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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初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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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觥筹交错,仙门长老、管事们谈笑风生,恭维祝贺的话说了一箩筐,个个喝得满面红光。
顾寒衣擎着酒杯,心不在焉地跟师叔师伯酬对,余光不自觉瞟到了弟子席末位。
林怀恩在跟卫衡的大弟子聊着天,他认得苏植的脸,她虽也跟着戴若梅瞎混,却鲜少被抓到。身量极高,削肩细腰,顾寒衣时常见她在山间采药。
身侧的林蜜儿从入席开始就坐立不安,眼神直往那个方向瞟,见到大师姐和林怀恩相谈甚欢,如遭雷击,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闷头不乐。
这孩子,还真喜欢林怀恩啊?顾寒衣心中叹气,林怀恩明里暗里都在暗示他对这小师妹不感兴趣,巴不得顾寒衣能挺身斩断这缕情丝。
酒席过半,林崇的夫人,也是顾寒衣的二师姐,从屏风后缓缓现身。她闭关养病日久,时不时神出鬼没一下,谁也料不到她今晚会来。
“娘!”林蜜儿双眼放光,一扫颓丧之气,像只小鹿,连蹦带跳扑到了母亲怀里。
尹其芳黑发垂地,目若点漆、唇如沃丹,肤色苍白如雪,天姿灵秀,令人忘俗。
林怀恩第一次见这传说中的掌门夫人,看看她,又看看林蜜儿。
郁闷地啜了口酒,怎么就没长得像她妈妈那样高呢?
她的到来,让席间很是热闹了一阵,林崇拉着夫人四处敬酒,身后跟着林蜜儿这个小尾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林怀恩看得眼热,偏过头去找苏植说话,她是卫衡下山历练时捡到的孤儿,跟自己一样无父无母。
“卫师伯一个大男人,把你拉扯大也是不容易。”
“是啊,我小的时候,师尊还没有自己的仙峰,住在内庭里,又当爹又当妈的,用米粥糊糊把我喂大。”想起幼年时光,苏植嘴角浮起一个小小梨涡,十分可爱。
“那你小时候有没有去找我的师尊玩儿?”林怀恩很想知道,顾寒衣小时候是个什么德行,宗门旧闻里,他总是飞扬跋扈,听上去很不可爱。
苏植摇摇头,“我记事时,顾师叔已经下山历练去了。”
“哦……”林怀恩算了一下时日,“那卫师伯岂不是很晚才有自己的仙峰?”
苏植点点头,“至少要到结出金丹,才能立峰收徒,成为一宗之主。”
顾寒衣二十四就立了峰,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岁,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起了“倦鸟”“归云”这样老气横秋的名字?
“娘、娘,他就是林怀恩!”
得,小丫头又来了。收拾一下表情,林怀恩笑着起身朝掌门及掌门夫人行礼,“师伯好,师伯母好,新春大吉!”
“纤仙,这就是明……璘章新收的徒弟。”
尹其芳高洁若仙,容貌殊丽,略一点头,声若蚊呐,“你好。”
“林师兄可厉害啦,他已经筑基了,比小师叔还早一年呢!”林蜜儿比他还骄傲,拉着林怀恩的衣袖介绍。
林怀恩心中一惊,他比顾寒衣还早一年?扭头去看主席上的师尊,那人正偏头跟人聊天。
尹其芳又点一点头,“很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璘章必是很欣慰了。”
跟两位前辈搭着话,林怀恩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顾寒衣看着冷面冷心,倒不小气,要是他能更相信这人一些,用了那道灵符,只怕早就筑基了。
守岁完毕,顾寒衣多喝了两杯,醉意朦胧,蹭着林怀恩肩头,往东阁方向走。
林怀恩不敢扶他,挺直身子让顾寒衣靠着,手中燃起一盏明火,照亮前路。
白雪红梅间,顾寒衣清浅的吐息浮动于耳侧,林怀恩在他身边久了,炼得心如古井,坚定迈开大步,把人送回卧室。
“怀恩……”把人抱上床时,顾寒衣迷迷糊糊地喊他的名字。
前生,听过他大骂“魔狗”“畜生”“卑鄙小人”,在镜中,听过他唤“夫君”,只没听过他唤自己的名字。
当然了,那时候,他也不叫这名字。
林怀恩莞尔,他在族谱上排到的中间名为少,刚出生时起名叫做少琛,后来有了弟弟少恒,主家娘子不喜他排在弟弟前面,也不喜欢少琛这个名字,父亲想来想去,给他改名为“怀恩”,意思是时时刻刻不忘感念父亲的恩德。
后来,他全家死绝,人生一路坎坷艰辛,及至帝位,也没感受过多少恩德,苍天负他、苍生负他,对他好的那么一两个人,全都死得苦状万分。孑然独立一个,丰功伟绩都靠自己挣来,哪儿来的什么恩德?又有谁需要他感怀?
他不想要别人的恩,也别指望着他会报答谁。
此刻,两世为人,望着床上顾寒衣玉山倾颓、酡颜醉脸。烛光下,青丝缭乱,散在颈项、耳旁,双目紧闭,檀樱之色泛着点水光,好不动人!
