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影边界》爱洗澡的月亮

8、汗水的痕迹

　　历史课的小插曲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在沈述心里荡漾开圈圈涟漪。那张被抚平后珍重夹进速写本的纸条，不仅仅是一份"救命恩证"，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们是处于同一个阵线的“战友”。

　　这个认知让沈述在面对顾阳时，最后那点不自在也烟消云散。他甚至开始觉得，顾阳那些大大咧咧、偶尔越界的行为，也带上了一点……可爱的色彩？

　　这天下午，烈日当空，塑胶跑道被晒得微微发软，空气里弥漫着灼人的热浪。人、田径队的训练强度极大，顾阳结束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浸湿了他的上衣。

　　他拖着几乎快要散架的身体回到教室，汗水顺着发梢、下颌线不断滴落，白色的运动背心彻底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隐隐约约透出来的肤色清晰地勾勒出年轻而富有生命力的肌肉线条。惹得周围经过看到的女生一阵骚动。那一份浓烈的、属于阳光和汗水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滚烫的温度。

　　"真他妈累……累死老子了……"顾阳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他抓起桌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溢出的水混着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没入被汗水浸得半透明的衣领。

　　沈述正在修改一幅静物素描，被他这阵仗惊动，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顾阳这副"惨烈"却又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模样。汗水让他额前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眼神因为疲惫显得有些涣散，嘴唇却因为刚喝过水而显得异常红润。

　　"你……"沈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去洗把脸"或者"擦擦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顾阳被汗水勾勒出的胸腹轮廓上，感觉自己的脸颊也有些莫名的发烫。

　　"不行了，得趴会儿……"顾阳完全没注意到沈述细微的异样，他把头往手臂上一埋，声音闷闷的，"下课叫我……"

　　话音未落，呼吸就已经变得均匀绵长——他秒睡了。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吊扇转动的声音和顾阳沉稳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汗湿的背脊上，将那一片布料照得几乎透明，底下的肌肤纹理和微微凸起的肩胛骨轮廓若隐若现。

　　沈述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再次拿起了速写本和铅笔。

　　这一次，他画得格外大胆。

　　笔尖不再局限于脸部轮廓，而是顺着那被汗水浸透的布料，勾勒出布料下紧实背肌的起伏线条。他画汗水如何沿着脊柱的沟壑蜿蜒而下，画湿透的布料如何黏在皮肤上，形成深色的、暧昧的水痕。他画顾阳因为趴伏而显得格外宽阔的肩膀，画他放松状态下依旧充满力量的手臂线条。

　　这是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视角。更直接，更私密。

　　铅笔在纸面上沙沙作响，沈述完全沉浸在这种全新的探索中。他甚至无意识地调整着呼吸，仿佛怕惊扰了画中那个毫无防备的人。

　　就在他专注于描绘顾阳后颈处那一缕被汗水黏住的发梢时，睡着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顾阳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想要换个方向。他的动作有些大，手臂猛地一甩——

　　"啪！"

　　带着湿漉漉汗水的手臂，不偏不倚，正好挥在了沈述拿着速写本的手上。

　　沈述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手背一凉，一阵湿意传来。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顾阳手臂上亮晶晶的汗水，瞬间在速写原本干净的纸面上晕染开一大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水渍。

　　而那水渍，正好覆盖在他刚刚画好的、顾阳汗湿的背脊线条上。

　　铅笔的痕迹遇到水分，立刻变得模糊、渲染开来。原本清晰的肌肉线条和布料褶皱，此刻变成了一片朦胧的、带着灰黑色调的水痕，仿佛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雾。

　　沈述愣住了，看着那片被"毁掉"的画面，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顾阳也彻底清醒了，他看着沈述手背上和自己胳膊上的汗水，又看了看速写本上那片刺眼的晕染，脸上瞬间爆红，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还算干爽的衣角就往沈述手背上擦。

　　"对、对不起！对不起沈述！我不是故意的！"他急得语无伦次，声音都变了调，"这、这画……我给你擦擦……"

　　他拿着衣角想去擦速写本，又怕越擦越脏，动作僵在半空，一脸的懊恼和不知所措，像个犯了错的大型犬。

　　沈述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那片被汗水晕开的痕迹。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生气或者惋惜。

　　那片汗水的痕迹，虽然模糊了铅笔的线条，却仿佛给画面注入了一种……真实的温度——是刚刚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的、带着他身上更私密的体温和气息的液体。它破坏了画面的"完美"，却让这幅画与画中人产生了更直接、更紧密的、物理上的联结。

　　"没事。"沈述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甚至阻止了顾阳还想继续擦拭的动作。

　　"啊？"顾阳懵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可是……画坏了……"

　　"没坏。"沈述低下头，重新拿起铅笔，目光专注地落在那片汗渍上，"这样……也挺好。"

　　在顾阳惊讶的注视下，沈述的笔尖再次落下。他没有试图去覆盖或者修改那片汗渍，而是顺着水痕晕开的边缘和纹理，继续勾勒、加深。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一片原本看似破坏的汗渍，在沈述的笔下，竟然渐渐融入了画面，变成了光影的一部分，变成了汗水自然流淌的痕迹，让整个画面变得更加生动、真实，甚至……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湿漉漉的性感。

　　沈述画得极其认真，他顺着汗水的走向，补充了更多衣物和皮肤上的细节，让那片水痕变得不再是一场意外，而是变成了画面中那不可或缺的肌理。

　　顾阳屏住呼吸，看着沈述笔下那幅"起死回生"的画。画中的自己，趴在桌上，背脊的线条在汗水的浸润下若隐若现，充满了运动后的疲惫感和一种……他从未在自己身上发现过的一种慵懒的吸引力。

　　这比任何一张清晰的画像，都更让他心跳加速。

　　"这……"顾阳喉咙有些发干。

　　他看着沈述低垂的、专注的清冷侧脸，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上一下晃动的阴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心动感毫无预兆地狠狠击中了他。

　　沈述画完最后一笔，抬起头，期待的眼神对上顾阳有些失神的目光。他将速写本转向顾阳："你看，这样是不是……更真实？"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不确定的探寻，像是在征求顾阳的意见，又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感觉。

　　顾阳看着画，又看看沈述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清澈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麻。他猛地别开脸，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是挺真实的。"

　　他感觉自己脸上烫得厉害，连刚刚运动后的热度都比不上此刻的燥热。他不敢再看沈述，也不敢再看那幅画，慌乱地抓起书包。

　　"那……那个……我去冲个澡！一身汗臭死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椅子都差点被他撞倒。

　　沈述看着他那仓惶逃跑的背影，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他低头再看看速写本上那幅带着汗水痕迹的画，指尖轻轻拂过那片微微凹凸的纸面。

　　那里，曾经停留过顾阳的汗水。

　　一种微妙而隐秘的满足感，悄悄爬上心头。

　　“我怎么感觉我成了一个变态？”沈述心想。

　　那种感觉，确实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