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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除己皆忘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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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子颜暗自腹诽,也只有疯子,才会与桴媫为伍。
“我不知道你这个玄武神守怎么会牵扯上炎阙神君,神宫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我们‘大家’的帝王术,或许到了陛下这代终于能发扬光大。我初次见你时,听你谈吐即知陛下定是亲自教导过你,要是你的才能比不上他,他可会正眼看你。”
“我原来以为太傅见我是为了嘱托悯悯的事情,哪里知道你来游说我帮着陛下。我既然是玄武神守何劳你来劝戒。”
“是么,你仅仅是玄武神守吗?如你只是鼎辰国那出生,炎阙神君何需如此逼我。”齐垣庄走到子颜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的事情我也不敢知晓,今日我来是有件事情你们不知。我曾说大家学说每代只传承一人,可传了弟子,如果再传下代不合老师心意怎么办?”
子颜试探:“莫不是你们几个人还要有个宗主?”
“果真就是太聪明。当年陛下与腾文礼打赌,腾文礼说若军事输了,要我去秋壑授术。所以我离泾阳时,已将大家宗主之位给了陛下,此后不得再教他人,因而你们想让我去秋壑有什么用!”
“是啊,玩心眼谁玩的过你们,”子颜冷笑,“可你敢骗炎阙神君!”
“哪里是骗他,我问过你陛下给你授课情况,你说御书房书桌上摆的文具皆是玉质。”
子颜原来就觉着这事奇异,陛下他处从不用此种器物。最奇怪的还是齐垣庄问过此事:“这是大家的仪式吗?”
“我们这个学说包罗万象,不知给你教的是什么。所以只规定授课时器物要有规制,以示不同。那天我就明白了,陛下早就把帝王术传授于你,我再答应神君不算骗他。”
我在他心中如此重要吗,子颜想起端木暇悟让他拜了宰相为师才关照他晚上去御书房听课。后来又让他收了晟闲为徒,表面和他是平辈,实则偷偷传帝王术给自己。
那边齐垣庄却还在说:“你即是陛下看中的传人,我就把这秘术给你吧,或许此生我再见不到陛下。”
“不行!为何你不能传授给他,却可以给我。”
“你不懂自己和陛下有哪里不同吗?你有神力啊,不受人间桎梏,却存万物心性。”
子颜想齐垣庄还是厉害,什么都看得透:“就是不行,我不答应。” 他只想做个普通人。齐垣庄忽然压低声音:“由不得你选呢,你可想帮腾青解了桴媫的诅咒!”
齐垣庄笑着告诉子颜:“她下的是‘陌情咒’,中咒者会淡忘两情相悦之事,那日听腾青提及你时语气异于往常,便知他中了此咒。”
“你和那鬼王到底怎么回事情,我还没有问过你呢。”
齐垣庄是流云君的长子,虽传承了帝王术,小的时候竟然和侍女相恋。戍擎国讲究贵贱尊卑,可这侍女不安分守己,有一日惨死宫中。齐垣庄此人最讲策略,但十几岁时,哪里还顾得这些,因而跑去了后面鬼王境山洞。
炙天大神在阴阳境收留流国遗民时封存了后面鬼王境,但齐氏子嗣也是炙天大神后裔,几代以来一直和封闭在鬼王境中的鬼王桴媫能够交流。金玉叉封的鬼王境是不让桴媫出来,可没说不让齐氏进去,那日夜间齐垣庄躲进了鬼王境中。
桴媫守候多年终于等待一年轻人出现,立即化成了那侍女模样,齐垣庄开始时候还以为到了天界和爱人重逢。
可齐垣庄也不是常人,岁数渐长,才觉着自己爱着这种女子有些莫名其妙,后来不爱就不爱了,桴媫也露出了真实面目。齐垣庄竟然没有嫌弃她相貌,传承的帝王术和嗣子的责任让他决心要离开桴媫。看在真心以待,桴媫竟然同意让他离去。
“听了老夫之事怎么样,玄武神守可明白那桴媫为何要化作腾青的样子骗你。可是我见你倒不是很想他,莫非腾青骗我…”齐垣庄倒吸一口冷气,“我知道了,桴媫应该是变成了端木暇悟的样子。”
“唉,我早知道这世间不需要什么神力了,人心都能猜测。”子颜叹到这老东西察言观色的本事恐怕是世上第一。
“.……”
“什么?”
“这是解除陌情咒的那句咒语,我看你也未必想要,”齐垣庄冷笑一声:“我已经这个岁数了,早对世间没有念想,支撑我的只有三件事情,一是带流云国子民离开阴阳境,二是保我齐氏血脉,三就是我学术的传承。你得了我恩惠,不该去做这三件事情吗?”
“流云国遗民我自会给他们寻找生路,这我早就答应。悯悯之事无须太傅交代,只是帝王术,我不愿意。”
“我今日前来就为了这事,如今说的口干舌燥,你为甚不愿?”
“太傅可知,我自出生,就身不由己,没有事情是我自己能够决定。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喜欢逼我!”
