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格样本》L岚

7、烧伤

　　枪声已经许久没有在下城区响起了，如果说上城区的科技文明时代，那下城区应该还在冷兵器肉搏时代，不论是兽人还是半兽人，他们都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尖牙和利爪。突兀的枪声在市井响起，足以让这里爆发一阵不小的混乱。

　　一时间黑市里叽叽喳喳的谈笑声被不知所措的询问覆盖，有些听出是枪声的已经做鸟兽散，字面意义上的做鸟兽，有人肩胛骨迅速膨胀，皮肤像弹力布一样被顶起，羽毛遍布全身，一跃而起飞上天；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进了地下无影无踪，江和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动物散养园。

　　第二机关的搜查工作还没来得及实地部署便被强行开始，一行人没有仍何突然变换任务行程的慌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齐刷刷给枪上了膛，有序得在鸡飞狗跳中走向各个边线。还在老实等温斯上厕所回来的武装部人员看得啧啧称奇，对视一眼都在同伴眼中看出了相同的问题，这他爸的真的不是机器人吗？！

　　197猛地一颤，警觉地看向枪声来源，江和拍了拍他紧绷的后背：“没事儿，估计闹什么乱子呢，走吧，我们回家了。”

　　听见这声爆破音枪响，青蛇把棍子缠得更紧，望着江和的若无其事的背影叫到：“呀！你不要命啊，还走呢快找地方躲起来，研究所来人了！”

　　江和抬脚躲开一只逃窜的灰色老鼠，似乎并不对枪声有什么畏惧，反而有种习以为常的从容：“哪有这么巧正好是他们来了。”

　　瞄准镜上红十字架对准江和，第二机关特制的轻音子弹毫不留情地射出，直取他的左心口。

　　第一次的枪响让197十分警觉，以至于灵敏的听觉让他很快捕捉到了冲着江和来的微弱气流变化，他瞳孔骤缩，甚至记不得喊一声，一把扔开棍子和窗户，扑向江和把他和自己的位置翻转。

　　“咔嚓——！”

　　玻璃的裂痕从中间如蜘蛛网一般迅速蔓延，中间卡着一枚银白色的子弹，比正常的型号小了一整圈。江和有些僵硬地拍了拍紧紧抱着自己，还在颤抖不止的197，示意他先松了能勒死自己的力道，又把自己刚刚半空中及时接住拿来挡子弹的玻璃扔在旁边。

　　“再不挪位置第二枪就来了，到时候来几出你救我我救你的，我们早晚得一个出事。”

　　197如梦初醒般松开手，毫不犹豫蹲下把江和扛在自己肩膀上，江和脑袋倒挂一时间来不及制止，赶紧趁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仗着自己手长一把抓住青蛇的尾巴把它带着。

　　他跑得飞快，青蛇在像是一条在地表浮动的绿色飘带，江和怕它磕到地上，努力把手举高，于是它成了在半空中的绿色飘带。

　　197找隐蔽的地方天赋异禀，很快在黑市里找了一处没怎么被开发的地方，这里潮湿黑暗，灌木丛生。

　　197赶紧放下肩上的江和：“没事吧……”

　　被半个身子倒挂了一路的江和，被全身倒挂了一路的青蛇：……

　　见江和不回答自己，197有些着急地捧着他涨红的脸，顺着额头，眼角，鼻，嘴巴，一路仔细地嗅来嗅去，直到闻脖子的时候被缓过来的江和一把卡住了下巴，才呜咽了一声，眼角泛红地顺势蹭了蹭他的手心。

　　原本打算好好教育一下197的江和见他这副模样，把话咽了下去，有种先好好安慰他的冲动，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这么由着他，又把话从嗓子里扣出来，但裹了一层糖衣，放软声音道：“不能这样知道吗？你得先喊我让我躲开，或者把我拉开，不能自己去挡，明不明白，嗯？”

　　197把下巴搭在他手里不愿意起来，抬着红红的眼睛小声辩解：“来不及。”

　　喊名字他的反应需要时间，拉开的途中可能会让子弹击中其他身体部位，直接去挡是他能想到最直接有效的方法，确保了江和完完全全没事，而且挡的时候他也带着人一起在避。

　　“挡就肯定有人要受伤。”

　　“我受伤。”

　　“你是我的保镖，你受伤了没人保护我，就等于我也要受伤了。”

　　197的眼神迷茫了几秒，转而坚定地点点头：“那我也不受伤。”

　　教育好了自己的傻黑甜大保镖，江和走到灌木丛前，拨开了枝叶，刚准备抬脚进去，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儿满了满了，没地方了。”

　　“就是就是，换个位置躲。”

　　“太挤了太挤了。”

　　“谁掀开了？好刺眼呐。”

　　江和揉了揉眼睛，盯着面前不大的空地，努力寻找声音来源，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一群蜗牛。

　　“抱歉打扰了，给你们关上。”江和不觉得这儿有多挤，但别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强闯，感觉在掀人被子。这里已经里枪声爆发点有一段距离了，就算不用灌木挡着，也是相对安全的。

