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与冰》海抱

12、家有贤夫

　　男人的下巴已虚虚压-在她的头顶上，却一触即分。

　　黎白放开了她，笑眯眯的举着汤圆。

　　“找到了，去我家等一会，马上就能吃饭。”

　　林绮不敢转身，怕他看见自己的脸，讷讷道：“行，你先过去。”

　　听到黎白的脚步声消失，大门关闭的声音，林绮赶紧跑到卫生间照镜子。

　　从耳根到脸都红透了。

　　她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捧凉水洒在脸上，温度才降下去一点。

　　见镜子中的自己已没有异样，她用毛巾擦干净脸，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黎白也没好到哪去，林绮发间温软的香气仿佛还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用手捂住脸，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汤圆下进锅里。

　　雪白可爱的汤圆浮上水面时，敲门声从身后传来。

　　咚咚。

　　他熄了火，将汤圆盛出，打开了屋门。

　　林绮发梢上挂着水珠，问：“煮好了吗？”

　　“汤圆煮了五个，饺子煮了一帘半，”黎白侧过身，露出了摆在桌面上的竹帘，“这么多够吃吗？”

　　“够了，我们也吃不了几个。”林绮从他身下挤进了屋子，黎白紧随其后。

　　“我开吃啦。”林绮举起筷子，把一个胖嘟嘟的饺子夹进碗里。

　　这次吃饺子，她采纳了黎白的建议，往里面加了辣椒油。虾仁三鲜馅的饺子沾上了醋汁和辣油，味道格外鲜嫩，林绮一口一个，半盘饺子很快被她吃净。

　　“大好日子，不喝点酒吗？”

　　“喝点也行。”黎白拿出开瓶器，开了一瓶红酒。

　　17度的北冰红葡萄酒，果香浓郁，入口几乎喝不到酒味，可是喝多了也会上头。

　　林绮没看度数，又尝不出酒味，一杯一杯的喝，半瓶酒很快就下去，脑袋有些发晕。

　　黎白看她迷迷糊糊的撑着桌子，把酒瓶挪到自己手边，捞起一颗汤圆，放进她面前的空碗里。

　　“紫薯馅的汤圆，尝尝吧。”

　　林绮当初买这汤圆纯粹是觉得它好看，包装上画的透明小团子里包裹着晶亮的紫色，让人看着爱不释手。可她买回来之后就忘在了一边，一口没动过。

　　看着眼前这颗晶莹剔透的汤圆，她端起碗，咬下一口。紫薯馅料流了出来，舌尖有一股清甜的奶油香味，甜而不腻。

　　“这个好吃，再给我一个。”

　　黎白又从锅里舀了一只出来，“这是你能吃的最后一个了，胃不好得少吃这种难消化的。”

　　林绮才不管那么多，风卷残云的吃掉了第二颗，端着碗又要去盛第三个。

　　“林绮。”黎白叫住了她。

　　林绮瘪了瘪嘴，收回手，“干嘛。”

　　“说了是最后一个，就是最后一个。”

　　“烦人。”林绮踏着重重的步伐，重新回到了桌上，继续吃饺子。这时的饺子好像变得没有方才那么鲜美好吃了。

　　黎白叹了口气，把剩下三个汤圆盛了出来，放在碗里，匀了一只给林绮。

　　林绮嘿嘿一乐。

　　“诶呀，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小黎白。”

　　黎白不语，只是一味的吃饺子。

　　“欸别动，”林绮突然叫住他，下一秒，他就看到林绮的手伸到了面前，“怎么搞的，汤圆馅还能吃到脸上。”

　　紧接着，嘴角旁的一小块皮肤像被羽毛刮擦了一下，他下意识的伸舌头舔了一下，包裹住了林绮的指尖。

　　他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完全是下意识。

　　黎白懊悔不已。

　　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

　　他抬起头，道歉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林绮红透的脸。

　　林绮的脑袋有些发懵，脸颊上的血管随着心脏的鼓动一下下的跳着。

　　她唰一下站起来，鞠了个躬，手脚并用的往门外走。

　　“谢谢你的款待，下次来我家吃饭，我也会盛情招待的。”

