛微蹙，手指搭在下巴上，“真是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银七跑过来，用脑袋蹭着他的腿，小声地“呜呜”叫着。

　　“嗯？”芙欢叉着腰站在远处盯着他。

　　“这想法过分机智了......”花寻遇拨开银七的脑袋，向后撤了撤身子。
　　“嗯。”芙欢点头表示赞许。

　　银七用头窝窝囊囊地顶了花寻遇一下，随后将尾巴缓缓翘起。
　　“哎呀，站起来，尾巴再翘点儿......不对不对，你得摆动，嗯......这回可以，尾巴翘住了哦，掉下来小心我揍你！”

　　“嗷呜！”

　　入夜，杨府外。

　　一道身影跃过院墙，悄悄来到杨森院内，屋内亮着光，空气中蔓延着淡淡血腥味。
　　那人在窗户上轻轻戳个洞，透过小孔小心地观察着屋内的景象。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确切地说，是一具干尸，皱皱巴巴的皮紧紧附在白骨上，整个人像被吸干了一样。

　　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别人。
　　门外人刚想推门进去看得仔细些，后背突然被一只手拽住，她猛地回头出掌，掌力直奔那人而去。

　　那人侧身闪开了这一掌，对面紧接着又来一掌。
　　二人你来我往，都默契地没有拔出武器，在黑夜中近身肉搏。

　　几个回合下来，先来那人明显失了耐心，招式逐渐狠辣，想尽快结束打斗，可后来人追得很紧，谁也没占到上风。
　　很快，这边打斗声惊扰到了屋内，一团黑气破门而出，消失在黑夜。
　　二人先是一愣，对视一眼后双双追了上去。

　　谁也没敢松懈，可追至一片树林时，那团黑气竟消失了。

　　“都赖你，这回好了！”看对方目的跟自己一样，先来那人率先开口说了话。
　　“要不是你纠缠，今日那妖物定逃脱不了。”后来人也不甘示弱，冷冷回复。
　　“阁下也是捉妖师吧，哪门哪派，师从何人？既然都是为了捉妖就不要再内讧耽搁时间了。”邱灵收起罗盘，虽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十分认可他的身手，今日这个妖物妖力不一般，若多个伙伴同她一起收服会更保险一些。

　　对面没回她，将剑重新背至身后，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
　　“哎，你。”见他不搭理自己，邱灵向前追了半步，可再三思索后，她不再理会那人，掏出夜明符，转身独自向树林深处走去。

　　走了良久，腰间罗盘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她面色一滞，停住脚，缓缓抽出背后的剑，全身戒备起来。

　　她持着剑，缓步向前，忽地觉得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她挪开脚，用剑拨开上面的落叶，夜色太暗，她稍稍弯下身子。
　　原来是一只瓷瓶，半截身子埋在土里，半截裸漏在外面。

　　邱灵松了口气，没太在意，抬腿迈过，继续向前。
　　可刚走两步，邱灵感到一丝不对劲，她猛地回头，眼前的一幕让她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那瓷瓶，竟不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她放慢脚步，周围突然静得出奇，只剩下脚踩落叶的沙沙声。

　　“嗖——！”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邱灵突然脚下一顿，转身挥剑一劈，只听“哗啦”一声，刚才那只瓷瓶被她劈落在地，碎成两半，“雕虫小技！”她刚要松口气，下一秒，那裂开地瓷瓶竟又合在了一起，如同新的一般。

　　“无聊！”
　　邱灵脚尖点地，蓄力向前一跃，几个剑招又让瓷瓶碎成数片。
　　可不到半刻，碎掉的瓷片竟又快速聚合在一起，重新悬浮在半空。

　　邱灵一惊，后背渗出冷汗，衣物贴在身上直发凉，她皱着眉，这妖物分明就是在戏耍自己！

　　“本姑娘这次可不再与你玩耍了！”
　　她从腰间掏出几颗白色小球，碾成粉末悉数涂抹在剑上，随后出招，狠狠朝瓷瓶刺去。
　　这回瓷瓶没再任由她劈开，向上一躲，避开那道银光。

　　“原来你怕这个。”邱灵勾勾唇，多了几分信心，握剑在空中飞舞，招招狠厉，劈得瓷瓶左右笨拙地躲避着。

　　几个回合下来，邱灵斗志越来越满，瓷瓶却有些招架不住，没等邱灵砍向它，它便自行裂成几片，碎片“嗖嗖”向她飞来。
　　改守为攻，这下轮到她躲闪了。

　　瓷片锋利如刃，虽说邱灵身法灵敏，没叫它伤到肌肤，可还是被削掉几缕头发。
　　“可恶！”她接住掉落的发丝，怒火冲冲，提剑又攻向瓷瓶。

　　片刻后，邱灵扶着剑，半跪在地上喘着气，体力被消耗得厉害，但，怎么感觉这妖物越来越强了。
　　见她显露疲态，瓷瓶更加猖狂，空中的碎片也越来越多，片片向邱灵袭来。

　　见状，她迅速扯出几张缉妖符抛向空中，几张符纸越变越大，像几扇门一样将瓷瓶包在中间，瓷片“砰砰”地插在符纸上，可无一片能穿透符纸飞出来。
　　邱灵连忙起身，照目前来看，缉妖符怕是也顶不了多久，自己得先离开这儿，再晚可就走不了了。

　　她一路没敢停歇，踉踉跄跄地可算出了树林，眼前是一条小路，沿着小路一直走便能进城，进了城......就可以找她求救了。
　　想到这，邱灵更是一刻也不敢停，直奔城门。

　　“呼~”
　　眼见还有不远就可进城，这时她耳边却传来了一阵风声。
　　瓷妖追过来了。
　　还有几分力气，邱灵拼死抵挡，可身上的符纸都已用光，这下真是完蛋了。

　　用尽身上的力气，几片瓷片朝她刺来，她躲闪不及，只能由着瓷片在身上留下道道口子。很快血腥味就蔓延开，邱灵只觉身上处处剧痛，意识也在逐渐消散，她缓缓倒下，闭眼前，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朝她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