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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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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这会人不多,晚班才刚开始,外头暑气蒸腾,他索性蜷进角落的卡座。
落地灯投下暖黄光晕,他翻开书页,油墨香混着咖啡机的嗡鸣,将喧嚣隔绝在蝉鸣阵阵的夏日之外。
突然,邻桌传来的交谈声像根细针,精准扎进陈鱼翻书的节奏里。
他垂眸盯着书本里跳动的铅字,余光却不自觉往那边飘,听着两个染着潮色头发的男生压低声音说:“听说投简历的挤破头,二十进一的淘汰率。”
“月薪两三万呢,端个盘子抵人家干半年!”另一个男生咂着吸管,语气里全是艳羡,“挑得可严了,专找二十出头的,脸要能打,身材得有料......”
“又不是选模特,招个服务员至于吗?”
“给顶层圈子服务的,能不金贵?”先前那人撇撇嘴,“出手阔绰的主儿多,随便打赏点小费都够普通人半个月工资,可惜咱们没那副老天爷赏饭吃的皮囊。”
翻书的手停顿下来,陈鱼鬼使神差地侧身,喉结滚动着开了口:“你们说的地方在哪?还招人吗?”
空气瞬间凝固,两个男生齐刷刷转头,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逡巡,陈鱼平静的和他们对视,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
陈鱼到的时候,一开门,便被水晶吊灯刺得眯起眼,挑高的面试厅铺着墨绿地毯,弧形走道两侧已经坐满了排着队的面试者,都是一些年轻漂亮的男孩女孩们。
他在角落的真皮沙发落座,静静等待着。
等到叫到他名字时,前面已经被pass掉了不少人,能通过的寥寥无几。
陈鱼整了整洗得发白的领口,脚步虚浮地推开雕花木门。
面试官问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陈鱼也简单的回答了,最后只是让他回家等消息。
陈鱼还以为自己没通过,没想到只过了两天对方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去,说面试通过了。
接到消息陈鱼立刻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和一群同样紧张的年轻人站在路边等。
工作地点在离市中心两公里左右,也算是寸土寸金,名字叫龙玺会,是个涵盖了养生,茶艺,桌牌还有各种休闲娱乐活动的私人会所。
赵岩从迈巴赫的后座走出来,三十岁出头的面孔生得周正。
陈鱼听到旁边有人压低声音讨论着:“别看赵总年轻,这地界能在权贵堆里站稳脚跟,背后的门道深着呢!”
朝他们走过来的赵岩领着他们往里走,跟那种富丽堂皇的会所不同,龙玺会乍一看,跟私人庄园差不多。
雕花铁门在感应到车牌的瞬间无声滑开,院中央泊着一排低趴的超跑,底盘几乎擦着地面,穿着燕尾服的门童笔挺如松,一般需要将车开去保养的贵客会将钥匙扔给他。
连廊桥蜿蜒如银蛇,串起几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最高的也只有七八层,在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私人建筑不允许超过十层,连着的几栋都大差不差。
陈鱼仰头望着雕花穹顶,鞋跟磕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赵岩继续带着人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一般来这里的客人都喜欢清静,服务员没有经过允许不能到处走,每道门都有特殊的门禁,为保证客人的隐私而立。”
穿过月洞门,视野骤然开阔。
人工湖泛起细碎鳞光,池中的锦鲤肥硕得近乎臃肿,红的、金的、墨色的鱼群挤成团,连摆尾都显得迟缓,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富家翁。
湖畔草坪修剪得如同绒毯,高尔夫球杆破空声混着球童的低语传来。
赵岩瞥见某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堆起笑迎上去寒暄,回来时脚步都轻快了些,继续带着他们往里面走。
陈鱼盯着湖面倒影,感觉到身后有几道视线投射过来,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
他猛地转身,只瞥见几个背影消失在紫藤花架后,绸缎衬衫与定制西装的衣角一闪而过,他没在意的转头继续往前走。
越往里面走,看到的景色也就越奢靡,目光被一株虬枝盘旋的古树攫住,与门口随处可见的景观树不同,陈鱼只在课外书上看到过这种造价百万的罗汉松,听说光是这一棵树,养护费就高达十几万。
赵岩领着陈鱼等人穿过回廊,停在一处白墙灰瓦的院落前,“这里以后就是你们培训的地方,没有通过培训合格之前,不允许出现在除这里以外的任何地方,否则后果自负,”赵岩又说几条规则后便离开了,这里有专门的人负责培训。
龙玺会只招待顶级VIP客户,成为正式员工需要培训十五天,最后考验合格后才能入职。
白天泡在会所里,背茶叶知识、学调酒技法,每天培训八小时,晚上又匆匆赶往咖啡店,所幸两处相隔不远,他像颗不停运转的陀螺。
结业考核时,陈鱼对答如流,冲泡的茶汤更是得到主管认可。
凭借扎实的功底和沉默寡言的性子,他如愿被分配到茶艺室,这可是所有新人梦寐以求的岗位。
室内四季如春,不必像球场服务生那样日晒雨淋,也不用应付牌桌上的明争暗斗,陈鱼没想到自己运气会这么好。
