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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光怪互出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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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中走出的 “无鸢” 呆立在原地,眼神空茫如初生稚子,见胡铭音不语,便上前一步:“我是何人?”
胡铭音低头瞥了眼脚边逐渐冰冷的尸首,再抬眼看向镜中人。那张脸与地上的死者分毫不差,连眉骨处的细小疤痕都一模一样。
“我究竟是谁?” 镜中人又问,目光扫过地上的 “自己”,似有困惑却无恐惧。
这般诡异的景象,让胡铭音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他沉默着退开两步,看着镜中人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地上尸首的脸颊,随即又抬头望向他,眼中的茫然更甚。
僵持了数日,胡铭音才渐渐发现这 “重生者” 的异样:起初他连最基本的术法手势都记不清,可没过多久,竟能熟练施展无鸢曾用过的所有招式,甚至连那些只有神守才知晓的隐秘心法,都运用自如。更奇的是,他不仅恢复了无鸢的全部记忆,连修为都与生前一般无二。唯独身上那股属于炙天大神的神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闻一教而言,炙天神守的技能与修为无疑是利刃。何况此人既已 “死过一次”,又从镜中走出,自知无法再回炙天神宫,更不可能与闻一教为敌。胡铭音见状,索性将他留在麾下,赐名 “袁騖”,让他做了闻一教的教尊。这镜像而生的 “无鸢”,最令人称奇之处在于,他虽是镜中所出,却实打实是副凡人之躯,非妖非鬼,有血有肉,甚至会受伤,会疲惫。
“你们就这般让他在教中掌权,竟从不过问他的真实来历?” 子颜听到此处,脸上满是震惊,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诧异。
连穆却显得不以为意,枯瘦的手指捻着胡须:“神代之中,怪异之事本就多如牛毛。神守见过血境族人换血续命,那时可曾如此吃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只要对我们有用,管他是镜中影还是地上尘,哪怕真是妖怪,又有何妨?”
子颜沉默片刻,指尖在那镜像的墙上轻轻划过,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如今知晓了袁騖的来历,我心中反倒更添惶恐。原本便无十足胜算,听老祖这番话,莫非还有破局之法能助我胜他?”
连穆抬手指向殿中那面映着封城乱象的情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仙族当年造这镜子,本就是为用神力打通封境的通道。镜子虽在虚天房中,可他看到的镜像源头,却在此地。”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神守可知,同城过去本是不存在的?炙天大神查到,咱们此刻所在的大殿,正是当年仙族在镜中偷窥虚天、遣兵进入封境的枢纽。因此他才命相王建造同城,可蹊跷的是,两座城池建造时图纸本不相同,建造同城时却总出怪事,待完工后才发现,同城竟与封城一模一样。大神由此断定,同城的镜像之力仍在,这‘同境’,确是封城的倒影无疑。”
这番话如同一道灵光让子颜忽然想起连穆曾说过,袁騖死也不肯踏入同城,镜中魂畏惧镜像之源?
镜像中突然传来刺耳的刀剑碰撞声,封城大殿的红光愈发炽烈,遥宁子的身影在阵中左冲右突,身上已添了数道伤口。子颜的心猛地揪紧:三师兄还在阵中苦战,此刻容不得半分迟疑。子颜不再犹豫,掌心凝聚起冰蓝色的玄武神力,指尖触及刹那,镜面泛起层层涟漪。
“神守且慢…”连穆拦住他,将一件东西塞到他手上,“神守放心,我会退到殿外守护。”
玄武神君座下四名弟子中,唯有遥宁子专精攻击之术。与两位需打理神宫庶务的师兄不同,他毕生要务原只有一件—护住子颜。因而他向来清楚,自己这 “仙师三等” 的名头,论实力仅次于握有神力的神守。如今子颜传了他操控神力之法,又将炙天神宫那柄神器交托在手,他本以为足以应对变局,却没料到这封城神庙大殿里,闻一教法师布下的阵法竟凶戾至此。
遥宁子凝神打量四周流转的阵纹,只觉这眼花缭乱的光影变幻,与炙天神宫的幻境颇有几分相似。他记起子颜曾用神力破过此类幻阵,索性将金玉叉上的玄武神力催动到极致。刹那间,寒气如潮水漫过地砖,周遭几名正掐诀催阵的法师来不及惊呼,便被冻成了冰雕,连发丝都凝着霜花。他旋即换右手持剑,仙术附于剑刃,寒光闪过,已将余下几人死死缚在石柱上,动弹不得。
可脚下的阵纹依旧流转不息,红光甚至比先前更盛。遥宁子正觉诧异,殿外已传来脚步声,袁騖负手而入,嘴角噙着几分嘲弄:“我还当玄武神君的弟子,都和覃子颜一般,技不如人全凭运气混日子。”
“你是闻一教教尊袁騖?” 遥宁子握紧剑柄,他虽未亲见此人,却早闻其名。
“你那小师弟呢?” 袁騖扫过殿中冰雕,目光落在遥宁子身上,“从前总爱亲力亲为,怎么奄城一战后就不见了?按理说这封境需神力方能破开,没成想先来的是你。”
“少逞口舌。” 遥宁子声线冷硬,“教尊放着神守正道不走,偏要助纣为虐,与闻一教同流合污。”
“你休要听覃子颜胡诌。” 袁騖挑眉,似是料到他会提旧事,“你怎知我曾是‘那神守’?只是你孤身闯阵,岂不是来送死?”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诡谲,“那日你师弟把旧事说给无戚听,以为她能拿这事拿捏我,好脱身。可他不知道,我不愿旁人知晓,从不是为了遮丑。我是怕人家知道,那事本就与我无关,于是只能让无戚顺顺当当走了。你当一个女子能赢我,你便也能赢?”
