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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铁线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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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把糖盒揣进兜里,老周的电话就跟催命似的打过来:“你小子磨磨蹭蹭投胎呢?再不来烧烤摊的腰子就让小赵全炫完了!”
他踩着油门往地方赶,脑子里还飘着严誉羞涩的模样。
他回过神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把这想法收一收。
活了三十二年了,这种感觉还真是他娘的头一次。
烧烤摊支在巷口,烤串的香味往鼻子里钻,赵峰正举着串羊鞭跟小年轻吹“当年单刀赴毒窝”的牛。
见秦辉过来,把半瓶冰啤墩在他面前:“艺术大师来了?《艺术史》啃完几本了?”
一本没啃完呗……
秦辉刚坐下,老周就把烤腰子塞到他嘴边:“快吃,补补你这要熬空的脑子。对了,‘蟒蛇’新动向,线人说他明儿要去‘花鸟市场’,装成买兰花的老板接头。你明儿一早和我去蹲点,别露了马脚。”
秦辉叼着腰子点头:“知道了。”
老周忽然把脑袋凑近,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腰,挤眉弄眼盯着秦辉:“你来这么晚,在咖啡馆坐一下午啊,而且你来的时候,我看你那耳朵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老周揽了揽秦辉,一脸八卦,“诶,你是不是遇到美女搭讪了?”
秦辉听到这话,这口腰子差点噎过去。
“啥美女,别瞎说,就是个路人。”
“路人能让你耳朵红成这样?”老周揽着他的肩膀,“不是我说,你小子活了三十多年,总不能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吧?队里小王都谈俩了,你这‘老光棍’也该动一动了。”
秦辉扒拉开他的手,抓起冰啤灌了一大口。
“没工夫谈这个,先把‘蟒蛇’的案子结了再说。”
老周从侧兜掏出手机,把手机凑到他眼前,给他看自己偷拍的“杰作”,嘿嘿地笑:“我跟你说,刚才那咖啡馆我路过了,你旁边坐了个穿米白针织衫的小姑娘,哎呦,啧啧啧,还是个黑长直,皮肤白的跟豆腐似的,是不是她?”
秦辉盯着照片里严誉软乎乎的侧脸,一口啤酒骤然喷出来,精准糊了旁边小王一脸。小王抹了把脸上的酒沫,一脸无语:“秦哥,你这是‘喷酒示爱’啊?”
小王还扭扭捏捏地装作娇羞地模样,手指点着唇,娇嗔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啦~秦哥。”
“滚滚滚,爱个屁!”秦辉手忙脚乱抽纸给小王擦脸,耳尖红得能滴血。
“人家是男的!不是姑娘……”
老周的眼睛瞪圆了,手机“啪”地掉在烤串签子上:“男、男的?”他捡回手机,对着照片里的严誉反复端详,“这头发、这脸……比赵队他对象还俊,你小子可以啊,连‘男妮儿’都能撩到。”
惹得周围同事一阵大笑,赵峰举着羊鞭凑热闹:“不赖啊,秦辉,啥时候带过来给哥几个瞅瞅?”
秦辉的脸彻底红透,抓起一串烤韭菜塞进老周嘴里,“吃你的串!”
老周嚼着韭菜,又挤眉弄眼:“你是不是怕我们歧视啊,哎呦得了,都二十一世纪了,别怕,昂。”还拍了拍秦辉的头,“反正能让你脸红成猴屁股的,指定不是普通人。明儿蹲点我帮你把风,要是那‘男妮儿’也去花鸟市场,恁就直接上吧!没事儿,俺支持你!”
秦辉没理他,把脸埋在冰啤杯里,脑子里却忍不住飘起严誉的模样:软乎乎的手指,红透的耳尖,还有笑起来柔柔软软地样子…
安能辨他是雄雌啊!!!!
那家伙看着软,指尖沾着颜料时却透着股专注的劲儿,长发垂在肩后,侧脸白得像玉,偏偏说话时又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
柔里裹着点韧劲儿,漂亮得让人晃神。
秦辉对着冰啤杯叹了口气。
真他妈疯了…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见个人,能让他连“见色起意”这四个字都觉得理直气壮。
……
第二天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秦辉从床上爬起来,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领口泛黄,胸前还有星星点点油渍的白衬衫,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蓝色牛仔裤和一件黑夹克。
他穿好后来到厕所洗漱,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胡茬冒了青茬,寸头支棱得像炸毛的鸡,再加上这身行头,怎么看都跟“能和软乎乎的画家说上话”的人不搭边。
——“要是那‘男妮儿’也去花鸟市场,恁就直接上吧!没事儿,俺支持你!”
