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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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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人流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前面的人举起报纸,叹气道:“梦碎了……悲剧了……始乱终弃了”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标题上赫然写着:
“上官浩玉夜会李望之!”
《粱齐月报》并非空穴来风。御史台收到上官浩玉的弹劾信后,本该在白天审案,但李望之忙于公务,直到夜晚,才姗姗来迟。
于是,上官浩玉与李望之,深夜相会于御史台。
当然不是谈情说爱,而是对峙。
李望之作为朝中元老,总被格外尊重。属官们为他搬来太师椅,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无聊听地着上官浩玉的慷慨陈词:
“各位大人,卑职此次前来,是为了揭发李大人的两桩恶行:其一,强迫夜棠馆的相公,引诱并陷害朝廷命官——”
“老夫素来勤俭,家中只有一个糟糠之妻,从不沉沦于声色。”李望之缓缓睁开眼,道,“老夫和夜棠馆无半分交际,上官将军,为何这般诬陷我?”
上官浩玉道:“我已收集人证物证,物证已交给了中丞大人!”
最后四个字,他喊得尤其响亮。
“砰”地一声巨响,御史中丞的脑袋撞案几上了。
属官们正在围观二人论战,被响声吓得,纷纷看向御史中丞。
原来,御史中丞一直在打瞌睡,因数日夙夜操劳,疲惫不堪,他的脑袋一直不停地往下掉,一次又一次,在脸即将撞到案几时,又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将头颅昂起。
直到“中丞大人”四个字,吓得他一激灵,撞痛了脑袋,困意才彻底驱散。
“物证?何在?”为了掩饰尴尬,御史中丞故作悠然,缓缓道。
“大人,物证就在您的案几上。”
御史中丞:“……”
他低头,果见一幅卷轴,摊开在案几上,上面有半轮印子,是刚刚脑门子撞击时留下的。
虽然拿到了薛羽怀亲手书写的名单,但上官浩玉不想暴露他的字迹,让人将玉叶纸上的名单誊到这份卷轴上。
其实卷轴上的名单,御史中丞已经看了不下五遍了。
证据确凿,但该不该判李望之有罪,他着实为难。
御史中丞这些年仕途平顺,靠得是善于揣摩皇上心思——在他看来,李望之和上官浩玉,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哪个都不能得罪。更何况,李望之是开国元老,德高望重。
他眯着眼睛,读了一遍名单:
“十三世子 刘福寿
大司马 崔温
荷州长史 李富
东相侯 赵信
河东爵 钱布 ”
这几位不得皇帝恩宠,因为好男风被革职,皇帝亲自下令,完全不留情面。且将他们作为反面教材,进行批判。如果现在帮他们翻案,岂不是打皇帝的脸??
更何况,这些人兵权在握,威胁皇权。说不定,皇上在借刀杀人,表面上,李大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谋害他们,实际上,说不定在帮皇上除掉威胁。
另外,前几天,上官浩玉为了谢安安,大闹台卒,导致台卒们被革职,自己也差点要被问罪。中丞表面上不在意,内心其实非常不爽。
想得越多,他心里的那杆天平,慢慢向李望之倾斜了去。
中丞道:“上官将军,这些人罪有应得,李大人又没有掺和其中,怎么可能与他有关?恐怕是别有用心之人,假借李大人之口,随便编出一些名录,故意讹诈李大人。”
李望之不禁笑了:“上官将军,炮制这份名单,花费了不少心思吧。你处心积虑地诬陷老夫,究竟是为何?”
“方才,李大人急于打断我的话,莫非已经知道,我要说的第二份罪状?”上官浩玉道,“其二,李大人暗中收留罪臣子女,经人牙子之手,送往齐国,实乃居心叵测!”
御史中丞怔住了,道:“证据何在?”
“回中丞大人,证据是人牙子造的买卖名册,就在您的案几左上侧。”
中丞大人:“……”
他翻开名册,看到叠叠鲜红的手印和熟悉的名字,牵扯了太多人,他更不敢妄断。
他立即派人搜查李望之的养子———他知道,李望之若真的略卖罪臣子女,定会销毁证据,按这种查法,很难查到什么。
但无论真假,他一定要走流程。该走的流程都走了,就不会犯渎职之罪。
需要严查吗?御史中丞有些纠结。他偷瞟李望之,竟见李望之面不改色,缓缓道:“中丞大人,要查便查,老夫一身清白问心无愧。”
他看向上官浩玉,冷笑道: “上官将军,你以为,让人捏造几份册子,就能唬住老夫,骗过中丞大人的火眼金睛?名册造假,可是诈伪的大罪!”
“中丞大人,莫听他胡言,册子千真万确。”
“上官将军如此确信,册子上的名字全都是真的?若有一两处错谬,都要涉嫌诈伪!”李望之道,“害老夫事小,你硬要将老夫与罪臣子女牵扯一起,这就不简单了———莫非,你想借此搅乱朝局?”
