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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暗流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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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烟渚没答,四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刻钟。苏砚樵喝了口酽茶,蹙着眉心,低声对身旁的墨晗清说:“好苦啊。我们回豫都吧?”
淡栖言听到了两人声音不小的对话,打断了他们,说:“别走了吧,庄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名门富人能买下这里的房子,虽打眼一看都是寮房,可屋内陈设还是很新的,”他拿着赤朱折扇的手腕摇了摇,继续道:“逍兮一共买了两间屋子,另一间在这间北边一点,陈设更新些,还没住过人呢。”
阮烟渚得意的笑了笑,“傲娇”的说:“我和临曳住在这二十万两银子的寮房内,慕了没?”他特意加重了寮房二字,阴阳怪气的。
苏砚樵面带微笑的说:“我可太羡慕了,还要多交羡余。”
墨晗清替阮烟渚捏了把汗,他上次见苏砚樵这么笑的时候,直接把人打残了。
大夏许多地方官吏会向人民索勒更各种附加的赋税,田赋和各种捐税都交,最后能回到大夏金库的银子却只有正常的数额,多交的钱已经存进了官吏自己的口袋,一部分去“孝敬”了各部大臣。
淡栖言正色的说:“苏公子可以协查此案吗?逍兮每年多交10两银子,未必是好事。”
苏砚樵收了笑,檀木折扇一下下抵着小几,他说:“我先与潇文回豫都吧,来日另择时间。”
墨晗清听见他叫自己潇文,心里乐开了花。
1008却意外的冒了泡:“管理员,您的表情非常外露,我调查了一下,您的表情在现实世界名为——宠溺。”
墨晗清在心里扔了个白眼表情包给它,附赠了一个字:“滚。”
可他自己却在与苏砚樵聊天。
1028:“苏先生,现在是戌时三刻,师父怕是要恼,快快归都吧。”
苏砚樵“啧”了一声:“装什么?说人话,况且我也没出豫都啊。”
1028重申了一遍:“苏先生,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四十九分,师父怕是会生气。”
苏砚樵一句“知道了”,断了话头。
墨晗清抽空抬眼撇了眼阮烟渚和淡栖言,见两个人这么合得来,他笑了笑,起身对苏砚樵说:“走吧,时候不早了。”
苏砚樵一颔首,跟着墨晗清出了门。
但有个问题...他们是骑姚小的马来的,可马腿中箭,他们回不去了!
阮烟渚脑袋从窗子里探出来,大声道:“不好意思!我想和你切磋!就把前几年从蒙爻弄出来的弩箭给射了,忘了你们回不去的事了!”
说完脑袋就回去了。
淡栖言跟在两人身后出门,烛灯照在他脸上,苏砚樵有一瞬的晃神,两人太像了。面前的两张脸渐渐重合,他想起了初中密友。
与他初见时,他浑身是伤,那是在初二。
苏予安坐在座位上补觉,突然感觉桌子被轻轻撞了一下。
苏予安在初中时极其活泼,当时的班主任给他换过多次同桌,发现苏予安和沈一东聊得来,就给他换到了VIP专座,可偏偏他学习很好,荣誉墙上永远有他的一席之地,说出去谁会信。这尊大佛永远站在年级第一,可星期一的“批判大会”也少不了他。有一次打架被校长抓到,让他写检讨,3000字的检讨只有100多字在写自己的不对,剩下2900字都在批判学校的纰漏。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样的大佛在初三又转来一个。开学时班主任看着新来的同学,虽然一副会嚯嚯小姑娘的面貌,但性格还是很文静,怕他在班里会被欺负,做了一个后悔一辈子的决定——把他放在了苏予安同桌。
这俩大佛放在一起就是一道风景线,天天上演“课课睡觉,门门满分”。
毕业前夕,班主任和校长恨不得请一整个舞狮队,请走两位大佛,可苏予安但好友却在前两周转走了,因为一个谣言。
是太想还是太像?
苏予安不知道,他只想赶快见到他,把他好好骂一顿,再质问他为什么丢下自己。
淡栖言见他盯着自己出神,抬手在他眼前晃晃,笑着问:“公子怎么啦?”
苏砚樵摇了摇头,扯出个笑容,道:“临曳以后叫我易舟就好,等等!临曳?!”
淡栖言疑惑的歪了歪头:“怎么啦?”
苏砚樵抓着他肩膀晃了晃,问:“兮临曳,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在墨晗清的系统里,只是重名了吧?
