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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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检查完“人质”同志脖子上那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已经结痂的细微划痕，表情有些无奈，摘下橡胶手套：“同志，你这……再晚来会儿，伤口都快自己长好了。消个毒就行，连创可贴都算大材小用。”
“你看！我就说吧！”一旁的韩岷听得直翻白眼，觉得这半上午纯属是陪着这位娇贵祖宗瞎折腾，浪费警力。
可那位“人质”同志却一脸严肃，煞有介事地坚持：“医生，还是请您再仔细检查一下比较好。毕竟是被亡命之徒挟持过，情况复杂，说不定有潜在的、肉眼看不见的内伤，或者严重的心理创伤……要不，我再挂个精神科的号，详细评估一下？”。
医生：“……”（内心OS：这是来找茬的还是来碰瓷的？！）
韩岷：“……”（内心OS：祖宗您这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空气瞬间凝固，弥漫着尴尬。
最后，在医生“真的没事多休息就是最好的药”的再三口头保证和“赶紧走吧后面还有一堆真病人等着呢”的强烈眼神暗示下，韩岷几乎是连拖带拽，使出了哄孩子的劲儿，才把这尊比真伤员还难伺候的“活祖宗”从诊室里弄了出来。
怕医院走廊大厅人多眼杂，再“挤”着、碰着这位祖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比如真去挂个精神科，那他今天就算彻底交代在这儿了，回去非得被杨支队骂得狗血淋头不可），韩岷几乎是动用了多年格斗训练中练就的满点闪避与绝顶身法，用自己结实的身躯形成一道移动的“人肉保护屏障”，“裹挟”着这位重点保护对象，快速穿过嘈杂的人群，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医院大门。直到双脚踏上门外坚实的台阶，沐浴在阳光下，他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浊气——这关总算有惊无险地糊弄过去了。
两人站在路边。韩岷看着身边的“人质”同志脸上那毫不掩饰、他恰好能分辨出的“嫌弃”和“不满”，正旁若无人地、优雅而仔细地整理着被他刚才情急之下连拽带抱弄出了褶皱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物。韩岷强压着性子，耐着性子等这位“祖宗”把自个儿收拾利落了，才转身去推来自已那辆半旧不新的小电驴，骑过来，带着点认命的口气问那个还站在原地、活像在给时尚杂志拍街头画报的“洋娃娃”：“你是自己打车，还是……我送你？”。
韩岷话一出口，自己先打了个激灵，肠子都快悔青了！打车？就身后这位活祖宗那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的劲儿，指不定路上怎么“指导”司机开车，左转灯打早了、刹车踩重了、空调风量不对了……万一哪句话不对付，把这尊佛惹毛了，他半路一个电话直接“投诉”到市局指挥中心，再指名道姓非要他韩岷这个“眼熟”的、“服务态度好”的小警察去现场处理纠纷……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这班还上不上了？
算了算了！韩岷心里哀嚎一声，咬牙切齿地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还是他“亲自”为人民服务吧！特指那位可能不幸载到这位爷、注定要倒大霉的陌生出租车司机，也为了他自己这个可怜巴巴、不想再被二次“坑”进浑水里的“小警察”能多活几年！
“算了算了！”他几乎是带着一股就义的悲壮，认命地挥挥手，拍了拍小电驴后座那点可怜巴巴的座位，声音都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还是我送你吧！上来！”
他一边说，一边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我这就当提前体验生活，为将来退休后开“岷仔专送”电动车接单业务做实战演练了！保准服务到位，骂不还口！祖宗，您可坐稳了！
那位祖宗倒是一点不客气，甚至颇有点“一回生二回熟”的自然而然，动作熟练地侧身，姿态依旧保持着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稳稳坐上了小电驴那狭窄得可怜的后座。紧接着，韩岷就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纠结状态——犹豫、斟酌、别扭了好一阵子，最后才极其小心翼翼地，只用指尖的尖端，轻轻捏住了他外套两侧下摆、被他刚才情急之下自己手动揪出来的两个小小的布料“角角”。仿佛他韩岷是什么沾满了细菌、需要严格隔离的传染源。
