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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瓜葛 ...

  •   马车轱辘沉稳地碾过青石板路,淮昭轻轻撩起纱帘,空旷的街道上不见一人,各个关门闭户,既不知这马车要到何处,也由不得她。

      手腕的七星阵化为了一根红绳,轻巧地圈住,便是如何运气,都感觉被一层气体包裹住,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她继太清宫、大理寺之后最想除掉的人。

      方砚洲手里拿着卷轴,手指轻轻翻看着,倒是能明显感受到身旁一道恶狠狠的眼神,唇边噙着浅笑,倒是没有理会。

      见马车停稳,方砚洲并没有起身,而是低声对外面的阿福说了几句,淮昭听得清楚,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白皙的皮肤由于刚才赤脚走路磨的泛红,只是自己感知不到,一直没发现。

      一会帘子就被掀开一处角,递进来一双绣鞋,淮昭看了一眼方砚洲又看了一眼鞋,温吞拿过来穿上,却迟迟未动。

      帘子外面是什么呢,淮昭曾觉得月谷便是整个世界,等偷跑出来之后,发现有广居山,有香坊,有香楼那窗户上形形色色的人影,有翻着轱辘往前的车…

      也有永远走在自己前面的青衫阿师,有跟木头桩子一样守在身后的桐堂,有涌入的官兵,还有很多要取她性命的人。

      好比身旁这个,说话和气,下手狠戾。

      卷轴被轻放在榻上,方砚洲起身掀开帘子,月光交织着暖红的灯笼柔和的荡了进来。

      原来帘子后面没有什么东西。

      淮昭被一个话多的侍卫带进了府邸,事物在她眼前快速走着,错乱,无声。

      “这儿就是你的卧房。”

      “怎么了,你推开看看啊?”

      “你——”

      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突然没了踪影。

      淮昭好似又跌回那一晚,桐堂将自己护入静殿,鼓点般的脚步和兵戈相撞的铿锵锐响打破这寂静的夜,淮昭眉头一皱,唤出黑鞭朝门冲去,咬牙说道:“我去杀了他们。”

      “殿下,不可。”桐堂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几分沉稳,他轻轻拉住淮昭肩膀,隐忍道:“人间有他们的律法,我们作妖的既入了这阵地,便也要顺应,青衫他们懂得自保,不会有事的。”

      “你只需藏在这殿中,谁来了都不要出现。”

      淮昭猛的一醒,细密的汗顺着面颊留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急忙掀开被褥,走了几步又撤了回来,穿上那绣鞋又赶忙走了出去。

      院内红枫灼灼,流水溶溶,寒阳搅动着满园秋色,女子一袭白衣随风舞动,敏锐的看向了远处的男子,竹影摇曳,碎阳撒在他的官服上,身形高大,鼻梁英挺,目若朗星。

      淮昭轻跑过来,拦住问道:“大人昨日说的,可帮揽梅楼脱困,可作数?”

      方砚洲点点头,“作数。”

      今日早晨方砚洲便是去处理此事,一是提供揽梅坊过往出入库的详细记载,二是上报椽粉和苻枝两种外域药材的备案,三是去大理寺看了揽梅楼的坊主们。

      而大理寺那边在太子妃房中拿着揽梅坊的香料去尚药局查验以后,的确发现此香有活血作用,但远不致太子妃吐血,只是太子那边,晓是偏逢太子妃生辰,发了一大通脾气,只好先拿出线索再翻案。

      大理寺不好放人,只能多住几天。

      也正好,方砚洲双眸一沉。

      见淮昭往回走,方砚洲打断道:“厨下备了吃食,姑娘要不要一起用膳?”昨日淮昭晕倒以后,方砚洲诊脉测出她体内极其虚弱,两股力量交织,恍惚间让他想起一个人,不知道是怜悯还是怎么,让阿福抱到了另一处卧房。

      淮昭本想拒绝,但又想起了他昨日那句“姑娘莫要弄错了,我并不是在和你谈条件。”便僵硬扯出一抹笑容,点点头。

      方砚洲一愣,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

      就是不像人……

      方砚洲忽然扶额想到“差点忘了我还有事,让阿福带你过去吧。”淮昭瞄了一眼,见方砚洲准备走,轻声说道:“大人去忙吧。”