“你可想过,帝王术是‘人术’,世间要没了神法,将来需要靠它来统御世人。你怎么看它,或者它成为什么样子,如今不是你可以去努力的么?你道我这终极帝王术是什么,你想过没有流国为何能延绵国祚六百年?你只是恨别人强迫你承担责任,又不是不愿承担责任!”
“你让我想想吧。”
齐垣庄出去时硬是一卷书册塞给了子颜:“神守即使不看,有机会时还是交给陛下。”
子颜将这书册和相王鼎并排放着,书卷他知打开翻阅了一下,顿时明白了齐垣庄意思,可心中黯然的是陛下授他帝王术的本意早已给他自己毁之殆尽,还能回到过去吗?
他这里如今不止隔着千山万水,还又隔了一个帝王术。
腾文礼和长公主以为腾青、子颜是闹了矛盾,当着子颜面数落腾青种种不是。子颜心中清明,这般数落,恰是父母深爱之证。腾青嫌烦,就想明日拉子颜回炙天神宫。
到了晚间,子颜听对面榻上腾青睡熟了,悄悄起身潜入了齐垣庄那里。
黑暗中,听到齐垣庄声音:“你还是听出了破绽。”
“太傅和鬼王的故事可不止是离奇,我想你回到流云国多年未曾去看过她,还有她何必告知你不需要去解的咒语,我不太明白还需来请教。”“那神守你怎么看?”
“人的魂魄也不是一个,何况是神族。我想当年你离开鬼王境时,桴媫必是让她的一枚魂魄入了你体内吧。”
“是啊,她的智魂寄于我身,说可助我修习,也算永不分离。故她施的咒语,我能看破。神守既已看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我看了你那个秘术,我想自己还是能学一下,只是我有个条件…”
“你不给他解咒吗?”玄武神君已经知道子颜从齐垣庄处得知了那条咒语,“这样不好。”
“师父要他痛苦吗?”
“师父只是不想让你痛苦!”
三日后,子颜归返赵立魏军中大帐,他先是质问赵立魏:“戍擎军已在擎洲连拔范启国营寨,而奄城中闻一教尊几日前便已逃遁,你们为何迟迟未拿下此城!”
西威军已换了温雷当家作主,赵立魏接到的命令都来自驻守平州的温雷。赵立魏推说是,吴瑜守城章法严明,确有几分棘手。子颜看看后面跪着的墨宪,叫赵立魏晚上拿出攻城良方。
众人散去后,墨宪悄悄到了子颜帐中。两人月余不见,墨宪先说道:“那日你一去奄城再无音讯,我们只看见血境开启,事成后不见了你,你知道我有多怕。”
“让学长担心了,我自己稀里糊涂过了几日,才被唐清欢从鬼王境救了出来,这才知道已过一月。好在如今师父也坐阵炙天神宫,不大会再有这种事,只是这边故意拖延战事,我怕范启国迁怒于我祗项被俘百姓。”
“唉,你还是想人人都救啊,你想过这祗项百姓和范启国百姓有区别吗?”
子颜摇头:“因而我想速战速决,早日打到象城。”
“陛下答应么?”
子颜又摇头。
陛下的信中写道:卿当知雷象王重兵攻秋壑,故我方可先取象城与范启国。未料卿抵奄城即遇异事,此月朕忧心难安,日夜盼卿讯息。今幸得卿消息,望早日归营主持大局。
腾文礼既已掌控秋壑局势,范启国必无力再攻秋壑。卿需谨记:占领奄城后,先取象城东南、西南四郡,再图攻城。否则,腾文礼恐趁我军攻象城时,从背后偷袭,夺取范启国南方数城。
切记,铲除闻一教乃戍擎内政,其拖我军入局,我方亦有所付出。卿需权衡利弊,莫为他人嫁衣。
墨宪看了陛下的信,也是叹息一声:“周边四城说大不大,要之何用。这事我知道了,会和赵将军商议部署,你且放心。”
“我如何放心,玄武神宫一共就这些人,聚在一处还行,可分开,谁知这范启国又有什么妖魔鬼怪之事。陛下说慢慢推进,无非是等他们两败俱伤而已。我要不是浪费了这一个月,早就打入象城那边,彼时范启国主力在秋壑路上还未撤回,应和戍擎军队正抢着那两个封国。说说都又是我的不是!”
“你干嘛自责,你能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平安是最重要的。”
子颜却想起奄城一战中,那些死于己手的血境族人,眉间愁绪更浓。墨宪偏不识趣,缠着追问鬼王境中的细节:“听说那鬼王会化作人心头最爱之人,不知她变作了谁的模样?神宫之人都讳莫如深,你竟连在里头待了多少日子都记不清?”
“学长也猜不到么?” 子颜望着帐中那堆从泾阳送来的崭新衣物,心头涌上一阵悲愤,原来世间竟再无人记得那件事。他伸手指向衣物,墨宪却仍是一脸茫然,全然不解其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