韩岷从后视镜里瞥见这幕，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吐槽了一句“漂亮事儿精”，手上却利落地拧动了电门。小电驴轻巧地滑入车流，他迎着风大声问：“往哪个方向走？”。
后座的人抬起手，随意指了个方向，神态自若，仿佛只是出门散个步。
韩岷也没多想，顺着方向骑去。骑了大概十来分钟，眼看熟悉的市局庄严的大门越来越近，韩岷一个刹车稳稳停住，单脚支地，扭过头，满脸纳闷地问：“哎？你又到我们市局来干什么？办事？还是……报案？”问完最后一个词，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不会是……要投诉我吧？！这个念头一起，韩岷瞬间头皮发麻，赶紧把今天遇见这位祖宗以来所有的“服务细节”像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飞速、不，光速过了一遍，徒劳地想找出自己到底在哪个环节“得罪”了对方。是车速快了？慢了？拐弯太急？还是……还是刚才哪句闲话没说对？……随即他又觉得这纯属白费劲，以这祖宗吹毛求疵、事儿精的性子，他韩岷就是啥也不干，光是在旁边保持呼吸，估计都算打扰了人家思考宇宙奥秘了！
“我就到这儿啊。”对方利落地跳下车，动作轻盈利落，冲他笑了笑，午后的阳光照进他那双罕见的蓝绿色眼睛里，折射出剔透又神秘的光泽，“对了，警官，聊了一路，承蒙照顾，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的中文带着一种独特的、好听的韵律。
“韩岷。”韩岷几乎是下意识地、干巴巴地回答。话音刚落，心里就警铃大作：完了！问名字了！这流程他熟啊！下一步就是记录警号、投诉三连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投诉单上“态度不佳、驾驶技术粗糙、影响乘客思考”等罪状。
“哪个字？”对方似乎很感兴趣，追问道。
“岷山的岷。大山的山，右边加个人民的民……”韩岷硬着头皮解释，说完之后，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这短暂的、被迫的“亲密”同行莫名卸下了他一丝心防，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多嘴补充了一句几乎从不对外人提的陈年旧事：“我原来叫韩山民，山里人民的山民，后来改的。”话一出口，他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肠子都悔青了！这名字，小时候没少被同学笑话是“土包子”，后来改了名，也没好到哪儿去，不知怎么又被那帮家伙叫成了“洋点心”。他就死活想不明白，‘岷’这个字，跟“洋点心”有半毛钱关系吗？要不是他爹是警察，他真想用练了多年的功夫好好“问问”那些家伙为啥这么叫。但这些杂乱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懊恼——他跟这个萍水相逢、大概率是去投诉自己、以后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说这些陈年烂谷子干嘛？！还说得这么详细！
不对！他猛地惊醒！跟这个可能要“投诉”自己的人，交代这么清楚，连曾用名都抖搂出来了，这不是生怕人家投诉的时候找不准人、特意提供精准定位吗？！韩山民啊韩山民，你脑壳是不是被门夹了？！还是被这祖宗的颜值晃晕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语气瞬间变得生硬冰冷，带着明显的警惕和防御，只想立刻穿越回两分钟前，把那个嘴快的自己摁回去。他应该直接回答：“人民警察。”或者，更绝一点，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同志，叫我雷锋就行！”再不济，挤出一句“我叫红领巾”也行啊！
韩岷那带着自嘲和过往痕迹的回答，似乎被对方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感兴趣的光芒，仿佛发现了什么值得探究的谜题。他轻轻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音节清晰，带着一种品鉴珍宝般的玩味：“韩、岷。好，我记住了。”那眼神，绝不是在记一个寻常的名字，倒像是在标本册上钉下了一枚稀有蝴蝶，准备带回去细细研究。
“记住了？”这三个字像三记闷棍，敲在韩岷懵圈的脑袋上。“你问这个到底干什么？”他的警惕心瞬间飙升到顶点，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死也要死个明白”的执拗。他到底哪儿得罪这祖宗了，值得被这样“查户口”？
