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回响》延新

2、第2章 柠檬糖的余味

　　林晚星回到工作室时，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沈知意手表擦过的触感——凉得像冰，又带着磨痕的粗糙，和口袋里钥匙扣的温润质感奇妙地重合。

　　“星星！你可算回来了！”助理小苏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刚接到通知，知遇科技真的要和我们合作智能化改造项目，对接人就是沈知意本人！”

　　林晚星愣了愣，攥着钥匙扣的手指紧了紧。方才走廊里那句“希望有机会合作”，竟来得这么快。她走到工位前坐下，设计图册摊开在桌面，可目光却落在了桌角的笔筒上——刚才在竞标会掉落的那支笔，笔帽上沾了点细微的划痕，和记忆里某支被攥得发亮的笔，莫名重叠。

　　“沈总可是科技圈的传奇啊，”小苏凑过来八卦，“听说她从来不管具体项目对接，这次居然亲自下场，难道是特别看好我们的方案？”

　　林晚星没接话，心里的疑惑像水草疯长。沈知意的突然出现、精准解围，还有那句“橘子味硬糖”，总让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打开电脑，搜索“沈知意”的名字，跳出的全是商业报道：白手起家，三年打造科技帝国，行事低调狠厉，无任何公开的私人关系，连一张私人照片都找不到。

　　可这样一个浑身是距离感的人，怎么会知道她小时候爱吃的糖？

　　正出神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上午十点，知遇科技顶楼会议室对接项目，地址：CBD环球中心28层。” 没有署名，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和沈知意的语气如出一辙。

　　林晚星盯着短信看了半晌，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收到”，又删了，改成“好的，谢谢沈总”，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回了个“收到”。

　　第二天上午，林晚星提前十分钟抵达环球中心。电梯飞速攀升，玻璃窗外的城市逐渐缩小，她攥着口袋里的钥匙扣，指尖微微出汗。28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雪松味扑面而来，沈知意的助理已经等在门口。

　　“林设计师，沈总在会议室等您。”

　　会议室是极简的黑白风格，助理原本拟定了项目对接团队，却被沈知意驳回，她盯着文件上“林晚星”的署名，指尖划过腕上的表，淡声道“我来对接”。沈知意坐在主位，面前摊着项目文件，左手腕上的旧手表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她抬眼看来，目光在林晚星脸上停留了两秒，又飞快移开，声音平淡：“坐。”

　　林晚星在她对面坐下，将设计图册放在桌上，刚要开口，就见沈知意伸手递过来一颗糖——透明糖纸裹着橘色的硬糖，正是她昨晚提到的橘子味柠檬糖。

　　“会议室备了点零食，”沈知意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你要是觉得闷，可以含一颗。”

　　林晚星的指尖碰到糖纸，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她下意识接过，攥在手心，糖纸的褶皱硌着皮肤，像某种无声的提醒。“谢谢沈总，我不闷。”

　　沈知意没再坚持，翻开文件，指尖划过页面上的标注：“你的方案里，光影互动部分需要和我们的智能系统适配，这里的参数要调整——老槐树的冠幅数据，我们有最新的监测结果，等会儿让助理发给你。”

　　她的专业让林晚星暂时压下了疑惑，两人投入到工作中。沈知意的思路清晰，总能精准指出问题核心，讲到光影模型的适配比例时，林晚星刚想说“我觉得0.8倍冠幅最合适”，就听到沈知意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一眼，林晚星脸颊发烫，连忙低头翻文件，沈知意的耳尖却悄悄泛红。偶尔提出的修改建议，竟和林晚星潜意识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讨论到中途，林晚星下意识咬了咬下唇，笔尖顿在纸上。沈知意抬眼看到，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伸手拿起桌上的温水，推到她面前：“喝点水，别总咬嘴唇。”

　　林晚星愣了愣，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暖得刚好。她低头喝水时，余光瞥见沈知意的左手又在摩挲那块旧手表，指尖反复划过表盘边缘，动作带着某种习惯性的眷恋。

　　“沈总，”林晚星突然开口，连自己都没察觉声音里的试探，“您这块手表，好像很有年头了？”

　　沈知意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她，眼底的情绪深不可测：“嗯，很多年了。”

　　“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吗？”林晚星追问，心脏莫名跳得快了些。

　　沈知意沉默了几秒，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声音低了些：“算是吧。” 她没多说，转而翻到下一页文件，“这里的智能化场景模拟，我们需要实地考察一下艺术中心的现场，下午有空吗？”

　　话题被生硬地岔开，林晚星心里的疑惑更甚，却不好再追问。她点了点头：“有空。”

　　中午两人在知遇科技的员工餐厅简单用餐。沈知意吃得很少，面前的餐盘几乎没动，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林晚星身上——看她咬着筷子笑，看她低头扒饭时碎发垂落，看她吃到青椒时悄悄皱眉挑到一边。