昨晚老周那句“直接上”在耳边晃,秦辉摸着衬衫上的油渍,忽然有点发慌:万一真撞见严誉,这副模样也太拿不出手了…
他嘴硬地给老周发了句:“这身太像蹲点的警察了,得换。” 借着这借口在屋里翻箱倒柜,衣柜顶上的纸箱拽下来,抖出件压了两年的浅蓝针织衫,又翻出条熨过的卡其裤,连袜子都换成了干净的白棉袜。
浅蓝针织衫连标签都没拆,还是去年评优发的奖品。
折腾了半小时,镜子里的人总算顺眼点:针织衫衬得肩线软了点,胡茬也刮干净了,就是寸头还是支棱着,对着镜子扒拉半天自己的造型。
还是像“刚从警校毕业的愣头青”。
啧。
秦辉烦躁地挠挠头,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口,摸了点自己最拿得出手的护肤品——大宝。
刚擦完,对着镜子臭美了几下。
“我这就是好汉不提当年勇,折腾一下还挺帅的。”
手机忽然跟炸了似的响,吓得秦辉一激灵,是老周的电话。
“你小子是在被窝里长根了?!”老周的大嗓门快把听筒震碎,“花鸟市场都快开门了,再不来‘蟒蛇’都跑了!”
秦辉手忙脚乱拿起妹妹的草莓味香水往领口喷了两下,呛得打了个喷嚏:“来了来了!催什么催!”
挂了电话,他揣着《艺术史》往门口冲,临出门又折回来,把桌上那盒没吃完的草莓糖塞进兜里。
万一能用上呢?
刚到花鸟市场门口,秦辉就看见老周举着鸟笼在路边跳脚。
“你他娘可算来了!再晚十分钟,我都能把这鹦鹉训练成‘线人’了!”
话刚落,老周的眼睛地扫过他,嘴巴张得老大。
秦辉寻思老周被自己帅到了,自信的甩了甩不存在的“头发”,挑眉道:“怎么样?哥这打扮,够‘艺术爱好者’吧?”
老周伸手戳了戳他领口的草莓香水味,笑得直拍鸟笼:“你这是要去走秀啊?!喷的什么玩意儿,甜得跟糖罐子似的——你小子是不是把你妹的儿童香水偷出来了?”
秦辉的耳尖泛红,一把拍开他的手。
“胡扯,这叫‘伪装’,懂不懂?”
老周抱着鸟笼笑得喘不上气儿,笼里的鹦鹉跟着叫唤:“走秀!走秀!”
正闹着,秦辉眼角忽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
严誉抱着盆蔫薄荷,正蹲在路边挑营养土,米白衬衫沾了点泥渍,头发自然地垂在肩前,他就乖乖地蹲在那儿,惹得人离不开眼。
秦辉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拽了拽针织衫的领口,又装作不经意地往老周身后走来走去,老周眼尖,顺着他的视线瞅见严誉,立刻来了精神:“哟,‘正主’来了!你这‘走秀装’派上用场了,上啊!”
直接把秦辉往严誉那边一推,秦辉没站稳,趔趄着撞在路边的花架上,“哗啦”碰倒了一盆多肉。
严誉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秦辉时眼睛亮了亮,抱着薄荷盆走过来:“是你!你也来买土吗?”
秦辉的脸快烧起来了,盯着自己鞋尖含糊道:“嗯……对…就,就随便看看。”
老周在旁边补刀:“他这可不是随便看看!为了来这儿,翻箱倒柜半小时,还喷了他妹的草莓香水!!”