　　“哪儿挤？！我怎么没看见？这儿就我一个不是失明人士吗？！”青蛇忍无可忍，冲过去用尾巴粗暴地卷起灌木。怎么没人管管他的死活，呵，他最担心的事情差点没发生，197扔窗户的时候，玻璃果然对着它砸了下来，幸好江和接得及时，没等它反应过来，就被抓着尾巴吊了一路，刚刚把蛇身拱成Ω好一段时间都没吐出来，估计是逃出来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还得受一群蜗牛的气！

　　它用尾巴尖重重把每只蜗牛的壳都戳了一下，怒道：“你们躲的地方不都背着了吗？多大点个子还占这么大一块地！不害臊！”

　　“我们壳也很容易坏啊。”

　　“就是就是。”

　　“你们再进来脚肯定要踩到我们了。”

　　江和尝试劝架：“好了好了，其实我们不进去也很……”

　　“你闭嘴！”青蛇龇着牙用尾巴卷起一只蜗牛，放在另一只壳上，一只叠一只，叠了四层，把剩余的也这样叠叠乐起来，“位置不够在哪里？在哪里？！这不就够了，再废话不用被脚踩，我先把你们嚼了磨牙。你，还有你，都给我进去。”

　　蜗牛们不敢吱声，努力维持平衡不让自己从滑溜的壳上掉下去。

　　江和看了看心酸的蜗牛们，又看了看气到有些炸鳞的青蛇，忍住笑意带着197毫不犹豫钻了进去，还冲着蜗牛塔道：“ 抱歉，形势所迫。”

　　温斯和艾伊没多久就被“抓捕归案”了，成也枪，败也枪。艾伊的手枪很轻，是伊宁废了很大功夫弄来的特殊材料，部长既想让自己的儿子能自保，又不想他真拿着枪闹人命，干脆给他子弹也改造了，把里面的火药掏空，加了武装部用在演习时用的芯子，杀伤力不强但声音大，不如说是喷火枪。

　　第二机关的人不在乎这点小插曲，但伊宁派来的人在乎，他们对自己平时演习用的弹药再熟悉不过，听得出这种带着火花的枪声，也清楚艾伊有一把这样的枪。现在艾伊开枪，万一出事了这几个都得提着脑袋回去复命。

　　于是几个人着急忙慌跑过去，就地带回了躲得不算远的两人。

　　温斯面不改色：“刚刚有兽人袭击，艾伊自卫开枪。”

　　艾伊咬牙认了这个说法，本来他不打算帮着圆谎，他还不明白为什么温斯要给第二机关使乱子，他们是来找江和的，能找到就是好的。但是他回来的时间看见了执行人员上传到车里的记录，枪口居然敢对着江和的心口打？！他如果是长官，一定把这群人狠狠削一顿，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目标人物性命大于天。

　　执行人员们根据刚刚的那一枪，确定了目标人物在这个黑市里，便顺着一圈圈排查，逐渐缩小范围圈。

　　艾伊坐在车里，看着显示屏上循环播放的片段，终于无法忍受，拿起自己的枪冲了出去，越过第二机关的执行人员冲了进去。

　　“有人。”197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脚步声。

　　怒气壮蛇胆，青蛇恶狠狠道：“等着吧，有人来我就去打头阵，准给他们绊倒，像嚼烂蜗牛壳一样咬碎他们！”

　　江和简单应了一声，没再调侃，因为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温斯和武装部的人追着艾伊喊他：“喂！你怎么跑出来了，第二机关的人还在外面，小心到时候把你误判成可疑人员了。”

　　青蛇听到声音，冷哼一声，立起自己不算细瘦的蛇颈，猛地发力冲了出去，冲了个蛇头，看见来人，僵了一秒立马往回缩，啪叽一声贴在江和手臂上。

　　江和回过神来，点了点它的头低声道：“怎么了？英勇的头阵大将？”

　　青蛇心中叫苦，为什么来的要是他？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艾伊听到动静，眼神凌厉地往那边一看，看见一条没来得及缩回去的蛇尾。

　　为什么这么像自己的实验样本？艾伊拿出手枪，试探性地朝那个位置开了一枪。

　　江和眼疾手快，伸出手把蛇尾揽进来，不料艾伊拿枪是个不准的，对着目标打不着，但对着目标旁边打，正中靶心，这把改良的手枪又主打一个火，碰到地上就炸开一片，把江和的手烧了个结结实实。

　　江和闷哼一声缩回手，把青蛇放到身后，手背上的皮肤被烧伤了一小片，血肉模糊看着很是吓人，他吃过不少苦头，这种还是第一次。

　　温斯抬头看向这边，示意武装部的人停下，自己走过去。

　　青蛇自知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愧疚地凑过去像看看伤势。

　　江和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现在正想着怎么办，温斯也来了，一旦那些人要来抓捕自己，按温斯的性格必然不再演什么戏码，会着急替自己开脱，这样一来他一人出逃就得搭上两个人。

　　不，三个，还有个197，本来被抓捕最多回去工作，但197想也不用想，肯定得做出什么蠢事，自己被抓了197又会被送去哪里？

　　想到197，江和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周围的气压低得吓人，死死看着自己手上的伤，胸口剧烈起伏。

　　完蛋，要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