　　林绮走到门口，把门把向下推，门没开。她有些着急了，用力向下掰。

　　“门把手向上拉。”

　　砰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确认林绮已经离开后，黎白捂脸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把手掌从脸上移开，看到了林绮落在座位上的手机，锁屏亮了一下，是一只卡通小猫伸出前爪在伸懒腰。

　　黎白拿起手机，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门开了，林绮接过她的手机放在鞋柜上。黎白刚要转身离开，却被一把拽住了衣领。

　　林绮的脸在他眼前放大再放大，嘴唇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他木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在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林绮放开了他。

　　黎白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傻子吗，接吻不会换气啊。”

　　他好像听到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断掉了。黎白忍无可忍的迈进了那扇门，将她抵在墙上，亲吻如疾风骤雨一般落下。

　　明亮的灯光下，鞋柜上的钥匙跳动几次，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这么孤零零的地板上躺了一-夜。

　　闹铃还没响起，黎白就按生物钟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怀里的林绮，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去做早饭。

　　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系着围裙哼着歌，在她的厨房里煎蛋。

　　林绮下床走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回魂了，紧紧闭上双眼。

　　她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黎白，那可是黎白。

　　她惊恐的坐在床边，一回忆起昨晚的情节，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她就这么把自己的学长给轻薄了。而且从他昨晚那笨拙的表现来看，还很有可能......

　　林绮不敢再想下去，拎起床上的布料，揉吧揉吧塞进被子里，翻了一下垃圾桶。

　　幸好数目对的上。

　　她松了口气，重新调整好表情，换了一套家居服，走出卧室。

　　“醒了啊，刚好出锅，来吃饭吧。”

　　黎白把煎蛋切成两半连同几片火腿和蔬菜，一起夹在吐司片中间。

　　林绮每天睡得晚起的也晚，已经好久没在家里吃过早饭了。

　　她呆滞的望着温热的牛奶，和流着蛋黄液的三明治，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沉重的闭上了眼睛。

　　“我会负责的。”她听见黎白说道。

　　她最害怕的环节终于来了。

　　林绮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没关系的，我们都已经步入社会了。我现在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用你来替我承受那么多。所以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咱们本来怎么样以后也怎么样就行......”

　　林绮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些混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里的想法就这么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从她嘴里吐-出来。

　　但是好像越描越黑了......她看见黎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嗯，好，我知道了。我刚刚吃过了，你慢慢吃吧，今天工作日，记得别迟到了。”

　　林绮刚想要叫住他，却只听见入户门关上的声音。她看着只咬了一个角的三明治，陷入了沉思。

　　接着，她无动于衷的把自己的三明治一口吞下。

　　从那天起，黎白好像故意躲着不见她似的，她再也没在楼道口偶遇过黎白。生活又恢复成了曾经的样子，三点一线：公司，食堂，出租屋。

　　她无数次点开和黎白的对话框，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发出信息，问他到底在哪。

　　黎白心里难过，却没时间消沉下去了。他手头上还有大量的工作，这个学期很快就要结束，方星火那边的假期任务也要布置下去。

　　他们几人家乡都不是本地的，专业也不一样。比如方星火，黎白不明白她一个土木的学生为什么要来做电子设计。

　　方星火表示她已经在努力转专业了，实在不行就修个第二学位，就是稍微累一点。

　　黎白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工作里，每天都有敲不完的代码和设计，便无暇去考虑林绮了。

　　林绮这段时间倒是空了出来，新项目的最后一版的设计图已经上交，等再发消息整改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所以这两天她在工位打完卡就拿水杯接水，喝到下班，满脑子都是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天下午，林绮的电脑微信响了，收到一条消息，她点开来看，是王姐。