“老周!”秦辉咬牙打断他,脸又红成猴屁股。
严誉却“噗嗤”一声笑了,凑近他领口处嗅了嗅,眉眼弯弯,眼神里却带着真诚:“我很喜欢,草莓味像糖果一样,很好闻,” 他举了举手里的薄荷盆,“我这盆快死了,老板说这种土能救它,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秦辉僵在原地。
“社死”这事儿,居然还能有点甜。
老周抱着鸟笼,已经偷偷摸出手机,把“秦哥红着脸躲在花架后”的画面拍下来,发进了队群:【走秀装已上线,目标已锁定!】
队群里瞬间炸了锅,赵峰秒回了个“吃瓜”表情包:【小秦这是把“约会”当“任务”办啊?】
小王跟着起哄:【秦哥昨晚还对着我“喷酒示爱”呢,怎么转头就和别人好上了,渣男!】
秦辉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却不敢掏出来。
“这个土透气性好,”严誉捏了把土递给他看,“你要是养多肉,用这个准没错。”,秦辉盯着他沾了泥的指尖,脑子发懵。
“哦……好。”
鹦鹉却突然扯着嗓子喊:“谈恋爱!谈恋爱!”
严誉的耳尖红了红,偷偷往秦辉身边凑了凑;秦辉的脸更烫了,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花盆里。
正闹着,老周的眼神忽然冷了,他瞥见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拎着公文包走进市场,左手指尖转着枚蛇形戒指。
老周不动声色地撞了撞秦辉的胳膊,秦辉瞬间绷紧神经。
秦辉刚想叫严誉过来,示意这附近有危险的时候,严誉抱着薄荷盆站起来,准备往自己的摊位走,没注意到人却撞了那男人一下,盆里的土撒了男人一裤腿,严誉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您!”
男人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后摇摇头,示意没事,严誉抬起头,露出笑:“您是来买花的吗?我那边有刚到的薄荷,可香了!”
秦辉趁着男人分神的功夫,飞快给老周使了个眼色,几个便衣悄摸围了上去。
等男人跟着严誉往摊位走的时候,严誉还软着声推销自己养的薄荷:“这盆刚冒了新叶,浇点凉白开就活,比我家那只挑食的猫好伺候多啦。”
秦辉盯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刚才严誉撞向男人时,肩膀倾斜的角度太巧,刚好能让盆里的土“精准”撒在男人裤腿;甚至连道歉时垂头的弧度,都像提前练过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秦辉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他连薄荷蔫了都要写便签反省,怎么会是那种人。”
没等他想明白,几个便衣已经走过来,亮了下证件:“附近有毒贩出没,麻烦配合调查。”,男人很配合地打开公文包,里面只有个裹着软布的花盆,掀开是株刚冒芽的薄荷苗。
耳麦里传来便衣的声音:“目标身上没有毒品,公文包里只有一盆薄荷苗,是个幌子!”
秦辉的后脊发凉。
便衣离开后,男人蹲在摊位面前“挑花”,指尖摩挲着一盆铁线莲的花瓣,声音像沾了灰:“没起疑。”
严誉正往薄荷盆里添土,听见这话,收了收笑容,声音轻得像蚊子声:“按原计划走。”
直到男人付了钱,抱着那盆铁线莲离开,严誉心里发酸,指甲深深的扣进自己的手腕里,缓缓泛出血迹。
这样才好受一点吗。
严誉站起身,踮着脚跑到秦辉身边。他仰着脑袋笑:“刚才那客人看着凶,人倒挺好的,挑了盆铁线莲,说要摆办公室呢。”
秦辉盯着他眼底的笑,喉结滚了滚。
他认得铁线莲。是最常见的“幻紫”品种,花语是“欺骗”。
严誉见他不说话,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严誉见他没说话,晃了晃他的胳膊,“我请你喝冰可乐好不好?”
“你知道铁线莲的花语吗?”
严誉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眸,软乎乎地笑:“知道呀,是‘高洁’吧?我还觉得这花的紫色很好看。”
“你是不是怕我有危险?那个男人被警察搜了…没什么问题呀。”
“你今天打扮的这么帅…真的不和我一起去买冰可乐喝吗?”
老周寻思白跑一趟,还在跟赵队对接,挂了电话,刚要喊“秦哥该撤了”,一眼瞥见严誉通红的眼睛和严誉手腕上的血痕,到了嘴边的话卡成了结巴:“这、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秦辉也瞥见他手腕上的红印和血迹,声音压得很低:“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我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刚刚撞到那个男人看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比较紧张…就……”
“疼吗?”秦辉的声音放轻了,像怕惊着他。
严誉心跳漏了一拍,眼睛忽然红了,刚才的软笑碎在眼底,他咬着唇摇了摇头,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不疼……就是这盆薄荷,好像又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