林怀恩最终没有忍住,低头在他唇边吻了吻。
此生,还是承了他一点师恩,若要报答,该是报答他吧?
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换了前世,顾寒衣必定冷冷笑着,“你自裁于天下,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真是好笑!
他的帝业、江山,浸透了血泪,怎能轻抛?
为了倾覆天下,他花了多少心思?
召魔阵中,魔修见到他吞噬掉了恪幽君,纷纷四散而逃,除了一把千金骨,压根就没给他什么助力。
孤身一人,被各路仙门追杀,躲到了玄音观、青衣教和慈悲寺三门交界的偏远之地。潜心蛰伏了三四年,想出一个二桃杀三士的法子:散布张天陵宝船下落,引得玄音观与青衣教彼此争斗不休,又浑水摸鱼,杀了几个高门修士炼制肉傀儡,他早料到慈悲寺会出来主持公道、和稀泥,提前带着肉傀儡们躲进了大雄宝殿的佛像后面,趁着三方讲和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杀得起劲时,竟还有不死心的蠢货问他宝船的下落,林怀恩黑衣长袍,旋舞腾空,踢碎了那人的猪脑子,“宝船?哪儿来的什么宝船?可笑你们为了虚无缥缈的仙家秘宝葬送了万年基业,从此以后,幽冥、拢芳、北雍以后尽归于魔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此三洲为龙兴之地,他步步筹谋、苦心经营,殚精竭虑了三四年,彻底将八大仙门一一剿灭,成就了天下大统的帝王基业!
在入魔之前,他的人生步步艰险,时乖命舛,哪儿像顾寒衣,出生仙门,备受尊宠,骄纵任性、得陇望蜀。
前世,他已经让步得够多了,甚至打算重造一座离照门还给他,这人就是不肯甘休,非要杀得他走投无路。
踏进纵横镜时,心头的恨意比入魔那天也少不了多少,就算眼前睡得无知无觉的人施舍给了他一点小恩小惠,也不足以弥平二人之间的血债。
坐在床头,指尖揉搓着他脸颊旁的一缕青丝,斟酌着,“大不了,以后就算不听话,也不给你纹那‘露滴牡丹’的符文,好不好?”
被万俟礼从镜子中强行拉出来后的那段日子里,林怀恩十分懊丧——就算他们擒住了顾寒衣,锁住灵力关押在宫内,甚至强求行了好事,但是顾寒衣一见他就破口大骂,宁可被灵锁震得吐血也要反抗,半点没有镜中的柔情。
万俟礼跟他解释了,这镜子只能造出些幻象,内中发生的,全都不是真的。他俩走进去后,只是呆呆的站在一起,所见、所为、所知、所感,全是梦幻泡影。顾寒衣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他,而是心目中最心仪的情人模样。
劝了半天无果,万俟礼只得换了个方向,“君上,说到底,幻境哪里有真人好玩?你要他听话,并不是太难啊。”
“怎么说?”
万俟礼随意撩起身边半裸男奴的衣裳,他背上绣着一副牡丹花纹,花瓣重重叠叠,国色天香,从那繁复红艳的花蕊间,流出一滴露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香艳至极。
“这道符咒,名为露滴牡丹,只要在顾寒衣身上绣上全幅,他从此以后就会像这样……”伸掌抚过那秀雅男子的脸,对方乖顺地贴合着他的掌心,目光迷蒙,口唇微启,似在索吻。万俟礼给了他一个轻轻的啄吻,像是不满足般,轻轻扭动身躯跪下贴在淫修的大腿上,乞怜般地抚着,一直摸到大腿根处。万俟礼轻轻踹了他一脚,那男子摔在地上,也不生气,仍旧仰着头对他们媚笑。
林少恩有些倒胃口,经历了花船上魔息失控,他对这些炉鼎傀儡有很深的阴影,闷声道,“难道没有办法既保留他的神智、又让他欢喜与我相伴?”
简单的摄魂之术而已,他要做多少都有,但难得的是镜中人待他那般温存,温言细语,款款深情,他感到新奇,又万般眷恋。
万俟礼一愣,又笑道,“那就难了……嘶……”他想起什么般,双眼一亮,“君上要不要试试绣上半面?”
“半面?”林少恩不解,“符咒不全,还能有效吗?”
“就是要他没效啊,”万俟礼觉得魔君有点不开窍了,“这东西纹全了,就会神智泯灭,但是刺纹的墨水是欢沁花特制的,有催情之效,绣上半面,日日助兴,凭他怎样顽石铁骨,终究是熬不过去的。”他嘿嘿两声,脸上淫/邪之意难以入目,“只要身子听话了,人,迟早是会听话的。”
林少恩沉吟片刻,“好。”
盯着顾寒衣的目光寸寸下移,停留在大腿的位置,他伸出手去,沿着曲线流连,那一处的肌肤柔软如棉,触之升温,是前魔尊最喜欢握住的地方。
“露滴牡丹”纹,便烙印在此处。
自此后,无论他对顾寒衣做什么,他都只能乖乖听命。
做了这件事后,顾寒衣在镜外连一句话都不肯说了,镇日坐在清风殿,凝视着渊底澹澹上升的水汽。
魔尊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