袁騖笑着朝他走近,周身神力气场如无形巨浪翻涌,压得殿中烛火都矮了半截。遥宁子原以为铜鉴楼主能从袁騖手中脱身,定是对方实力不过尔尔,此刻才惊觉,那日袁騖怕是故意放任,只为守住那更深的秘密。
袁騖缓缓举剑,剑身在白光中泛着冷芒:“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放眼四国,便是神守来了也无用。我在飞金矿早遇过覃子颜与腾青,若没有同时胜他们二人的把握,今日怎会现身?”
话音落时,他脚下的阵纹骤然暴涨,竟在遥宁子周身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遥宁子握紧金玉叉,只觉那寒气尚未触及阵网,便被一股更霸道的力量反弹而回。他终于明白,这阵法是袁騖为子颜准备的陷阱,如今,倒先让他撞上了。
就在那符文织成的网即将缠上遥宁子四肢时,他左手紧握的金玉叉忽然微微震颤。一道金光自虚空中窜出,化作另一柄一模一样的法器,悄无声息地融入原叉之中。袁騖正盯着阵法中挣扎的对手,竟丝毫未觉。
遥宁子心头一松,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子颜到了。
“怎么,还在盼你师弟来救场?” 袁騖提着剑缓步走近,目光扫过被阵纹越收越紧的遥宁子,笑意里藏着狠戾,“你说等会儿他瞧见你横尸于此,会不会红着眼跟我拼命?交手数次,我倒真想见识见识,玄武神守的真实本事究竟藏在何处。”
遥宁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懒得接话。
袁騖却自顾自说下去,语气越发狂妄:“等我战胜你们玄武神宫,剩下的炙天神宫不过是囊中之物。至于那位玄武神君…想来也没什么能耐。”
“是么?”
一道清冽的声音陡然在殿中响起,带着冰棱般的寒意:“教尊好大口气。闻一教连神君都敢挑衅,莫非是活腻了?”
袁騖猛地转头,只见子颜不知何时已立在殿门处,眼神却亮得惊人。
“你倒来得快。” 袁騖挑眉,指尖在剑柄上轻叩,“可知这封城已被我用神法隔绝?外面便是有神君,也探不到殿中动静。你以为这次还能有人来救你?”
子颜缓步走向他,脸上竟带着几分笑意:“这些日子总觉仙术停滞不前,想来是缺个像样的对手。教尊既送上门来,正好让我讨教一二。” 说着,他抬手对着墙角一名被冻住的闻一教法师轻挥,对方手中那柄普通铁剑便挣脱冰壳,“嗖” 地飞到他掌心,“我对炙天神宫的术法只懂些皮毛,还请教尊不吝指点。”
话音未落,他手腕轻转,铁剑在掌中划出一道寒光。殿中阵法的红光骤然一黯,仿佛被这股气劲震慑。袁騖眯起眼,忽然发现子颜周身的神力波动,竟比飞金矿初见时强盛了数倍。这哪里是讨教,分明是有备而来。
袁騖曾得严回亲授玄武神宫之术。虽说春惜宫的路数与正统玄武仙术相去甚远,但严青的攻击术本就霸道惊人,如今严回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袁騖对玄武招式的熟稔,竟比子颜自己还要透彻几分。子颜仙术根基本就尚浅,招式刚出半式,便被袁騖一眼看穿,嘴角总挂着若有若无的嘲弄。
两人兵器相击,神力碰撞迸发的光屑溅满大殿。飞金矿那回交手,子颜不能催动玄武神力,全靠秀皇残力与蘅焰救场;此番却是玄武神力与武神神力的正面对决。子颜招招相扣、连绵不绝,虽无致命杀招,却像一张密网慢慢收紧。更让袁騖不耐的是,被困阵中的遥宁子竟还在一旁高声指点:“下招封他右肩!”
袁騖心中冷笑。这群玄武神宫的人,怕是还不知武神神力的厉害,便是他身上这半付神力,对付眼前神守也绰绰有余。
“覃子颜,不必藏拙。” 袁騖手腕翻转,炙天神宫的术法如惊雷炸响,力道比腾青当年强了数倍,“你与腾青切磋过吧?他哪里舍得真伤你。”
话音未落,数块巨石凭空凝成,带着破空之声砸向子颜。玄武神力化作光盾,堪堪将石块震碎,可碎裂的石屑竟瞬间化作滔天洪流,裹挟着腥气直扑面门。子颜急施隐身法,想将水流移出殿外,却忽觉脚下一空。周遭已化作惊涛骇浪,冰冷的河水浸透衣袍,连视线都被水雾模糊。他恍惚间才惊觉,腾青在阴阳境中与他那场比试,竟真如 “花拳绣腿” 般温和。
“急冻那水!” 遥宁子的吼声穿透浪涛。
子颜猛地回神,将玄武神力催至极致。冰蓝色的寒气瞬间蔓延,洪流凝固成冰河,连带着河那头的袁騖都被冻在其中。可还未等他松气,冰河中忽然窜起一道刺目的白光。那是武神神力!“嘭” 的一声巨响,冰河炸裂,无数锋利的冰棱如箭雨般射来。
子颜瞳孔骤缩,来不及反应,左手腕上的蘅焰忽然灼热发烫。“嗡” 的一声轻鸣,流光溢彩的 “武神” 盔甲自腕间蔓延,瞬间覆盖全身,冰棱撞在甲胄上,尽数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