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格样本》L岚

9、斯卡

　　“看，这样把药水滴上去，是不是手看上去好多了？”

　　“嗯……好多了。”197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刚刚江和滴上药水的手背皮肤。

　　江和逃出来的时候带了部分修复试剂，这些试剂已经很久没用了，原本已经放在药柜最底下，他翻了很久才翻出来，想不到第一次用是为了让自己保镖别再担心，197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把舌头粘在他手上。

　　“滴上去痛不痛？”197皱着眉，看药水在江和的手背上反光。

　　江和叹了口气，把197的手拉了过来，他的手很粗糙，不像江和只有一层薄薄的茧，上面遍布着疤痕，只是太过久远已经不再凸起，结痂之后的大片伤口处皮肤会变得格外柔软光滑，197的手上有好几处，有一片指甲还因为刨土崩了一点。江和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心里滚进了一颗酸梅，陌生的感觉把他的心拧成一团。

　　“滴上去不疼，给你试试。”

　　这试剂除了快速修复皮肤之外，还加了意识科室里之前研究的一些功能，滴上去不一定是真不疼，但真的感觉不到，周围的痛觉神经会被迅速麻痹，在意识不到的时候修复。

　　一秒，两秒，三秒……

　　原本在江和手上迅速起作用的试剂在197手上仿佛成了洗手水，毫无反应。

　　江和不信邪，又滴了几管子下去，还是毫无反应。

　　难道是开瓶即过期？不能这么快吧，他疑惑地起身，走向在沙发上睡觉的青蛇。最近天气越来越冷，青蛇动不动就懒洋洋趴在沙发上，它的鳞片因为钻土被里面的小石子划掉了几片，不过愈合能力也强，等回到屋子的时候已经根部长出了新肉，只是鳞片还没有出来。

　　江和对着缺鳞片处滴了试剂，效果立竿见影，新生的翠绿鳞片很快冒了头，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睡梦中的青蛇似乎是感受到了长鳞片的痒意，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等痒意褪去才大大咧咧换了个姿势睡觉。

　　试剂没问题，是试剂对197不起作用。

　　诺维靠着研究兽性基因起家，兽人种类丰富，什么鸟兽虫都算在里面，为了不让成果只起到部分作用，诺维的研究通常都是研究共性，简而言之就是谁来了都能用，不搞特殊。197并不是一个不常见的半兽人，怎么会……

　　197看江和皱着眉没动弹，赶紧凑过去道：“不疼，很久之前的。”说着还用力戳了戳自己手上的疤。

　　江和拦住他，揉了揉他的发顶：“傻。等这条蛇睡醒了，我们就去斗兽场。”

　　197似乎兴致不高，点了点头就去柜子里收拾衣服。

　　江和心里满意地想：居家好保镖，你值得拥有。

　　第二天早上，青蛇被“咚咚咚”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是197在安窗户。

　　“醒了。醒了就准备准备，我们正好要去斗兽场送货。”江和搬出另一扇窗户。

　　“不想去那种地方。”

　　“噢。”

　　回头一看，197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个巨型包裹，后面满满当当的柜子被掏空，显得原本就穷的屋子更加家徒四壁。

　　“你要搬出去住？”

　　197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最后憋红了脸说道：“不想搬出去住。”

　　“那后面那个球里是什么东西？”

　　“是……衣服”197垂首答道，“你给我的。”

　　江和这几次去黑市零零碎碎给他买了不少衣服，各色衣服把衣柜填满，花花绿绿看着喜庆。

　　“没有不要你，只是送窗户，仅此而已。你爱背着就背着吧，那看来这窗户只能让我自己背着了。”

　　197眼睛都亮了，一听他要自己背窗户，手里的包裹瞬间像是成了一块烫手山芋般被扔开，卷在一起的各色衣服被重重砸回柜子，如礼炮一般绚烂地炸开。

　　江和：……当我没夸过他是居家的。

　　197也不管衣服，冲着江和就奔来，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蹭来蹭去。

　　“不走，不走……”

　　两个人黏黏糊糊拿着玻璃出门，青蛇在后面赶紧跟上：“呀，你们真走啊！带上我带上我，我知道的多，哎。”

　　“斯卡是斗兽场老板，人嘛，不怎么样。不知道有几张脸皮才能像他这样，一人一副面孔，这么多脸皮叠起来成好成了他的厚脸皮。”青蛇盘在江和肩膀上，得意地给两人科普。

　　斗兽场还是原来的样子，斯卡似乎还没有回来，连大门都是敞开的，老板被抓走的不胫而走，能来这里的各个都是人精，明哲保身这块用不着别人去教，真要说有谁不知道，可能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江和，以及消息传得飞快时还在逃亡路上的青蛇，不过江和已经被温斯提醒过了。

　　“他居然不在，真是少见。以前他可是恨不得天天坐在里面数钱，数完一遍就再数一遍，抠得狠。他还不招人，多发一份工钱简直要他的命。”

　　江和也没瞒着：“被上城区抓去审问了。”

　　“审问什么？非法经营？切，他都非法多少年了，下城区哪有什么法。”