　　这些小习惯，和十五年前那个坐在老槐树下的小不点，一模一样。

　　沈知意的指尖又摸到了腕上的手表，表盘背面的“星”字硌着指腹，酸意漫上来。当年那个总把青椒挑给她的小丫头，如今还是没变。

　　“你不爱吃青椒？”沈知意突然问。

　　林晚星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嗯，从小就不爱，觉得有股怪味。” 说完她又觉得奇怪，“沈总怎么知道？”

　　“猜的，”沈知意避开她的目光，夹起自己餐盘里的青菜，“我也不爱吃。” 其实她从来不怕青椒，只是记得，当年的小星星总说“知意姐姐吃青椒，我吃青菜，我们交换”。

　　下午去艺术中心实地考察时，车子驶过城南的老街区。林晚星看着窗外掠过的老槐树，突然指着窗外：“沈总，你看！那种树就是我方案里的老槐树变种！”

　　沈知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老槐树枝桠粗壮，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光斑落在地上，像会动的星星。记忆突然翻涌——当年她就是在这样的槐树下，把橘子味的硬糖塞到小星星手里，看着她含着糖笑，眉眼弯弯。

　　“我小时候，常来这一带玩，”林晚星的声音带着点恍惚，“总觉得这里很熟悉，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扣，指尖划过那两个模糊的字，“有时候做梦，会梦到有人在槐树下喊我，可醒来就记不清是谁了。”

　　沈知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她想说“是我”，想说“我喊了你十五年”，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老街区有很多回忆，正常。”

　　抵达艺术中心时，天阴了下来，刮起了微风。林晚星站在空旷的场地里，讲解着自己的设计构想，风吹起她的长发，碎发贴在脸颊。沈知意站在她身后，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眼底的疏离渐渐融化，只剩下藏不住的眷恋。

　　突然，一阵大风卷来，林晚星手里的设计图纸被吹得四散纷飞。她惊呼一声，连忙去追，沈知意也跟着上前帮忙。一张图纸飘到了墙角，林晚星伸手去够，却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沈知意下意识冲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两人靠得极近，林晚星能闻到沈知意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糖味。沈知意的手臂结实有力，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暖得发烫。林晚星的脸颊瞬间红了，心脏擂动得像要跳出胸腔。

　　沈知意也僵住了。怀里的人体温柔软，气息清甜，和记忆里的触感重叠，让她几乎失控。她下意识收紧手臂，又很快松开，指尖蜷了蜷，像是在克制什么。

　　“小心点。”沈知意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不敢看她的眼睛。

　　林晚星站稳身子，连忙后退一步，捡起地上的图纸，指尖却还残留着沈知意掌心的温度。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沈总。”

　　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砸在图纸上，晕开点点墨迹。沈知意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林晚星肩上，带着她的体温和雪松味，将她笼罩其中。

　　“先回去吧，别淋感冒了。”

　　林晚星裹着宽大的西装外套，抬头看向沈知意。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那一刻，心头的熟悉感突然汹涌起来，脑子突然炸开一片模糊的暖光，好像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有人把比她还大的外套裹住她，带着淡淡的皂角味，说“星星别怕，我带你回家”，可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沈总，”林晚星的声音带着点颤抖，“我们是不是，真的见过？”

　　沈知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眼神复杂得让人心疼。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被雨声模糊：“也许吧。” 她别过脸，雨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没人看到她睫毛剧烈地颤了一下，指尖攥得发白——她差点就忍不住点头，说“是我，我找了你十五年”。

　　雨越下越大，两人并肩走在雨幕里，沈知意的西装外套罩在林晚星肩上，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林晚星攥着口袋里的钥匙扣，又摸了摸怀里的橘子味硬糖，心里的疑惑渐渐有了答案的轮廓。

　　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不仅淋湿了衣衫，更冲刷着被遗忘的过往。而那些深埋在时光里的情愫，终将在一次次靠近中，愈发清晰。

　　回到车上时，林晚星发现沈知意的衬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肩背。她连忙把西装外套递回去：“沈总，谢谢你的外套，都淋湿了。”

　　沈知意接过外套，没穿，只是搭在手臂上，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硬糖上：“糖，不吃吗？”

　　林晚星剥开糖纸，将橘色的硬糖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和记忆里的味道完美重合，眼眶突然就热了。她含着糖，看着沈知意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的探究欲变成了某种更滚烫的情绪——她想知道，这个让她莫名依赖、莫名熟悉的人，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而沈知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尖一直没有松开。她知道，靠近的每一步都带着风险，可她等了十五年，再也不想放手。

　　雨刷器在车窗上左右摆动，像在擦拭蒙尘的记忆。这场始于竞标会的重逢，正在雨幕里，悄然走向更深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