话刚落音,大堂顿时陷入沉寂。众人纷纷看向上官浩玉。
上官浩玉没再回应李望之,他先是懵然,又陷入沉思———
李望之的话提醒了他,应该将账册里的名字逐一核查。一旦名册有误,不仅告不了李望之,反而砸了自己的脚。
他后悔做事太急,帽子扣得太大,他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案件陷入了僵局。
上官浩玉早就知道,状告李望之,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李望之是朝中老臣,威望很高,又因常年扶困济贫,在梁国名望很高,没有人敢相信,他会贩卖囚奴,陷害忠良。
其实,这几日他让展晖偷偷潜入李府。但搜了许久,没找到有利证据。
李望之见他无言,继续骂骂咧咧:“上官将军如今不敢言语,莫非是心虚了?仪表堂堂,满嘴竟都是腌臜的算计!”
上官浩玉冷笑:“腌臜的人看什么都腌臜,而我,问心无愧。”
御史连忙打圆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又道:“上官将军,恕本官直言,您罗列的这些,缺乏铁证,等将李大人的养子养女们调查完毕,本官再酌情是否立案。”
“我有铁证!!”忽然,门外一阵男声,清冽中带着几分绵柔。
上官浩玉抬眼,向门外看去,果然是安安,举着一沓信纸,站在门口。
“小生前来,是为了自首,更是要状告李大人。”谢安安行礼道。
“你我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交际,你告我做什么?”李望之装糊涂。
中丞没有把谢安安当回事,心想:谢安安大概是李大人的小情人,与李大人有些感情纠葛,跑到这里来闹事。因而骂道:
“御史台重地,岂容闲杂人等入内?来人,快给我赶出去!”
“我这里有李大人的重大犯罪铁证!!”谢安安道,“我倒奇了怪,你们的人来夜棠馆传话,说李大人被弹劾了,让我过来一趟。我带着证据来了,怎么要把我赶出去?”
御史中丞道:“休得胡言,本官根本没有传唤你!”
上官浩玉道:“既然谢公子有铁证,理应让他进来。”
中丞道:“安安相公并非官场中人,怎么会有铁证?”
上官浩玉道:“谢公子提供的铁证,如若涉及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不是你们御史台能拦得住的。一旦出了大事,朝廷倒查起来,你们可担不起罪。”
中丞的确怕担责,只好让谢安安将信纸交给属官。
属官被上官浩玉唬得一愣一愣的,接过信纸时,双手还不住地颤抖。他激动地看完信纸的内容,半晌,惊道:“大人,是李大人写给谢公子的情诗!”
谢安安道:“是的,这些都是李大人为我写的情诗。”
众人:?!!!!
李望之怒道:“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给你写诗?!!!”
御史中丞不禁偷笑起来……
他有心要帮李望之拦住纠纷,但连续数日加班操劳,已经消耗了他的大半精力。此时此刻,他更想吃瓜放松,看看小相公是怎样发娇妻疯的,就当是中场休息。
“安安相公,细细道来。”他让台卒们将谢安安放进来。
谢安安道:“我和上官大人之间的事,纯属误会,是李大人设局要陷害上官公子。
那夜,李大人将上官公子灌醉后,抱上我的床,胁迫我诱惑上官公子。如若我不从,李大人便要重罚我。
但那一夜,上官公子修身律己,坐怀不乱,虽然睡在同一张床,同一张被子里,但没和小生发生任何关系,还规劝小生从良。”
围观的属官们纷纷瞠目结舌:“上官公子,年纪轻轻,身高力壮,居然不举?!”
谢安安继续道:“这几日,总有官员来我房中,调查我是否和上官公子有染——他们都猜错了,跟我有染的不是上官公子,而是李大人。”
属官们望着两鬓和胡须皆斑白的李望之,眼睛瞪得更大了:“!!!李大人虽年近花甲,原来老当益壮,完全不输上官公子!!!”
谢安安又道:“李大人为了追求我,告诉我他曾是科举探花郎、翰林院学士,开国之时,他曾随圣上出征,担任谋士,所以也是开国功臣。后来他成了太子伴读,如今是礼部的员外郎。
御史中丞大人如若不信,可以看看李大人写给我的信。这些都是李大人的犯罪铁证。”
属官将信递过来时,御史中丞那一张故作严肃的老脸上,终于抑制不住姨母笑。
他反复品读,不禁抚须赞叹:“好诗啊,好诗!对仗工整,意境无穷,李大人不愧是探花郎。”
属官赶忙小声提醒:“大人,咱们是办案,不是来赏诗的。”
御史中丞:“……”
李望之大惊失色:“这些肯定都是谢安安伪造的,我根本没做过此下流之事!!!”
上官浩玉道:“可我感觉……好像就是李大人的字迹。”
属官们对比一番后道:“真的是李大人的字迹!”
李望之崩溃:“真不是我写的,肯定是他和上官小贼联合起来,设局栽赃我,侮辱我的名声。”
上官浩玉道:“晚辈只是不入流的小官,没什么号召力,造不出舆论大势。李大人要担心的,应该是下个月《粱齐月报》的头条。”
御史中丞中丞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直在读诗吃瓜,但读着读着,他突然皱起眉头:“慢!这些诗都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