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与冰》海抱

11、饺子元宵

　　胡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抓住了黎白的手。

　　“你是说真的吗？”

　　黎白的另一只手覆上了胡婉的，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上掰开，“嗯，真的。”

　　“不过稍微有点小要求，你加上我的联系方式，我再和你细讲吧。”

　　离开医院后，他去到杨姨家，在杨姨错愕的目光中，又给了她一万块钱，用来办葬礼。

　　葬礼办的很风光，还请来了人的在台上唱老头子生前爱听的戏曲，台下的宾客用袖子抿了抿眼角的泪水，就捧起杯子把酒言欢了起来。

　　黎白看着眼前荒唐滑稽的一幕，只觉得可笑。

　　他打开手机，给赵知意发去信息。

　　【听林绮说你这两天回江淮了，我这几天刚好也在，有空出来聚聚吗？】

　　几乎是立刻的，赵知意就给他回了消息。

　　【当然有空了黎哥，你约在哪。】

　　【中心医院楼下的咖啡店吧，我刚好在这边，明天下午两点，可以吗？】

　　对面迟疑了一下。

　　【好嘞黎哥，你去中心医院是有什么事吗？】

　　【嗯，有亲人在这边住院。】

　　【噢噢原来如此，那到时见哈/笑脸】

　　黎白将聊天记录转给胡婉，手机灯光熄灭。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也快结束了。

　　“深闺只见新人笑，因何不听旧人啼~[1]”

　　“谁知他，他贪图了富贵把前情忘~
　　狠心的夫哇，
　　怎叫骨肉飘泊异乡！[2]”

　　当天下午，黎白准时来到了中心医院，只不过没有进到咖啡馆里，只是在咖啡馆对面的书店，随便找了个座位，拿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想成为热闹本身。

　　1点55分。

　　赵知意推开咖啡馆的门，虽然隔着玻璃，黎白却仿佛听见门上的挂的铃铛声在自己耳边轻响。

　　1点58分。

　　胡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吓得赵知意落荒而逃，却被胡婉捉住了腕子。

　　2点01分。

　　他看到赵知意跪在了地上，请求胡婉。咖啡店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站了起来，有的拿着手机录像，有的捂着嘴巴窃窃私语。

　　差不多了。

　　黎白站起身，推开咖啡店的门，这下门上的铃铛是真切的在他耳边响起了。

　　既悦耳又动听。

　　他状作惊讶的扬起眉毛。

　　“赵先生，你怎么跪在这。”

　　赵知意的眼里射出了阴狠的光，喘着粗气向他跑来。

　　咚的一声，硬物磕在了他的后脑勺。

　　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鼻尖萦绕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嘶——后脑勺好痛。

　　黎白尝试着活动脖子，发现脖子上套了个固定用的颈圈，有点像宠物店里病猫套的伊丽莎白圈。

　　“别动。”

　　林绮的声音在他视野范围外响起，一双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医生说你后脑勺现在有淤血，而且还伴有轻微脑震荡。”

　　黎白很听话，乖乖的躺好。

　　“你怎么在这？”

　　“前未婚夫把前男友给打了，我不过来岂不是要乱套了。”

　　“我现在在哪啊？”

　　“中心医院呗，还能在哪？”林绮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怎么，我还能用直升机给你运回京湾。”

　　紧接着，他听到金属制的盖子打开的声音，床的上三分之一被摇了起来。

　　“睡那么久，赶紧起来吃饭了。”

　　他终于看清了林绮的全貌，她此时还穿着上班时常穿的那身西装，只不过领边不那么平整，有一-大块褶皱，应该是舟车劳顿，从京湾临时赶过来的。

　　“我睡了几天了？你的工作不要紧吗？”

　　“两天而已，跟老总请了年假，回去又要被那群人骂死了。”林绮揉了揉头发，本来就不齐整的头发被她揉的乱糟糟。

　　“唉，你个无业游民，别管那么多。先吃饭吧。”

　　她把汤碗送到黎白嘴边，黎白没反应过来，呆愣的看着她。

　　“愣着看我-干嘛，拿起饭碗吃饭啊，医生你是脑震荡，手可还好好的呢。”

　　“哦。”黎白接过饭盒，有点委屈。他以为林绮会喂他呢。

　　林绮沉默了半晌，说道：“真的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个赵知意能这么冲动。”

　　只是冲动吗？黎白冷笑了一声。

　　“没关系，不过赵先生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打我。”

　　林绮的表情有些难为情，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

　　“没事，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别说了，反正我也只是外人。”黎白贴心的及时制止她。

　　林绮叹了口气，说：“没事，和你认识那么久了，也没必要见外。他在咖啡厅里偶遇了......他的另一个女友，”她的声音压低，“他和人家谈了快五年了，那个女孩还怀孕了。我完全不知道，我和他谈了才不到一年。”

　　黎白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一不小心又牵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

　　“痛...”