那位“人质”同志却忽然笑了，笑得像只刚成功偷到顶级蓝鳍金枪鱼、心满意足舔着爪子的猫，笑容里混杂着戏谑和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认真：“问一下救命恩人的名字喽，万一哪天我想‘以身相许’，找不着人可怎么办？”。
“以身相许”！
这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带着毁灭性的冲击波，把韩岷当场劈得外焦里嫩！大脑CPU瞬间烧毁，彻底宕机，完全无法处理这信息——这到底是字面意思？是高级黑？还是某种他这颗习惯了直来直往的脑子根本理解不了的、来自异国他乡的幽默？他张着嘴，愣在原地，眼神发直，脑子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风暴里打转，一片空白。
“嗨？韩警官？”那人伸手在他彻底呆滞的眼前晃了晃，指尖带起细微的风。
“咋、咋了？”韩岷猛地回过神，舌头像打了结，声音扭曲变调，自己都认不出来。
“人质”同志凑近了些，蓝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而明亮的光，语气却异常“真诚”，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韩警官，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吧……又帅气，又可爱呐？”他用词直接得吓人，毫不掩饰那份欣赏。
“啊？”韩岷更懵了，大脑彻底死机，下意识地、像拨浪鼓一样猛摇头，“没……没有啊。”他一个从小被叫“土包子”、后来莫名其妙变成“洋点心”的人，活了二十多年，哪有人会用“帅气”又“可爱”这种组合拳来形容他？这太诡异了！太不真实了！
“那现在有了。”“人质”同志笑眯眯地、如同颁布圣旨般庄严宣布完毕，然后利落地转身，步履从容潇洒，朝着市局大门走去，留下一个让韩岷世界观凌乱的背影。
韩岷再次石化在原地，仿佛被点了穴。等他被路过汽车的喇叭声惊醒，脑子艰难地重启成功，那人已经快踏上市局大门的台阶了。韩岷赶紧手忙脚乱地锁好车，追了进去，又急又无奈，压着声音喊：“哎！您这又是要干嘛呀？我的小祖宗！”他感觉今天绝对是出门没看黄历，流年不利到了极点。
“人质”同志却不理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电梯间。韩岷真急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前：“不是！这楼上可是核心办公区！不是能随便逛的地方！你到底要干嘛？！”。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人质”同志一步跨入，非常顺手地、像回自己家一样，按亮了“12”楼的按钮——那是局领导办公室和重大案件指挥中心所在的楼层，闲人免进。就连他韩岷，除了偶尔被卓副局长叫去训话，都没资格、也没机会上去几次！擅自把这位爷放进观察室，就差点被杨支队骂得狗血淋头，这要是直接让人闯到局领导眼皮子底下，他韩岷别说警服了，怕是得被扒光了挂市局大楼顶上示众！
此时倒吸一口凉气，魂都快吓飞了，哪还敢拦，只得也侧身飞快地挤进去，寸步不离地守着，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位活祖宗再搞出什么他兜不住的弥天大祸，连带着把他这条小命也一并报销了。
电梯上行，狭小空间里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韩岷又是迷惑又是焦急，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问：“祖宗！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咱……咱现在下去还来得及……”他紧张地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在电梯到达12楼，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的瞬间，对方一步跨出，然后优雅地转身，面向紧随其后、一脸紧张的韩岷。脸上那狡黠戏谑的笑容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高度专业自信、智力优越感与天然疏离感的正式表情。他看着韩岷因极度焦急、困惑而瞪大的眼睛，用清晰、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你好，韩警官，重新正式认识一下。LyderChen。是你们卓红畅副局长和冯春支队长联名发函，特别邀请我过来，协助研判一起案子的。你可以叫我Lennie（莱尼），”他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调侃，“这样显得亲昵一点哦，毕竟，”他眨了眨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韩警官刚才还那么‘英勇’地救了我呢。”