　　江和没再答话，总不能告诉它是为了抓你眼前这个人。

　　他领着197从观众入场处进去，来到竞技台中央，过去了这么久，场里血腥气还是可以闻到。

　　青蛇没来过台上，说是台上，实际观众席都比台面高，为了方便客人们更全面地观赏。它跳下去在台上到处好奇张望。

　　突然，场中间暗得看不清里面的门后，传来了嘶哑的哀吼，青蛇被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江和看过去，他来过几次，对这里的位置有个大概的了解，可能197在这里是个更懂行的，但出于人道主义，江和还是先开了口：“这里连着后台，应该是斗兽场的成员吧，斯卡可能都没来得及管他们。”

　　门都没关，看来被带走的真的很突然，才能让守钱如命的斯卡把自己的摇钱宝地这么对着别人敞开大门，诺维真是想抓他想疯了。

　　江和率先迈着步子走进去，想到了什么，对在自己身后两步紧紧跟着的197说道：“你在外面守着，好吗？”

　　197纠结了一会儿，也就一会儿，转身去了门口。

　　这道门他再熟悉不过了，连着后台也代表着是后台半兽人进场的必经之门，门框边缘有些凹痕个，不知道多少半兽人握住这个门框咬牙切齿，身后是同族，也是即将上场和自己拼命的对手，被逼着自相残杀的心情并不好受，不过现在，他要守住这扇门，是为了保护里面的人。

　　后台还是江和熟悉的模样，被焊死在地上的铁笼子，和笼子里奇形怪状的半兽人，斯卡的离开让这群无法自由移动的半兽人们失去了食物来源，江和一进去就被各色目光紧紧锁住。

　　没有水和食物，小型动物如鸟鼠几天内就会死亡，中型动物猫狗可能存活到一两周，只有一些有特殊生理适应的动物可以存活极长时间，但这里的都是半兽人，混合了人类的基因，必定混合了人类的适应能力。而这里的半兽人看着虽然已经有些瘦骨嶙峋的架势，但居然没看见尸体。

　　按温斯告诉自己老板被带走的时间来看，不可能没有饿死的半兽人，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呀，那是什么？”青蛇突然在江和肩膀上伸长脖子，往左边一个笼子里面看去。

　　江和顺着他的目光，看见笼子角落里有一截手臂，手臂上连着的手掌已经成了白骨，骨上沾着细碎的肉，已经开始泛黑。

　　笼子里的半兽人见他们目光看向那截手臂，眼神瞬间露出凶狠的目光，一边冲他们低吼，一边把那节手臂拿去一边啃起来。

　　同性相食，他在护食。

　　江和皱了皱眉头，总算明白了空气中的腐臭味来自于哪里，胃里感到一阵反胃。

　　“呕——！”青蛇没他这么冷静，看清是什么的时候，仿佛变成了一条白蛇，它猛地跳下肩膀，“我要出去透透气，呕——”

　　江和看着青蛇沿着里道而去的身影，叹了口气，悄悄跟了上去。场内的大监控还是老式的有线式，一路延伸到里道里，江和摸到线，毫不犹豫用力扯，直到信号仪上微弱的红光也灭了。

　　青蛇对后台很熟悉，后台的里道通向斗兽场那南边外侧，熬过这段黑灯瞎火的路，外面就是新鲜的空气，可以缓一下它被刺激的鼻腔。

　　看到前面的亮光，青蛇突然听见了汽车停下的声音，紧接着是鞋踩在地上。

　　它把身体紧贴着地面，悄无声息挪过去，看见一个很久没见但依然熟悉的背影。

　　是斯卡！

　　青蛇是下城区的流浪儿，哪儿都去过，和斯卡也算半个熟人，至少它是这么认为的。原本以为斯卡被上城区抓走凶多吉少，居然回来了！

　　青蛇很高兴见到老朋友，想也没想喊道：“斯卡！”

　　斯卡愣住，转身看见青蛇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像被速冻后的肉制品：“小格？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蛇小格没有察觉到异样，沉浸在意外惊喜中：“呀，很久没人叫我名字了呢，不过我也不在乎名字这东西。我来给你送窗户！你订了窗户没去拿吧？那老板人好还记着呢。”

　　“不，我是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斯卡又问了一边，语气里克制着压着什么东西，“毕竟很久没见到你了，不是么？”

　　“我倒霉！上次和你见面回去之后没多久就被诺维研究所抓走了，研究了好一阵子，幸好那是个废物少爷，不然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回来！你怎么样？听说你也被带走了？”

　　“啊，这样啊……只有你一个来了吗？”斯卡没有回答，一边问，一边歪头向黑暗的里道看去。

　　小格原本想说自己是陪着一个人和一个半兽人来送窗户的，名字……自己这么久也没问，只知道那个半兽人叫197，那个人总这么喊他，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过斯卡问的应该是现在来外侧的吧，那确实只有自己了。

　　“对呀，我自己来这边的！”

　　斯卡收了脸上僵硬的笑，顶了顶腮帮子对身后招招手。

　　小格这才发现车上还有其他人，是军区的人，那衣服烧成灰它都认得。

　　厚重的作战靴踩在地上，他站在斯卡的身后，比斯卡大了一整圈，小格觉得像一只巨大的眼镜蛇头。

　　“斯卡，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抓你的人吗？你为什么和军区的人在同一辆车上……”才发觉大事微微不妙的小格慢慢往后退。

　　“是军区的人没错，他们当然来送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