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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2024年2月24日,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

      津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雅瑞丽德“的一楼宴会厅内金碧辉煌,宾客云集。

      宝荣配送集团邝氏独子邝仁杰与明月轩餐饮集团齐氏长女齐欣欣在此举行订婚礼。

      佳偶天成,共庆大喜。

      邝宝荣春风满面地穿梭在宾客间,脸上的笑容从早上睁眼挂到现在,哪怕颧大肌已累得发颤,也舍不得让它停下来歇一会儿。儿媳妇是他亲自选的,自然是满意得无话可说。

      邝夫人看不上齐家,但见了姑娘后就一口答应了。只是觉得她弱质纤纤,我见犹怜的样子,担心她驾驭不了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儿子。

      齐家人个个喜笑颜开,特别是齐自强。如果不用装腔作势维持体面,他大概会就着BGM跳起探戈。

      明月轩餐饮集团经营中餐连锁店,在业界也算有点实力,但与津城配送业巨头邝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特别是疫情期间百业凋零,唯邝氏一家独赢。若不是邝宝荣给了齐自强一个旗下外卖平台的黄金流量位,恐怕经营了近七十年的“明月轩”已然断送在他的手里。这样的亲家,如何让他不欢喜?

      最稳重的,反倒是三个月前为了不想结婚,差点和他老子断绝父子关系的邝仁杰。他才二十五,怎么甘心这么早就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谁知春节和齐家人吃了顿饭,就自己打脸了。倒不是说齐欣欣长得有多惊艳,不过就是让他顿悟什么叫“洗尽铅华,方见国色天香”这句话的意思罢了。

      ***

      踩着开席的时间,邝仁杰的几个发小勾肩搭背,拖拖沓沓地走了进来。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瘦高个朝站在门口迎宾的邝仁杰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促狭道:“哟,邝少,怎么就你一尊门神?你家丑媳妇呢?不会是见不得人躲起来了吧?”

      “躲起来怎么了?免得闪瞎你的狗眼!”邝仁杰对这个没事就喜欢损人几句的周家老二不屑一顾。

      “哼,少来!我可不信!要真漂亮,我们会不知道?你丈人什么都抠,就是舍得喷口水吹牛皮。他要是有个拿得出手的女儿,怎么可能藏到现在?再说,一个多月前,你小子不也要死要活地闹离家出走吗?”

      “这你就不懂了。”陈少插进来发表高见:“能藏到现在,那肯定是无价之宝。你说,要是你有块价值连城的玉,是悄悄锁在保险柜里,还是挂在脖子上炫耀?”见周二语塞,得意一笑,继续道:“别的不说,就凭齐总和齐夫人那两张脸,能生个丑的出来?”

      “怎么不能?你没看齐向荣那张脸,明明没问题,可又好像哪儿哪儿都有问题。看了好几年,到现在都没法在人群里认出他。”周二举证反驳。

      “孤陋寡闻!”陈少鄙夷道:“你不知道齐向荣是齐总前妻生的?”

      “扯谈!”周二嗤之以鼻:“齐向荣还在上大学,但仁杰他老婆早工作了。齐夫人怎么生一个比前妻年龄大的?再说,‘欣欣向荣’,难道不是应该先有‘欣欣’,再有‘向荣’的吗?”顿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尖嚎道:“啊——,难道,难道是离婚后出轨生的?!”

      “都给我闭嘴!”邝仁杰不想在这里揭未婚妻的家丑,一边把他们往宴会厅里推,一边小声提醒道:“快去吃点东西垫肚子,等下帮我挡酒。昨晚喝多了,现在闻到酒味儿就想吐。”

      “活该!“周二心照不宣地白了他一眼。

      一直隐在他们身后的周小妹突然推开陈少,冲到周二和邝仁杰面前,怒目愤斥:“仁杰哥,你都要结婚了,怎么还去鬼混?!小心我去告诉荣伯伯。”

      “嘘!”邝仁杰吓得去捂周小妹的嘴,被周二一掌拍开后,讪讪道:“你仁杰哥都要进爱情的坟墓了,还不许和姐姐们去吻个别?”

      “滚!”周二佯怒着推开邝仁杰,把妹妹护在身后:“说话注意分寸!她才十七。”

      “知道了,知道了。”邝仁杰不满地咕哝:“不就是和她们吃了顿散伙饭嘛,又没干啥……”她们,是指最近半年以各种形式交往的女友。

      陈少怕邝仁杰的媳妇突然回来听见他们说的鬼话,忙拉住邝仁杰,问道:“说了半天,你老婆到底去哪儿了?宴席都快开始了,她怎么还不来?”

      邝仁杰看着表,皱了皱眉头:“她说礼服被花篮勾坏了,去换身新的,都去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难道连头发都要重做?”

      话间,示意入座的乐声响起,在外面徘徊的宾客们纷纷涌入宴客厅。邝仁杰也来不及等未婚妻回来,就被发小们推搡着走了进去。

      宾客坐定,灯光暗下,司仪的声音响起:

      “各位亲友,各位嘉宾,中午好!在这个充满喜悦的良辰吉日,我们欢聚一堂,共同见证邝仁杰先生与齐欣欣小姐的订婚盛宴。此刻,我们美丽的准新娘正在为完美亮相做最后的准备。让我们先将目光投向大屏幕,一起欣赏新人们儿时珍贵的照片,走进他们的童年,分享那些成长的快乐与美好。各位——请看大屏幕!”