　　【小林，这两天有空吗？要不带上你男朋友出来喝酒呗。】

　　【有空，不过赵知意来不了，我和你去吧。】

　　【也行，那今晚九点，在12分等你。】

　　【好。】

　　林绮终于感觉自己的生活泛起了一点涟漪，前些日子，懊悔几乎快把她整个人淹没，这条消息给了她一次上岸喘气的机会。

　　下班打卡时间一到，她就卡着打卡机的时间去刷脸了。

　　“林绮，今天还是你最早。”打卡机的AI女声在整个办公室里响起，引得所有的同事纷纷向她侧目。她假装没看到，满不在乎的走了出去。

　　她先把车开回家里，又换上一身舒适的常服，走进了地铁。

　　她很喜欢记12分这个酒馆，不仅是因为环境静谧，特调爽口。关键是觉得它的名字很有趣，“记12分”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她提起一个小时来到了酒馆坐着，服务生已经认识她了，给她推荐了一款新上的特调，名叫“细碎”。

　　“这款特调是以威士忌为基地，添加入红茶的一次茶汤和鲜榨苹果汁调制成的，口感酸甜微涩，很适合女士在秋冬季饮用。”

　　“那来一杯吧。”

　　“好的，林女士。那我就直接从您上次办的卡上扣费了。”

　　酒水很快就端到她面前，她抿了一口。

　　好酸......

　　她要收回特调爽口的那句评价。不仅酸，还有一股涩味在口腔里蔓延开，多半是茶汤泡的太过浓郁了。

　　过了几秒，微微的甜味才在她的口中蔓延出来，充斥着整个口腔。不过也只有那一瞬，再呷一口，又是让人皱眉的酸涩。

　　“小林！”一个着装精致的女士向她招手。

　　林绮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换上笑脸看向她。

　　“帮我调一杯椰子海。”女士轻车熟路的走到吧台前，和调酒师搭话。

　　调酒师忙的脚不沾地，竟还能分出神与她聊天。

　　“王姐好久没来了，这次可要多坐一会。”毕竟是老熟客了，这个酒馆就是她推荐给林绮的。

　　王姐全名叫王丽红，家里是在江淮开酒店的，因不满自己父亲对她和弟弟的区别对待，一气之下跑到京湾自己独立门户干起了饭店。

　　这些年来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赚得盆满钵满，早在京湾立住了脚跟。

　　林绮和她是在一场饭局上认识的，那时比她年长一点的王丽红在常受家中排挤，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林绮哪知道这些，只知道每次来这里吃饭时，这个姐姐看起来都不大高兴，就天天寻着办法逗她开心。

　　后来她听说这个姐姐去京湾了，她也吵着闹着要去。没成想这几年因为工作调动，竟还真调来了这边。

　　可能也是缘分。

　　林绮举起酒杯，和王丽红一碰。

　　冰块撞击玻璃杯壁，发出当啷脆响。

　　“你怎么又点椰子海，喝不腻吗？”林绮看着眼前那浅紫色的酒水，问道。

　　王丽红喝了一口，“我这是长情，你不懂吧。你每次点不一样的，隔三岔五总是会踩雷的。”她指了指林绮的那杯橙红色的酒水，笑着说：“好喝吗？”

　　林绮屏住呼吸，将杯底的那点酒一饮而尽，结果却被酸的呲牙咧嘴。

　　“好喝。”

　　“哈哈哈哈，全身上下就嘴最硬。”王丽红大笑。

　　“所以赵知意呢，今天怎么没来？”

　　“他啊，背着我偷偷劈腿被朋友发现了，害得我前段时间还回了趟老家处理了一下，上个月的全勤都没了。”酒喝完了，林绮只好喝自己带来的矿泉水，或许是嫌太丢人了，把下半张脸遮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不像好人，你上次生病给他打电话他还不接，哪有这样的男朋友。不过这是被你哪个朋友发现的？就你高中那个死驴脾气，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江淮还有朋友。”

　　“不是，我那个朋友老家是江淮的，他刚好回去有事而已。”

　　“老家在江淮，那她现在在哪。”

　　“京湾。”

　　“欸，那你把她叫出来，咱们认识认识呗。”

　　“不好。”

　　“为啥，是男人啊。”

　　“对。”林绮放下酒杯，抬起头看了王丽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