“莱、莱德尔博士？！”韩岷如遭五雷轰顶，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陡然拔高，变了调，“你、你就是那个他们请来协助侦破津关大学系列无差别投毒案的那个外籍犯罪心理学专家莱德尔博士？！”。
“是我呀。”莱德尔微微一笑，轻松地确认了他的猜测，语气里依旧带着点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戏谑和俏皮。
就在这时，电梯门无情地、缓缓地开始关闭，将韩岷那张写满了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仿佛被一连串惊雷轮番劈中、表情复杂扭曲到近乎滑稽的脸，严严实实地隔绝在了冰冷的金属门板之内。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外面世界的光线与声响隔绝。在最后一缕缝隙消失前的刹那，韩岷恍惚间，似乎听到一句带着若有似无笑意、轻飘飘钻进耳朵的提醒：
“名片，放你右边外套口袋里了哦！”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机械地，伸手探入右边外套口袋。指尖果然触到一张质感硬挺、边缘切割光滑的卡片。他将其掏出，举到眼前。
卡片设计极简而精致，哑光的深色底上，烫金的英文字体优雅地印着：Lyder Chen。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标明了他的头衔：Criminal Psychology Consultant（犯罪心理学顾问）。或许是为了在国内行事方便，名字下方还贴心地用括号标注了中文译名：（莱德尔·陈）。
莱德尔·陈？
韩岷的脑子像被按下了回放键，猛然闪回不久前的对话——
“这好像不是去市局的路吧？”。
“哦，对，我们得先绕道去一趟恒平司法鉴定中心，送一份紧急检材。你……有急事吗？要不要先送你去局里？”
“没事。先送检材吧。”对方表示理解。
对方当然理解！而且比谁都理解！
这份需要加急送检的检材——马晨涛教授的心血样本，正是这位犯罪心理学顾问莱德尔受邀加入专案组后，凭借其惊人的洞察力和独特的分析视角，才让这桩陷入僵局的冷案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的关键物证！
一旦恒平司法鉴定中心在样本中检测出与当时那系列手段平常但动机成谜的无差别投毒案中相同的独特毒素成分……那么，“马晨涛急性心梗猝死”这个原本从未被注意到、且认定为独立的意外事件，就将成为撕开“无差别”迷雾的突破口，成为那个“特殊”的靶点！案件调查就可以围绕“马晨涛”这个核心，重新构建起完整的“因果-联系人”链条，回归到警方更熟悉、更擅长的侦查路径上来！
这桩悬而不决的冷案，距离真相大白，就真的只差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锁定真凶，指日可待！
而那个放在他身边、贴着醒目封条的低温转运箱上，清晰印着“马晨涛·心血样本·紧急”的字样，莱德尔博士肯定早就看到了。检材优先，天经地义！ 他的“理解”，是基于专业判断和案件紧迫性的必然选择。
等等……
莱德尔·陈？
韩岷猛地想起，对方在来时的路上，似乎随口提过一句“我的养父是津关人”……
一个更惊人的、如同惊雷般的念头，在他已经被巨量信息冲得七零八落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难道……莱德尔的养父，就是那位早已享誉全球、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华裔神探，陈查理？！
那个只存在于刑侦教科书、高端案例分析和内部机密卷宗里的传说级名字？！
韩岷背靠着冰冷下降的电梯壁，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感觉自己急需一个氧气面罩，或者立刻找个没人的角落狠狠掐自己大腿一把，看看是不是还在某个荒诞离奇的梦里没醒过来。
这短短不到五分钟内接收到的信息量，其复杂、曲折和震撼程度，简直比他连续加班三天三夜啃完的所有卷宗加起来还要庞大、还要惊人！
他手里紧紧捏着那张触感微凉、却仿佛带着烫手温度的精致名片，站在空无一人的、持续下行的电梯里，目光死死盯着上面那几个烫金的字符，久久无法回神——
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冲击。
不，不是冲击。
是彻底崩塌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