      原本萦绕着的交谈声,轻声触碰的杯盏声渐渐平息,数百位宾客不约而同地看向正前方的巨大屏幕。

      第一张照片跳了出来。

      “哈——!”

      全场瞬间爆发出一阵善意而热烈的哄笑。

      屏幕上,是准新郎——大约三四岁的他,正对着镜头嚎啕大哭,哭得眼睛鼻子皱成一团,像只受尽了委屈的巴哥犬。更可爱的是,他光着胖乎乎的身子,只穿着一条小裤衩,但怀里却死死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大公仔。

      笑声未落,第二张照片接踵而至。

      这次是准新娘——只见小小的她,正踮着脚尖,鬼鬼祟祟地躲在门框边,探出半个马蜂窝似的脑袋和一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她的嘴角憋着一丝藏不住的,狡黠的偷笑。脸上,胳膊上,所有露出的皮肤上都用水彩笔画满了歪七扭八的图案,活像个得逞的小海盗。

      “哎呦喂!看不出,原来是个调皮鬼呀!”准婆婆一声呦呵,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更加欢乐的爆笑。

      屏幕上闪过一张张可爱的脸。宾客们时而拍手大笑,时而啧啧称奇,时而向主桌投去祝福的目光,整个宴会厅被一种温暖且幸福的氛围紧紧包裹。但就在大家沉浸在这份轻松与欢悦中时,屏幕突然一闪,切入一段昏暗的视频。

      起初,宾客们以为是司仪设计的某种演出效果,但随着画面拉近,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屏幕上出现的,不是为了渲染气氛的恶作剧,而是一段不堪入目的监控录像。

      ***

      齐欣欣穿着绣有雅瑞丽德Logo的真丝睡衣盘腿坐在两米宽的大床上。她刚洗去彩妆,长发随意挽在头顶,整个人恍若晨光中初绽的新荷——清冽得不含一丝杂质。

      她打开电视机,观看即将上演的好戏。

      在电脑上看完整的原生视频时,惊得她差点怀疑人生。但此刻却发现视频被“风险管理公司”剪辑得极具艺术色彩。要不然,实在很难吸引观众把两个因控制不住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的分泌,直接在酒吧卫生间上演的三级片看下去。

      在多大程度暴露视频这件事上,她和“风险管理公司”的人确认了不下十次。她坚持视频中不露脸,不露敏感部位,不露入镜场所,但必须让每个人都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们正在干什么。所以短短九十秒,女人除了低吟喘息啜泣外,还清晰地叫了三次“邝少”,并且叫得令人充满遐想。即便视频并未进入正题,但看客大概也明白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仪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管邝仁杰怎么暴跳如雷地命令他关掉电脑,荧屏还是循环播放着那九十秒影像。直到宴会厅的电源被切断,整个画面彻底陷入黑暗,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没意思!”齐欣欣冷哼一声,跳下床,伸着懒腰,赤脚向落地窗走去。

      这是“雅瑞丽德”顶楼的总统套房,好友宋巧为庆祝她今日“重生”,一个月前就准备好的。

      自从去年圣诞,齐自强在酒桌上擅自将她许给邝仁杰时起,这场自卫战就开始了。原本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可惜,她只说了句“我不愿意”,就听说母亲沈如初吃下一瓶安眠药送医院抢救,再晚半小时发现,就一命呜呼了。

      这十三年里,沈如初用各种方法道德绑架她,但拿命威胁倒是第一次。当然,是不是真的吃下一整瓶安眠药,晚半小时会不会真的一命呜呼无从考证,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欣欣知道,如果她不吃这招,那么齐家定会使出更卑劣更极端的手段来逼她就范。

      所以,这一次,她决定先发制人,一击制胜。

      窗外,飞雪漫漫。才刚过正午,整个城市就被暮色提前笼罩。这是个孤注一掷的尝试,也许会让她浴火重生,也许会让她万劫不复。但此刻,她还是在这个无人的角落,短暂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觉就像一道闪电,突然劈开了她内心积累已久的阴霾。

      出神间,一声刺耳的电话铃撕破了寂静。她猛地惊醒,飞快地向床头奔去。

      刚抓起听筒,宋巧焦急的声音就冲了出来:“欣欣快跑!邝仁杰带人上去抓你了。你手机被人装了追踪!”

      放下听筒,齐欣欣没有时间犹豫。她一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关闭电源,一手将床上的制服拢入怀中;冲到门口,光脚套上皮鞋;穿着睡衣夺门而出。

      可是,当她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时才意识到,不管她走专用梯,行政梯,消防梯,还是楼梯,都会遇到上来抓她的人。那些人可能是邝家的,可能是齐家的,也可能是任何一个想要借此邀功的。

      齐欣欣低头看了看自己睡衣皮鞋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筹划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能逃出他们的手心。算了,算了,既然已入死局,那就正面突破吧。

      然而,就在她视死如归地转入通向电梯的走廊时,眼前蓦地一亮——一位年轻的绅士,正从走廊的另一端款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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