      这一餐尽是洛京特色佳肴,淮昭独坐案几,细嚼慢咽,完全沉浸在其中,吃饱以后就想到处走走,这间院落没几个下人,而所栽植的花草树木都可谓精品,组合在一起沉稳华贵。

      淮昭转到一棵枯树下,上面橘黄的果子压得树枝微弯,似坠非坠,淮昭就这样子站在下面看着,既不去碰也不走。

      方砚洲打开窗就看见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怆然,两人虽未接触多久,但方砚洲能看出来,这小妖七情俱散,任凭一具空心的躯壳行走世间,实属可惜。

      ——

      夜晚随着一场敛着寒气的大雨落下,洛京城染上一层薄凉的风霜,方砚洲终于整理好手里的卷轴,揽梅坊的案子也逐渐明晰。

      太子妃吐血一事药引为熏香,却也是这熏香救了太子妃一命。有人暗动手脚,避子药物置于枕间,长期吸食下来初是体质极寒,气血凝滞,渐至难以有孕,前不久太子妃一是换了居所二是换了起居用物,却没想过是枕边之物,极寒加上熏香活血,二者相悖,受秋日反复活血伤筋,气息逆行,以至吐血。

      不过这血一吐,恰好冲散了太子妃体内的阴寒郁结,算是歪打正着。

      深宫之中本就如狼似虎,人心叵测,一手暗度陈仓,想让太子妃断绝子嗣,重则致命,高墙院深,尔虞我诈,倒是没意思。

      这世间本就游戏一场,过慧天收,便是不必想得太明白,尽兴便好,所谓的功名利禄、恩怨纠葛,也不过过眼云烟,何必困在与他人算计的囚笼中。

      方砚洲撑着一把油纸伞,踏着斜垂的秋雨,朝自己住所走去,却是忽的一愣,女子撑着伞依旧站在那棵柿子树下,只是没再抬头望着。

      这是站了多久?

      不禁叹了口气,缓步走了过去,那女子也侧身回望,二人在雨中四目相对,倒是淮昭先开了口:“我要怎么帮大人?”

      方砚洲回道:“揽梅坊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不出三日大理寺就会放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吃好睡好,我不会害你性命,只需要姑娘配合一番。”

      见淮昭听到了她想听的话,方砚洲便不在多留,走了几步又转身对淮昭说道:“秋雨绵绵,姑娘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淮昭一愣,这句话青衫阿师也对她说过,自己还没有救他们出来。

      方砚洲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只拉住自己衣摆的手,顺着视线缓缓落到女子身上,月白绫罗裙恰好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碎发挂着雨雾紧贴面颊,“淮昭什么时候能帮到大人?”

      方砚洲挑眉,极具侵占性的迈了一步,二人影子交叠,油纸伞轻轻挑开淮昭手里的那一把,就这样为眼前的人儿倾斜举着,

      “你,想怎么帮我?”

      散落的桂花顺着池中溪水缓慢飘散开,悠悠荡荡,软香的气息有些腻人。

      方砚洲似笑非笑,却见淮昭眼神突然正直的可怕“只要我的族人能平安,大人有难,我必舍命相互,换你无恙。”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方砚洲第一次觉得罪过,这案子的代价远不至于如此,两人在雨中倒是如那狐妖书生般,演起报恩的戏法了。

      只见纸伞微晃,方砚洲笑得清朗,眉间都染上一层肆意,这是他二十七年来见过最傻的人了。

      傻的让人心头发紧,又酸涩的一下扎进最柔软的地方。

      淮昭不解,只是微微侧头皱眉看着他。

      方砚洲道:“淮、昭。”

      “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会带你去个地方,之后,我们两个便再无瓜葛,也无需偿还我什么,知道了吗?”

      见淮昭理解了这句话,方砚洲便示意她回房,又忍不住补充道,“以后夜间出门把披风加着。”一点也不懂得怜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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