淡栖言也愣住了,过了一会他才勉强扯出一个笑:“易舟记错了吧?我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苏砚樵笑着应下,刚欲开口,阮烟渚走过来,一手搭在淡栖言肩上,淡栖言抬眼看了他一眼,笑着回屋了。
可苏砚樵却觉得,那笑里明明带着不爽,还有点......放手的意思。
更像他了。
“我来与易舟谈谈六部就职的事。”阮烟渚凭本事,把清冷少年音说的好像街头的小混混。
突然间,两人一齐感受到一股寒冷的刀子,“咻咻咻”的打在身上。墨晗清皮笑肉不笑的走过来,说:“易舟,走了。”
墨晗清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给一张侵略性满分的脸上添了些孩子气,可不笑的时候眼神凌厉,眉骨很立体,给人一种不好惹的错觉,但这种错觉也让他的温柔沉静给人的反差更大。
就好像,看起来冻人的冰块,被暖化后确是可以流入心扉的水。
阮烟渚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墨晗清可千万别影响他撩一撩小漂亮,可自己先被淡栖言那一笑勾走了。
感觉这人呼吸都别有用心。
果然,墨菲定律诚不欺我,墨晗清这小子演都不演了。
阮烟渚在心里吐槽着墨晗清,表面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潇文,骑我的马带易舟走吧。”阮烟渚笑了笑,把拴马的缰绳解下来,递给墨晗清,转身回了寮房。
见阮烟渚的身影没在屋内,墨晗清才把绳子又系回马厩柱子上,把渭放回豫都传信,嘴里嘟囔着:“这马虽好看,但易舟还是要骑我的雪染砚池。”
雪染砚池是墨晗清一手带大的马。墨北辰从互市上弄回来一对儿,一匹是通体黑色,只有右耳后有一掌大小的雪色,墨晗清当时才14岁,一眼看中,便从小马驹训成可以驰骋锦戈山的骏马,梁郡的主将见了,谁看了不笑骂一句,莫不是要篡位。而另一匹却是通体雪色,只有左耳后有一掌大小的墨色,不过墨色一直染到了前胸,是墨熙悦一手带大的,调侃说送给他以后的妻子。
阮烟渚站在窗前将他的小心思都听了去,笑了起来,心道手段真多。
突然背后伸过来一只瘦白细长的手,拽着他隐到了屏风后。
苏砚樵拂了拂肩头的梅花,道:“明儿个去户部把地税表拓印一份吧。”
墨晗清不解的看着他,“干什么呀?那是加密文件。”
苏砚樵说:“我想知道能上报到户部的到底有多少银子。”
谈笑间,渭一声唳鸣,后面跟着策马而来的鞠安,墨晗清蹬着马鞍跨上了马,把苏砚樵也扶了上去,有力的手臂把他圈在怀中,如同一块严丝合缝的壁画。
“把刁祺从蒙爻调回来吧,听说他受伤了。”
鞠安最近严重认为世子被谁互换身份了,明明是刁祺把苏公子打伤了,世子才把他调到蒙爻当卧底的啊。
怎么最近不仅不抗拒苏公子与他亲密接触了,还大发慈悲了呢?
——元兴二年间——
子时一刻,武洄县,在梁郡内的骑兵与蒙爻武洄部队开战。
苏砚樵跟刁祺坐马车到了交战地,墨晗清策马在马车前。马车内是要给交战地提供的辎重与粮草,苏砚樵告知刁祺,让他去护卫墨晗清便好,而他自己把辎重送去蒙爻部队。
沙勒翼带着精锐部队在赶往交战地的路上,却收到了消息,梁郡王的虎儿子投降了,苏砚樵应约把辎重送到了蒙爻。
但刁祺却并没有放心的把马车交给苏砚樵,因为他知道这批辎重与粮草对梁郡的重要性,于是跟在苏砚樵后面,目睹了全过程。
但是,墨晗清发现了沙勒翼事先给苏砚樵的书信:
你妈妈在我手里,不想让她死就在明天开战时把辎重和粮草送到我们部队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天我收不到马车,你就等着收尸吧。
墨晗清无法形容自己看到时的心情,用母亲性命挟持孩子,然后让孩子自己被大夏讨厌,这么龌龊的事还真不是沙勒翼的死脑筋想的出来的。
那他身边极其聪明的人还有谁呢?还用问,肯定是夷焉了。
可刁祺不知道内情还目睹了全程,压不下心里的怒火,只得装作不小心用马鞭抽了苏砚樵一下。
可那是什么鞭子啊?那是梁郡军匠自我研制的上好马鞭,一鞭子下去可要半条人命。
刁祺本以为这个小少爷会大怒,骂他一顿,没想到他只是轻声说了声对不起。
所以后面墨晗清把他送到蒙爻,他也没有那么怨恨了。
就像妈妈走了,给他留了颗糖,他也能原谅这世间对他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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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鞠安同样不知道这事的内幕,自然不知刁祺为何下那样的死手,虽然也不知世子为何突然大发慈悲,想把刁祺接回来。
鞠安想不明白,苏砚樵却明白了,墨晗清是在给刁祺一个台阶下。
元兴二年间是入局前的事,他不了解实情,但听1028说的意思,大概就是为了救许嘉怡而发生的,但许嘉怡定居在锦戈山——那是梁郡境内,那蒙爻是怎么抓到她的?