　　林绮抬头，赶紧走上前，“都叫你别动了！勺子拿来，我喂你。”

　　黎白得偿所愿，递过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林绮盛给她的汤。

　　“这是你煲的吗？”

　　林绮含糊道，“额，外卖送的，不过我加热很多遍了，勉强也能算是我煲的吧。”

　　黎白差点笑出声，汤还在嘴里，憋的辛苦。

　　“你呛着了啊，脸这么红。”林绮放下碗，拍了拍他的背。

　　“咳咳，对，喝的有点急。”黎白低下头，强压住翘起的嘴角。

　　“没人和你抢，喝慢点。”

　　窗外的阳光照进了室内，洒满洁白的病床，窗外绿叶细细簌簌的摇晃着，一对小麻雀从树冠上窜了出来，飞向天空。

　　黎白刚醒没两天就办了出院，医生都说他命大，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让他回家以后注意休养，有其他的反应再回来复查。

　　在江淮耽误了快一周的时间，又加上重伤未愈，他和方星火几人沟通，这周先暂时停课。他们听说黎白生病了，都抢着要来探病。

　　【黎老板，你家在哪啊，我们买点东西去探望你吧。】

　　黎白的飞机刚落地，就看到郑家逸的消息，他手指轻点了几下屏幕，回复他。

　　【没事，你们在学校好好上课吧，医生说要静养，你们来太闹腾了。】

　　郑家逸接了个难过的表情包。

　　【好吧.../流泪，那黎老板好好养病。】

　　【好。】

　　他按灭手机，用胳膊肘怼了怼在他身边呼呼大睡的林绮。

　　“起床了，飞机落地了。”

　　“啊？”林绮脑袋靠在U型枕上，嘴巴微张，口水都蹭到了头发上。

　　她清醒过来，摸上自己的脸颊。

　　好家伙，是湿的。

　　她超不经意的侧了侧身子，从口袋里拽出纸巾，擦干净脸上的口水，以为这样就能掩人耳目了。殊不知这一切早已被黎白尽收眼底。

　　他看着林绮难得露出不设防的蠢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揭穿她。

　　飞机开始滑行，机舱内的灯光亮起，林绮快速的把纸巾扔到纸袋里，伸了个懒腰。

　　“烦死了，又要回去上那个破班！”

　　黎白订的是红眼航班，现在都已经凌晨一点了。他皱眉，“你明天没请假吗？”

　　“请太久老总不批假啊，没办法，我们牛马就是要讨生活的。”

　　飞机停稳，机舱门打开，解安全带的声音在舱内响了起来，林绮站到过道上，拿下她的书包。

　　这两天不用上班，林绮就在江淮随便买了套卫衣牛仔裤穿，再背上她大学时的书包，乍一看一点也不像已经工作了的人。

　　出了机舱，她缩了缩肩膀。

　　“好冷啊。”

　　一件戴着体温的大衣盖在了她身上，抵挡住了外界的寒风。

　　她感激的回过头，却看见黎白从背包里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件羽绒服，穿在了身上。

　　“你带了两件大衣啊。”她的感激之情一下褪-去了，“你明知道降温，上飞机前还不告诉我。”

　　黎白欠揍的摊手，“你又没问。”

　　“去你的。”她气冲冲的闷头往前走。

　　黎白笑着跟上。

　　转眼便到了冬至，暴雪后的清晨，清雪车在路上呜呜作响，如果现在不把这些莹白的积雪清理掉，不用到中午，它们就会变成黑漆漆的雪泥，在路上结成冰疙瘩，行人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大马哈。

　　黎白就是其中之一，昨天下大雪，他今天便没有开车，坐地铁去找林绮吃饭。路过一处下坡，他没注意脚下的冰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好被走出大厦的林绮看到。

　　林绮怕他又磕到了脑袋，小跑过来扶起他。

　　明明是他先来的北方，林绮却比他更深谙如何在冰面上走路的精髓，同样滑溜的冰面，林绮竟然就稳稳站住了。

　　林绮搀扶着黎白走进地铁，最后饭也没吃成，决定先回家。

　　“竟然这么快就冬至了。”林绮打开手机，发现电子日历给她发了节日提醒。

　　“嗯，所以今天晚上才来找你吃饭的。”

　　林绮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那么有空，哪天不能来找我吃饭。”

　　“总找你吃饭，怕你嫌我烦。”

　　“不会啊，为什么会嫌你......”林绮说了一半，愣住了，没再说下去。

　　“想起来了吧。”黎白无奈的笑了。

　　“诶呀，反正我现在没嫌你烦，你想来就来。”林绮摆了摆手，地铁一个急刹，她没站稳，撞进了黎白怀里。

　　黎白握着扶手，另一只手轻轻把她环在怀里。闻到黎白身上清冽的肥皂味，林绮脸红的要滴血。

　　“咳咳。”她捂着嘴咳嗽，“我现在站稳了”。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放开我了。

　　黎白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

　　“今天去我家吃饺子吧，刚好冬至。”

　　“行啊，不过为什么不吃元宵。”林绮抬起头问道。

　　“汤圆不好消化，你要是想吃可以煮两个，多了就别吃了。”

　　回到家，黎白先打开了冰箱，圆滚滚的饺子冻在竹帘上，等着主人把它们下锅。

　　他把竹帘拿了出来，翻遍了冰箱，也没找到汤圆。

　　黎白只好站起身，敲响对面的房门。

　　“你家有汤圆吗？”

　　林绮把门开了，“我记得是有，你等一下。”

　　她打开冰箱翻找。

　　林绮家的冰箱和黎白家有点不一样，冷冻层在上面。

　　她平时也很少在家吃饭，所以汤圆被放在了冷冻层的最上方。

　　林绮踮着脚去拿，手指还没碰到包装袋子，一个高大的身躯就覆在她的身后，帮她拿下了汤圆，又贴心的从背后揽过她合上冰箱门。

　　前方的金属逸散出寒气，后面热乎的身躯贴着她的肩膀，男人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头顶上。

　　这有点太超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