入职后,陈鱼迅速调整了作息,白天咖啡店生意好一些,晚上去会所的人反而多一些。
短短几天,陈鱼就适应了工作节奏,两份工作虽然耗时久,但强度不算大,整体还算轻松。
他要先根据顾客喜好推荐茶叶,上好茶后,如果顾客有重要事情要谈,就会要求清场,要是没有特别要求,他就安静候在一旁,像个摆件,等顾客需要添茶时,再及时续上。
客人形形色色,有的很有风度,离开时会大方给一笔丰厚的小费,有的却十分难缠,对他呼来喝去,百般挑剔,直到挑不出毛病才作罢 。
萧鹤一几乎每天都会发信息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在会所上班的事,陈鱼想等过几天工作稳定了再说。
萧鹤一说他几点都可以给他发消息,陈鱼便无所忌惮,有时候萧鹤一会立马回复他,有时候也会在深夜给他发奇怪的消息,比如说他一个人睡觉好无聊,再比如说自己好久没有做手工活了
陈鱼把他这些话都当作是成年人之间的玩笑,只是会偶尔嘱咐他多注意休息,注意安全。
烈日炎炎,骄阳似火的盛夏,蝉鸣在梧桐树上炸开,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油路上腾起的热浪裹着灼人的气息。
陈鱼难得在这个夏天没有被晒黑,从住宿的地方到咖啡店只有一公里的距离,早上十点营业,但陈鱼要提前备料,八点起床吃了早餐,九点到咖啡店。
下午四点下班后又马不停蹄的到龙玺会五点上班,会所有专门的厨师,中餐厨师也会给会所里的员工准备晚餐。
盛夏的天说变就变,连日的骄阳突然被翻涌的乌云吞没,远处闷雷滚动,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将至的潮湿气息。
陈鱼望着窗外压得极低的云层,心底突然泛起一丝不安,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峰不自觉地蹙起。
匆匆扒完晚饭,陈鱼换上茶室的制服,柔软的锦缎贴合着身形,将他单薄的轮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清瘦的脖颈和双手。
腰间的丝带一系,陈鱼本就纤细的腰身更显盈盈可握,他每走一步,丝绦便轻轻晃动,在身后划出优雅的弧线。
茶室里茶香氤氲,陈鱼专注地温杯、注水、摇香,紫砂壶嘴倾泻的茶汤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他没注意到,今日格外热闹的雅间里,几道灼热的目光穿透蒸腾的雾气,黏腻地落在他身上,如同蛇信扫过肌肤。
赵岩倚着左侧真皮座椅,指尖叩着鎏金扶手上,宽敞而豪华的包间里,刚刚还畅所欲言的几位大人物,在陈鱼和另一位侍应生进来之后都噤了声。
他瞟了几眼在座几位的目光,端起茶盏轻抿,透过氤氲的茶汤,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躬身斟茶的陈鱼。
而后他突然轻笑出声,尾音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先出去吧,我们有事要谈。”
闻言陈鱼点了下头,也跟着出去了。
赵岩漫不经心地将茶盏搁在云石茶几上,淡淡的说:“刚进来的几个鲜货,各位要是看着顺眼,今晚就能安排......”
因为雷雨天气而延误了近一个多小时航班,在落地之后便一直打电话没打通的萧鹤一,心里泛起阵阵不安,陈鱼不会这么久不接他电话。
车子在积水的路面疾驰,雨刮器疯狂摆动着,雷声轰鸣着炸开,萧鹤一烦躁地将手机甩在副驾驶,调转车头直奔陈鱼工作的咖啡店。
“下班了?”
萧鹤一从咖啡店的老板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更加焦躁,下班为什么不接他电话?他眉头瞬间拧成死结:“他有说过去哪吗?”
“他还有份晚班的工作,”店长如实答道,“这会儿应该已经过去了。”
萧鹤一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还有一份工作?在哪?”
金属车门撞上车框的巨响混着雷鸣炸开,萧鹤一扯下领带甩在后座,骨节分明的手重重砸向方向盘上,喇叭声瞬间撕裂雨幕,引擎咆哮着冲出停车位。
暴雨几乎淹没路面,疾驰而过的跑车掀起两道高高的水墙,唰的一声又落下。
雨刮器疯狂摆动,也扫不净挡风玻璃上的雨帘。
萧鹤一咬着后槽牙,指节发白地攥着手机,电话接通瞬间,便嘶吼道:“叫你舅舅把人看好了,要是出什么意外,我掀了他的龙玺会。”
沈慕扶着额头听完萧鹤一的话,挂掉电话二话不说便起身去车库,边打电话边开车,“陈鱼是不是在你那?别碰他......”
暴雨冲刷着车身,车灯刺破雨幕,朝着龙玺会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私生子成群的豪门赵家,赵岩是三房幼子,向来不得宠。
相较之下,他的姐姐运气比他好,到了适婚年纪,因家族联姻,她嫁给了沈逸,也就是沈慕的父亲,自此,她凭借沈逸的权势,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早年,赵家并不看好世代为官的沈家,反而更青睐从商的富家子弟。
然而,沈逸后来居上,官职比父辈更高,权势更盛,还与萧家缔结了深厚的交情。
那些曾经看不起三房的富太太们见状,纷纷转而讨好赵岩姐弟,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赵岩借着姐姐与沈家联姻的东风,成了最大受益者。
他精心打造的龙玺会,表面披着养生会所的外衣,实则是专为达官显贵设立的私密娱乐俱乐部,背地里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