除非她自投罗网。但她为什么要当人质呢?
有可能一开始她的初衷就不是这个......
出神间,墨晗清下了马,从鞠安手上接过苏砚樵的氅衣,替他披上,跨上了马,他低声问:“想什么呢?今晚去陌宅与我睡吧?你睡主卧。”
苏砚樵的鸦青色氅衣被风吹起来一点,他闭了闭眼,抬手捏了捏睛明穴,点了点头:“走吧,要困死了。”
墨晗清温柔的笑了笑:“好。“
翌日一早,墨晗清和苏砚樵用过早膳,两人慢慢悠悠回了葛府,临入府前,墨晗清拉住苏砚樵,说:“师父若要罚你,那边都推脱到我身上吧。”
逆光中,苏砚樵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光给他勾了条线,好像偏爱一般,还是金灿灿的线。这若是有画布,苏砚樵必定用掐丝珐琅把这荷尔蒙四溢的画面圈禁在画布上,墨晗清的凌厉和掐丝珐琅的复古相衬,定能在古典主义中脱颖而出。
苏砚樵轻轻呼出一口气,随风吹到墨晗清脸上,他歪了歪头,弯腰凑到苏砚樵耳边,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苏砚樵耳廓,痒痒的:“你这在现代社会叫性暗示。”
墨晗清说完就直起身,向陌府走去,苏砚樵站在原地笑了笑,纠正道:“那是吐烟圈。”
“吐什么烟圈?你会抽烟斗了?!”
操,呸!我怎么骂人呢?苏砚樵差点脱口而出,他心虚的转过身,盯着葛吝的衣摆,道:“师父说笑了,徒儿怎敢——”
“师弟!你是苏易舟吧?师兄回来啦!!”
苏砚樵缓缓抬眼,是葛夙,哪是什么师父。
葛夙打眼一看与葛吝毫无相似之处。他的眉眼柔和与父亲深沉有故事的潇飒感不同。
白话点,就是一个看起来佛系感,另一个一看就是挑灯夜读的。
他行了一个礼,起身问:“师兄,师父可在府中?”
葛夙摇摇头,“你师父昨晚就未归家,我本想是惊他一下,全当贺岁礼了,谁承想,”葛夙一副沮丧样子,很快就刻意压住:“不过不碍事,我这次回来也是给师弟送礼物的!”
说着,葛夙拉着苏砚樵进了府中,他挑帘进了堂厅,见小几上多了一把剑鞘银锻的长剑,他只一眼便爱上了。
穿进局里这几个月他一直不敢松懈,虽然昨晚睡得不错,可...只要自己一闲下来,便会继续被梦魇吞噬。
就像一位溺水者,等着过路的好心人来救。
可能溺水者只要放松便会浮起来,而他只要放松便会下沉,只有不停运转才能上浮。
什么比喻啊,苏砚樵在心里吐槽自己。
毫无逻辑性可言。
“师弟,师兄把这剑赐予你啦!”
葛夙真不像富家之子,葛吝虽是庶出,但好歹是大夏六大富家中的庶出,妻子虞夜澜死后便没有续弦,只有葛夙一个儿子,可葛夙一看就不是肯好好考官职的主,葛吝也不强求。所以葛夙成了富门之子中的一股清流。
可却栽在了笠城城府仲霂的身上。
原本豫都都内就满城风雨,可葛夙也是出了名的断袖了,谁会信呢?
所以豫都有心人的“笔”们就开始大肆宣扬,句句没说名,可句句都在说葛夙,什么[富门出断袖,大夏可还会繁荣昌盛?]这类帖子大有人信,就连[葛氏即将被贬]都有人附和。
所以他只得墨突不黔,直到遇见仲霂。
解铃还须系铃人。
苏砚樵细细的瞧着这剑,剑鞘全银锻炼,可剑柄却是一小段完整的檀木,用油养过,油亮亮的,透着一股香气。
“听师父来信说你虽臂力不佳,但出刀极快,所以我托人把银剑柄改成檀木柄,更加轻快,”葛夙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笑了笑,“突出你的优势。”
苏砚樵握住檀木柄,缓缓拉出剑身,刀身擦拭的极亮,映出他的脸,整体重量还不及他的折扇。
“这么好的剑,师兄竟要给我吗?”
葛夙拍了拍他的肩,道:“师父最喜爱的关门弟子都给了你,我这一把剑算什么?权当师兄没早早回来见你的补偿了!”
苏砚樵笑笑,应下了。
都这么说了,那这剑以后就有主了。
葛夙盯着苏砚樵的笑颜,不得不承认师父说的,一个男的生的也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